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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长记事 ...

  •   近了,近了,快抓到它们了!
      烤鸡腿,烤鸭翅,烤野兔……哇,好香好鲜嫩好美味!好久没有吃到肉了。
      口水……口水……口水是小孩子面对美味的特权!
      忽然——“噗通”一声,这些肉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部表情极度扭曲的一张山羊脸。
      随即——“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药浴之时不能睡觉!!!”空谷回音,一声又一声魔咒在她小小的耳朵旁如一道道惊雷乍响!
      又是臭师父的魔音!
      原来绰手可及的一大堆肉肉幻化成五彩的泡泡飘散在了空中。
      一声叹息,果然有肉在眼前的时候皆是在做梦啊……
      她眼睛忽地一睁,拨开被人扔在头顶的衣服,自水中爬上岸以眨眼的速度将衣服穿上。眼珠子滴溜飞速转了一圈,随即目不斜视逃命似地向洞外飞奔而去,跑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还在不停地比划着,而周身景物却不动了,这才意识到,又被抓住了。
      顿时她从惨痛到讨好飞快地完成变脸,然后毛茸茸的小脑袋向后转去,两只大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新月,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对,若是常人看到此景,定会被这明玉般的笑脸感染而心生疼爱。可问题是,该男子不是旁人,是这娃娃的师父。所以可想而知,一切卖乖讨巧之奸诈狡猾的行径在此处都是行不通的。此刻女娃娃的后襟被她师父轻松地拎在手中,而女娃娃呢?当然是在空中“摇荡生姿”了。

      “师父,师父,玥玥给您垂垂肩呀。”女娃笑嘻嘻地晃着荡在空中的小身板,讨好拍马,态度端正。
      “师父,师父,玥玥没有睡觉呀,玥玥在运行阴阳五行八周天静息打坐,玥玥没有偷懒呀。”女娃笑嘻嘻地为自己的打盹找着借口。
      “师父,师父,您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普天之下无人能及,可以放玥玥下来了吗?”女娃大拇指树得高高的,笑嘻嘻地道出了主要意图。

      以往这种情况,师父必会罚她再回药池泡上一个时辰,但是今日难得,师父大发慈悲地没有惩罚她。只见他长眉一挑,眼中光芒一烁,随后修长的五指一松,将半空中的她扔在了地上,随后拍了拍洁净无尘的宽大衣袖飘然而去,背影瘦削飘渺,墨发随风微散,隐有出尘之姿。
      “月牙儿,将为师这五年授给你的全套内功心法抄写一百遍,一月后上交。”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山中的云雾里,温润如玉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的闲散,轻飘飘地自空气里飘摇而来,渺渺的回音荡漾在山谷石洞之中,不绝于耳。
      女娃娃刚拍拍灰尘从地上爬起来,听着这个声音,瞬间又绝望地趴在了地上,笑嘻嘻的脸蛋顿时比苦瓜还要苦,地上溅起的尘土在她周身调皮地飞扬。

      萧玥十三岁了。
      十三不是一个好数字,因此在十四岁生日还未到来前,她一直跟别人强调自己才十二岁,十二岁!
      只不过,这别人,也就师父一人而已。
      因为自记事起,她便一直生活在这座云雾飘渺、人迹罕至的天衡山上。
      山上只有两个人,师父和她。
      当然,如果师父的坐骑大雕兄和跟随了她四年的小白以及数月前被她收养的一只刚出生的小雕也算人的话,那么山上就有四个人听她说话了。

      小白是一只灵狐,没有九只尾巴,体肥肉多,长相像只狗。唯一有特色的就是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如一双黑葡萄般亮晶晶,体积不大,堪比师父的两只手掌。小白有灵气,目前为止已发现的功能是其血可解百毒,黝黑上翘的灵鼻子能寻得奇珍异果。小白癖好随主人,喜食肉,爱卖乖。九岁那会儿主人萧玥没什么文化,看它通体雪白,便赐了它一个老实的名字——小白。

      收养小雕是个意外,十三岁的萧玥某一日馋意如奔奔江水般自肠胃上涌,遂背着师父偷偷进了山中一处被师父禁止进入的原始密林中抓野兔,仗着逃命轻功——踏雪无痕学得炉火纯青,便在山林间窜来窜去寻觅目标,不料兔子没抓着,惹上了一只体积比自己不知大多少倍的通体黑褐色的大雕,御剑术半生不熟、攻击术又未练到家的萧玥面对着凶悍堪比师尊的全身黑褐色羽毛的大雕,只能抱着长剑一边像个猴子般逃窜,一边吹起脖子上挂着的灵哨向师父求救,危急关头师父御剑而来,手中通体碧玉的长笛往空中看似随意地一甩,瞬间数十道银针便向那庞然大物射去,那大雕轰然坠地。后来凶悍大雕被师父收服,乖顺的成了师父的坐下之骑。那时萧玥心中的想法是:之前想错了,师父几下就制服了那凶猛大雕,看来师父比大雕凶悍太多太多,是以,以后宁惹雕兄也不惹师父大人。不多日大雕产下了一只小雕,长了数月身上的毛羽才长全,尾羽基部以及翅膀飞羽为白色,其他部分都是黑褐色,萧玥看着十分欢喜,心中也盼着能拥有一只像师父那样的坐骑,便向师父将小雕要了来,从娃娃时期开始培养它“养育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识。

      师父就叫师父,因为他没有跟她说起过自己的名字,萧玥也一直唤他师父。
      一般的隐世高人不都应该是白发须髯仙风道骨的老爷爷吗?以此类推,高人的徒弟就应该是她这样聪慧机敏的小仙童了。至少在萧玥读过的书中,世外高人都是这样定位的。

      可是显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萧玥的师父不仅不是个长白发美须髯的老爷爷,竟还是个看上去俊秀无边的美青年。确实,若从外貌上看,师父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师父十年前的外貌就是这样了。是以,他到底多老了,这是一个谜。

      师父虽未能满足小小的萧玥心中白发长须的世外高人的美好遐想,但凭心而论,他的皮囊还是相当不错的。眉目秀逸,姿容瑰丽,一头黑发用一只白玉簪松散地束部分于脑后,其余黑发随意地垂在身后,仪态闲散。
      师父喜白,一身简单的白色广袖长衫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风流名士的皎皎之气,连带着萧玥从小到大也被养成了穿白衣的习惯。不同的是,师父的白衣常年干净如洗,而她的白衣早晨穿上身,中午就成灰的了。
      师父的腰间常年挂着一只晶莹翠绿的长笛,在萧玥看来,这叫附庸风雅,因为她从未听他吹过笛。不过,用笛中的银针打野味倒是常有的事,师父的坐骑大雕兄就是这样打来的。因此,萧玥喜食肉的偏好,也可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师父走起路来步态闲散,身形清逸,似飘在云端。他向她走来,如一幅古朴至极的水墨画,衣着浅淡如天上白云,秀丽的眉眼与墨黑的长发却又肆意得如黑夜般浓稠张扬。

      萧玥五岁半才会开口说话。出口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长得像个神仙似的,我长大了要嫁给你。”说完的后果是从山顶跑到山腰来回三圈,师父美其名曰:锻炼筋骨同时好好思考尊师重道的含义。

      十三年来,萧玥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是如前所见——泡药浴。
      六岁前师父说是为了治疗口闭之症。
      六岁后师父说是为了养好筋骨以便修练武功。
      总之师父说的总是有理的,没理的也要假装是有理的,不然受罚的永远是徒弟。萧玥滑头狡诈爱偷懒的性子便在这样与师父的暗中格斗中日复一日地磨练出来了。

      至于前面提到的,萧玥被罚抄写内功心法一百遍之事,她后来想了想,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关键是萧玥的欢快青春若是耗在了抄书写字上那真是她小小人生中的一大败笔。于是她去找师父商量,能不能将抄写心法换成修练心法,反正内功心法是让人练的,不是用来抄的,更何况这五年来虽然懒惰了些,倒也断断续续地一直在修练内功,总是有个基础的。师父看在女娃虔诚的央求下,背过身去眼中狡猾的光芒微微一闪,嘴角满意地向上勾起,复又转过身来面容端庄神情严肃地答应了她,若是在十四岁生辰前将所有内功心法练成,便免了她罚抄之苦。

      是以,萧玥的十三岁就在每日的盘坐静修吐息纳气中悄然而过。后来,自是强逼自己一年内练完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因为在萧玥单纯的眼光看来,能天天坐着总比日夜握笔抄字生茧来得强,至少盘坐着时偶尔打个小盹儿也不会被发现,无伤大雅。而每日睡前的静坐纳息修练一个时辰的心法,成了萧玥自十三岁起由一次惩罚而养成的一生都没有改变的习惯。这也是萧玥未来成为东周大陆金字塔顶端成员之一的最初。

      十四岁。

      在拥有浑厚内功的基础之上,萧玥终于能够很好地驾驭她的苍郁剑。足踏长剑,御剑而飞,在天衡山脉上空盘旋数圈,十数年来终于能够看到整座山的全貌。山峰高险,山顶常年被云雾环绕,萧玥踏剑而上,在她周身缭绕包裹的云雾被她一路带过的剑气劈散,而后又慢慢聚拢,复又恢复成初始的模样。
      灵狐小白蹲在萧玥的肩上兴奋欣喜地看着周边从未踏入的景色,伸出一只爪子想抓住一片云,却发现白色的云雾怎么握也握不住,它憋屈地“叽叽——”两声,随后两只后爪立在萧玥的肩上,两只前爪一齐伸出,颇有不抓住一片云儿就不罢休之势,却不料平日在地上单爪也能快“跳”如飞的小白狐忘记了此刻它的主人正在御剑而飞。忽而,一阵强大的剑气自足下一飞而过,带起周身的空气形成了厚重的气流体,两爪站立的小白狐被气流的劲风带动得爪下一个打颤,紧接着便呈半弧线型自萧玥的肩上优美地向上抛出,到达一点后复又远远落下,吓得它“叽叽——叽叽———叽————叽————”呼救声颇有些撕心裂肺。萧玥听得小白呼救,当下一个收脚,内力收放自如,在空中快速旋身,降低高度,向小白的方向御剑斜向下飞去。终于在那团肥肉快要跟山腰某一处的石块来个头破血流的亲密接触前单手一伸将小白捞入了怀中,而后缓缓踏剑落地。
      小白狐自萧玥怀中跳下地面,直到爪子落地的时刻,全身由于惊吓过度而炸开的白毛才收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叽——”小白狐在萧玥的鞋边亲昵地蹭了蹭,又蹭了蹭。
      “小白小白,要感谢我是不是?”萧玥笑嘻嘻地蹲下身狠狠蹂躏了两下小白狐毛茸茸的白毛,满足地啧了啧嘴巴。
      “叽叽——”
      “你问我要什么谢礼?嗯——我想想。”萧玥笑嘻嘻地席地而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狡猾地笑弯成了两道新月,“上次你给我的麦竺果味道不错,师父说这果子吃一个抵得上常人修练十年的修为,你就用你的灵鼻子再去帮我找几颗来吧。”
      “叽叽——”小白狐听得主人吩咐,风一般地蹿出了萧玥的视线。

      萧玥见小白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遂起身在周边寻了处两三丈大小的空地,长剑出鞘,练起了师父近来新创的太白剑法。
      此剑法共一百二十四式,与之前所学的剑法强调快速、干脆、利落不同的是,此剑法强调形存于意、意控于心,剑气精髓不在快捷迅猛,而在姿势流畅。挥剑而起时,剑气如行云流水般铺散在周身,剑势缓慢而千道剑影幻化其中,人在剑中,剑随人动,舞起来意态优美,形态潇洒,最后达到人即是剑、剑即是人的至高境界时,方可将太白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萧玥本就因为自小浸泡药池,养出了一身好筋骨,再加上她天资极佳,这两年来练功不辍,师父教习的各路武功术法都已升佳境。近几月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练习太白剑法上,进步神速,如今已练到第七十八式“翩若惊鸿”,而练成最后一式也即最厉害的一式“人剑合一”的日子想必也不远了。

      不过,相比于师父所授的顶尖武学——“苍穹诀”,太白剑法不过餐后甜点,是他闲来无事所创。虽则招式繁多,花样迭出,但此套剑法创出不到一年,未曾有机会与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过招,因此尚不知这剑法杀伤力倒底如何。萧玥也一贯秉承着“师傅说的总是有理的,没理的也要当作有理的”态度,将这太白剑法当作餐后甜点来练习了。

      师傅说了,江湖险恶,乱世动荡,多学点技艺总是没错的。

      日落斜阳,时光悄无声息划过万物。红艳似火的晚霞将天衡山笼罩在红色的薄雾之中,如至仙境。

      山石旁,一身简洁白衫的萧玥肤似雪玉、眉目秀美,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里神情少有的专注认真,稍显稚气的五官轮廓分明,长及腰际的浓密黑发随着她挥剑的身姿在空中带出了美丽的弧度,绑发的长带在空中旋转出了调皮的舞步,白衫飞舞、墨发如缎、身材窈窕,隐隐透着一抹倾城之色。

      萧玥姿态轻盈,足下步态幻化莫测,手中苍郁剑翩若惊鸿,在萧玥的周身幻化出了千重剑影万道剑光,隐隐泛着银白耀眼的剑气。第七十八式“翩若惊鸿”练成!

      内息自全身各处收回丹田,吐纳,收剑,苍郁入鞘。

      “叽叽——叽叽——”咻的一道白影窜入萧玥怀中,原来是小白狐爪捧五只麦竺果凯旋归来。
      萧玥将麦竺果收入袖中,笑嘻嘻地揉了揉小白狐毛茸茸的白毛,手感极好。
      “小白小白,不错不错,表现很好。现在呢,带你去打野味。主子我要御剑了,坐稳咯!”
      话毕,剑起,萧玥飞身踏剑而上,小白见此咻地窜进了萧玥的衣襟里,只露出了毛茸茸的一个脑袋在外、贴着萧玥雪白的脖颈,继而才满意地“叽叽——”两声指令,表示可以出发了。
      萧玥笑嘻嘻地提出内力运转全身,咻得一声御剑而起,不消片刻便进了山腰处常去的一处密林。
      一只野山羊,八只肥兔,三只野鸡,用林中藤蔓扎成一团,吊在剑柄处。萧玥长剑扛在肩头,在山路上施展踏云逐月,轻快地向山顶居处飞跃,满载而归。

      小雕一岁半了,长的很快,但随着体积越来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多。由于它尚年幼,还未学会高空飞行,且凶悍度不够,无法像它娘亲一样自己离开山顶的居所去山林中觅食,是以萧玥现在每天都要去林中猎野味给它,一只野山羊、七只肥兔,归小雕。
      至于胃口极好的的胖狐狸,一只肥兔、一只野鸡就归它啦。
      剩下的两只野鸡,拔毛掏肚,串在火架上烤成了油滋滋的金黄色,熏人的香味缭绕整个天衡山顶,一只上交给师父大人,另外一只当然是温暖了萧玥的肚子。

      日子平淡,却细水长流,温馨安然。

      十五岁。

      萧玥的太白剑法已练到一百二十三式“剑若无剑”,不知为何,最后一式“人剑合一”迟迟无法融会贯通。不过师傅说她尚年轻,两年能将太白剑法练到如此境界已是不错。最后一式“人剑合一”不单单是一式,还是整个太白剑法精粹之所在,要想突破“人剑合一”的境界,至少须得再勤练个两三载。

      师父所授的顶尖武学“苍穹诀”一共一十二层,这是一门集内功修行、五行八卦、日月精华于一体的武功,在静坐中汇聚体内真气流转周身,参悟“苍穹诀”的修练心法,一层一层往上练,每上升一层比之前的一层更为艰难。
      师父说十年能练三层就能算得上习武者中的翘楚了,而萧玥因自小便十年如一日地浸泡药浴,体格筋骨较之常人更为剔透,加之她自十岁起每半年食一颗抵常人十年内力修为的麦竺果加以辅助,是以十三岁起修练“苍穹诀”,三年来已练完第七层“踏星麝月”,进入了第八层“北斗苍茫”。

      十六岁。

      小雕三岁半了,身形已完全长成,体型跟它母亲一般硕大,尾羽基部以及翅膀飞羽基部的白色羽毛渐渐退去,小雕长成了跟它母亲一样通体黑褐色的大雕。如今它不用再依靠萧玥给它备好吃食,它自己已能够独当一面,自行飞往山林中捕食猎物了。三年多的时间,足够一只雏鸟长成翱翔天际的苍雄,同样,也足够萧玥与雕儿成为默契十足的伙伴。这三年多来,萧玥乐此不疲地培养着雕儿与自己的心灵感应度,她利用师父为了方便她与他联系、用这世间罕有的至宝——千年雪冰石、给她做成的世间独一无二的“千里传音一哨牵”的灵哨,让雕儿养成了闻三声哨声即至的敏捷意识。如今,只要萧玥一吹灵哨,不论雕儿身处天衡山脉的哪一处角落正扒着土,都能够迅猛而快捷地飞至萧玥的身前,乖顺地伏地铺展大翅。

      萧玥的“苍穹诀”一直在第八层停滞不前,半年过去毫无精进,而最近一次食用麦竺果后体内竟未出现像以前食用过后内力瞬增压迫丹田的燥热感,师父为萧玥把过脉后道:她的身体近年来服食麦竺果过多,已到达了人体能够依靠灵果提升内力的极限,遂今后麦竺果对于萧玥而言,就是普通的野果,不会再有益其内力日进千里了。

      原本以为,日子也就这样在白雾霭霭的天衡山上日复一日平静的练功中度过。却不料,十六岁这一年,师父破天荒地令萧玥下山了。

      此次下山,师父只交代了她一件事——集齐七大圣石,还天下百姓以安宁!

      萧玥活了十六载,天衡山上的古卷书册也差不多读全了,她自然是知晓七大圣石是东周大陆群雄追逐的天下至宝。她奇怪的只是,为何师父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不过,多问无意,师父向来神秘莫测的,她只须下山完成任务就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萧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天衡山,下山游戏一番红尘啦!

      彼时,萧玥心中满载着的是对花花世界的好奇,对红尘江湖的好奇,对乱世七国的好奇。

      自天衡山顶御剑而下,不消半刻便到了山脚。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黄土小道,满目凄清。
      就在她对向哪个方向行进一事毫无头绪之时,斜挎在腰间的自制布袋中,一直酣睡的灵狐小白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叽叽——叽叽——”小白自布袋中伸出一只爪子,向东北方向指了指。
      萧玥见此,眉眼一弯,笑嘻嘻地揉了揉小白脑袋上的白茸毛以示嘉奖。随即便御剑而起,向东北方飞去。
      少顷,看到了一条宽广的官道。官道上时有马匹疾驰,时有马车慢哒哒地跑着,时有只身行走的百姓,他们都往着东北方向行进。
      萧玥见此地不同于天衡山,人来人往,若御剑而飞显得太过张扬,便收剑无形,斗笠遮尘,徒步走上官道,跟随着人流的方向,脚步轻快地向前步行。不一会便看到都城大门。
      “临都。”萧玥微仰起头,嘴里轻轻地念着那城门上的二字。原来天衡山地处燕国境内呀,山脚便是燕国城池,临都。
      那不正好?先将燕王的那块青凤石取了来。
      思及此处,萧玥满意地弯了弯眉眼,笑意盈盈,悠然抬步跨进城门。

      临都是地处燕国西南方的一座大城,乃自边城白都北去燕京所经的第一坐都城,因临燕京故而名之。城池防守森严,城内一派繁华景象,似并未受到乱世硝烟的影响。萧玥随意在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秋日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青瓦灰墙或者那古朴庄重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块块砖瓦平添了几分柔和的诗意。
      一城繁华半城烟,漫天烽火遥相隔。
      城里就是城里,鳞次栉比的店铺看得萧玥和灵狐小白眼花缭乱,真真一副山里人进城的老土样,看什么都新鲜。
      走到一家糯米糕点铺子边时,忽然一道白影咻的一下自萧玥腰间的布袋子中窜出,眨眼间便见它扑到了一笼糯米糕上开始啃咬起来。
      “哎呀!这哪来的小畜生,竟敢偷吃老娘的糯米糕子!”少顷,只听得一声河东狮吼,瞬间引来了三五个好事的围观人群。
      那糯米糕点铺子的老板娘肥掌一伸,拎着灵狐小白的两只狐狸耳朵就是大力一甩,可怜的小白狐下一秒便成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向街道中间飞出!
      而恰在那时,一辆无比华丽的马车正自远处向街道这边盈盈驶来,四匹俊俏的枣红色大马毛色纯粹,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四匹马的脖子上各挂着一只玉色铃铛,车身四周向上翘起的四檐角同样皆挂着一只玉色铃铛,那八只铃铛上皆刻着一个几不可见的“风”字,随着马车的缓缓行来,小小的铃铛欢快地四处摇摆, “叮叮咚咚” 发出阵阵清脆之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很是动听。坐在车外驾驭马匹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皆是眉目清秀,样貌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唯独脸上的神情冷淡至极,无丝毫波动,透着与年纪极不符的安静。
      狐狸小白被甩出去的方向正是那华丽之极的马车行近的方向。也就一个转头的功夫,眼看着小白就要撞上那小少年迅速挥出的驭马的长鞭。
      萧玥见状大呼一声“鞭下留狐!——”,急忙提息,身形如风直刮至马车前,长臂一捞,小白有惊无险稳稳地落入了她的怀中,而那驭马少年刚准备攻向那团突然飞至的白影的长鞭,竟被萧玥瞬间带过的气流给碰脱了手!四匹枣红马因受到这一场惊吓,猛然前蹄腾空,一阵嘶鸣!就在众人以为这嘶鸣的马要发疯狂奔之际,忽然,自车中传出浅浅的琴音。
      清泠婉转若山泉之水兮,扬扬仿在彼空谷。
      皎皎落月如白玉明月兮,雅雅似不可再得。
      那嘶鸣的马似被这琴音所惑,渐渐安静了下来。就在众人沉醉在这婉转琴调中不能自拔时,琴音渐渐低了下去,余音绕梁,直至重归寂静。
      少顷,自车厢内响起了一个声音。
      众人闻得此音,只觉得仿若世间上好的瓷白暖玉,清透却不清淡,雅致却不出尘,雍容华贵,意态优雅。
      “静安、静思,继续赶路。”
      “是,公子。”那驭马的少年少女,听到车内男子的吩咐,下车捡起落在地上的长鞭,复又驭马而行。自始至终,神色都无波无澜。

      再说萧玥,自方才救了小白后一直站在马车前方的路边,自是闻得那一曲低沉婉转的琴音,心下想着,这车内之人不是俗物。
      而灵狐小白呢?想它活了百十载,一直是世上至灵之兽,哪里想到甫一出山便遭到如此这般非“人”待遇,落入萧玥怀中后,它才不禁后知后觉地又惊又气,浑身的白毛全部炸开,顿成了一只又胖又圆的白刺猬。
      萧玥对小白这好吃懒做的毛病恨铁不成钢地扶了扶额,早晚这只胖狐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白瞅着斗笠下的萧玥对它瞪着一双大眼睛,很是委屈。
      遂可怜兮兮地“叽叽——叽叽——”,缩了缩黑黝黝的小翘鼻,脑袋在萧玥怀中卖乖地蹭了蹭。
      就在马车经过萧玥之时,风轻轻刮起了车侧的布帘。然后,便听到一声空灵与娇美集于一处的女子的浅笑,那笑,犹带着抹雨后珠露犹在的微微桃花色。
      “风玉,那白狐真可爱。”
      车内的绯衫男子闻言,淡淡地望了眼车窗外的萧玥和她怀中的白狐,“你若喜欢,拿来便是。静安,你去将那白衣女子的白狐买来。”
      “是,公子。”
      萧玥正准备迈步离开,不想那方才驭马的少年忽然下了马车走到了她面前。
      “姑娘这只白狐多少银叶?我家公子买了。”少年面色无波无澜,语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萧玥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冷漠少年,听得他的话,摸了摸狐狸背上的白毛,心想着:小白啊小白,想不到你还挺值钱的,刚一下山就有金主要买你呢。不由得哈哈一笑。
      “你家公子想买我这狐狸?”萧玥的声音清若银铃,像一阵山谷悠风,散着隐隐的幽昙香。轻轻浅浅,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马车中人和马车周围正欲离去的人们的耳中。
      “是。”
      “你怎知我愿不愿卖呢?”
      萧玥不想理睬这无理少年,她不欺负人已经是格外开恩,又怎会屈从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师父从小教导的,先礼后兵的真理是找个理由痛快打一场架。不过看在对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萧玥也不欲多与之计较,轻飘飘绕过少年身侧,提步欲走,却不料那少年又一个箭步挡在她的面前,神色淡然,“这白狐我家公子是要定了,还请姑娘出个价。”
      “呵……”萧玥的笑声这下子有点冷了,不由微微提高了声音,“姑娘我管你家公子是谁?这白狐跟着我不说十年也有七八载了,凭何要卖给你?”
      “叽叽——”小白在萧玥的怀中蹭了蹭,似是对她的话表示宽慰,萧玥低头看了看,眼睛一弯,笑嘻嘻道,“小白小白,放心放心,卖了你的话我此番独自游戏红尘岂不孤单?”
      “告诉你家公子,这狐狸我不卖。好了,就这样。”萧玥抱着狐狸小白转身,朝着少年相反的方向离去,身姿轻盈,快步如飞。
      “姑娘!“静安见萧玥离开,施展轻功飞身上前,伸手抓住了萧玥的肩膀,平淡地道:“还请留下白狐!”
      斗笠下的萧玥眉头一敛,心道这臭小孩怎的这般死缠烂打。正欲出手痛扁他一顿之际,马车中忽然又传来方才那男子的声音。
      “静安,回来。你不是那位姑娘的对手。“
      “是,公子。”少年收回手,不顾萧玥的怒意,径自转身上了马车。

      萧玥本来被这呆笨少年闹得情绪不佳,这会看他对他口中的那位公子倒是十二分的恭敬,再看着这华丽之极的马车,一派奢华,心下不由得对那位公子有些好奇了。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足下轻移,踏雪无痕,下一秒便飞入了那辆马车内。
      车厢宽敞,装饰高华。软塌、矮几、美酒、食物、热茶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两个人。
      萧玥移目望去。霎时,呼吸微窒。
      车厢内是一男一女。
      第一眼见到那女子。萧玥脑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首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女子似乎未曾意识到萧玥会突然闯入,当下有些受惊,珠玉似的精致面容因惊吓而微微泛出抹红晕,带着浅浅桃花色,在一席桃红色衣裙的映衬下,更显得整个人沉鱼落雁,瑰丽无双。不过显然,她有极佳的教养,片刻后便从惊吓中平复了下来。
      那女子身旁斜靠在软塌之上的男子,膝盖上犹自放着一架古琴。萧玥看到这个男子时,却不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了。
      一身绯色的广袖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白玉。墨发用玉冠束起,其余的随意披散在身后,此刻他斜倚软塌,长发微乱。若说那女子的颜色已是人间绝色的话,萧玥觉得,这绯衣男子比那红裙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当真,美姿容。

      “叽叽,叽,叽——”连小白狐一时都被那美色晃了眼,色迷迷地发出几声喟叹。
      “公子!我将她请出去……”那名叫静安的少年掀开车帘,脸色恭敬,语带询问。
      “不用了,继续赶车。”风玉轻拨了一下琴弦,漫不经心地道。
      “嘻嘻……”萧玥轻笑,“我道车内是何人?原来是晋国丞相,风玉君。”
      风玉听得眼前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的话,顿时起了兴致,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起萧玥。
      “姑娘怎猜出是玉?”风玉的声音华贵优雅,却又似乎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当今七国,出行的马车能够以四匹良驹牵驾的实为不多。而马车四周都挂着玉色铃铛、铃铛之上皆刻着一个‘风’字,思及此处,普天之下唯有风玉君一人了,但因萧玥未见过风玉君本尊,是以,也不能断定。入了车厢内,看公子腰间所挂,乃是世间唯一的稀世白玉——墨羽,玉上又刻有一个‘玉’字,由此,玥便确定了心中所想。”
      “萧玥姑娘好眼力,铃铛上所刻的‘风’字小如蚁,姑娘一眼就能识得,玉钦佩。”风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白玉,美丽的桃花眸淡淡向萧玥望去,看不出思绪。
      萧玥闻言嘻嘻一笑,银铃般的清透嗓音遍满了车厢。她转过头看向风玉身旁一身桃色粉衣的绝色女子,笑道,“这位美人儿想必就是风玉君的红颜知己,夭华了?”
      “夭华有幸,能够结实萧姑娘这般爽朗直率的女子。”夭华在‘爽朗直率’四字上加重了口音。
      “呵呵,客气客气!”萧玥怎会听不出夭华口中的讥讽之意?不过她才不会在乎,只继续笑道,“夭华美人颜冠东周,才绝七国,又时时伴在风玉君身侧,世上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姑娘谬赞。”夭华听到此话时,虽表面平静,微微谦让,但心下确是欢喜的。美丽的女子又岂会不喜他人的夸赞?特别当对方也是一个女子时。况且,她说的时时伴在风玉身侧,这句话让她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了喜悦与骄傲。
      这世上,也只有她夭华,才配伴在风玉身旁。

      “不知风玉君为何定要我的灵狐?”萧玥目光移向对面软塌上的绯衣男子,目光灼灼。
      “萧姑娘莫怪,玉未曾想到这白狐对姑娘这般重要。若是姑娘有所不便,那玉自是不再强求。”风玉望向夭华,漫不经心的嗓音中流露出三分温柔、三分包容、三分柔情,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夭华,你既与这白狐无缘,就罢了那心思罢。”
      “原来是夭华姑娘喜欢小白,我虽不能卖之,但暂可借姑娘玩耍。”
      “叽叽——”小白狐在萧玥的怀中挠了挠爪子,随后跳到了车厢的毛毯铺就的厢板上,将肥屁股对着萧玥扭了几扭,以表示它对萧玥的话表示抗议。
      萧玥似是看出了狐狸的心思,不由嘻嘻一笑,狡猾道:“小白小白,跟着夭华姑娘,可有数不尽的美食哟!”
      “叽叽——!”小狐狸闻言两眼放光。
      夭华见着它那可爱样,心下欢喜,俯身抱起了狐狸。
      这个死狐狸,有了吃的忘了娘啊!萧玥见它这么快就投降,心中不由腹诽。

      “萧姑娘为何一直带着斗笠?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问这话的是风玉。
      萧玥闻言,倒是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城外风沙太重戴的斗笠一直未摘,便边笑着解释原因边伸手摘掉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夭华这般绝代佳人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也未注意到,风玉看不出情绪的脸孔上,暗自皱起的长眉。
      白衣似雪,修长身兮。黑发如缎,银带束兮。
      幽昙花开,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新月璀璨,美目盼兮。姿容绝世,倾国颜兮。
      初见时,她眸如新月,浅笑言言,清澈纯净得令他憎恶。

      “风玉君此行要去往哪里?”
      “再过一月,燕国京都内要进行五年一度的世卿官考举,以选拔文武之才者为目的,文试、武试考举前三者可入朝为官。这世卿官考举虽由燕国承办,但吸引的确是整个天下的有志能人。”
      “风玉君是想去考举期间群英荟萃的燕都为晋国暗择良臣贤士吗?”
      “姑娘聪慧,玉,无以相瞒。”风玉看向萧玥,桃花眸里是望不出情绪的漫不经心。
      萧玥似并未在意风玉望过来的目光,只继续道:“咦?我此行也是去燕都,可与二位同路呢。”
      “如此当真有缘。”风玉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挽住夭华纤细柔美的腰肢,以另一只手掩面,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萧玥姑娘若不嫌弃,这一路可与我二人同坐一车。”
      萧玥闻言,笑嘻嘻地厚着脸皮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玥可不管人家是真心邀请还是假意客气,也不管这一路上她的存在会不会影响风玉与夭华谈情说爱,她只知道这么舒服宽敞的马车还是平生第一次乘坐呢,可比步行吹沙来得强多了!是以,她满心欢喜、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要比脸皮厚,萧玥姑娘可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成长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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