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江湖》空空无无

7、第七章 彼此都年少

　　汴梁城内这几日正张灯结彩，据说下个月就要办一场品花大赛，各大妓院正忙碌的编曲儿排舞，莺莺燕燕来往不绝，生意也比平时好了很多，各楼院的红牌姑娘拿起了身价，全以轻纱遮面，胭脂坊，绣衣阁，镶金楼大多店铺闭门谢客，不做平常人的生意，全被有身价的姑娘包了，各地的客商往汴梁城涌，客栈一时间爆满，一些百姓家也收拾出别院来出租给外地客商。
　　而此时，汴梁城西郊的齐王府内，却安静的异常，四个锦衣大汉正在小王爷的客厅里呆立着，头也不敢抬一下，这四人正是重金礼聘薛神医的齐天赐，齐天彪四兄弟。
　　丫环小桃快步走了进来，向四人略一施礼，说道：“四位大人，小王爷让婢子向各位道一声，他着件正装再来会见薛神医。”说完，踮起脚尖朝着四人身后看了看，失望中带着惊奇的表情退了出去。
　　厅中余下的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发，在客厅里并不算微弱的灯光下，后背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湿透了。
　　“薛神医在哪里？”随着欢快的声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正急急忙忙的跨进厅来，没理会厅中傻站的四人，先是绕着厅走了一圈，才停下脚步，不解的问道：“薛神医人呢？”
　　四人中竟没一人敢吱会一声。
　　青年再次停留在四人面前，他一身豪华的冠履带袍，头顶紫金冠，腰环绿佩，长眉入髻，尽管生着一双上扬的单凤眼，但也丝毫掩不住眉宇间的那股王者霸气。“你们中谁来回答我，薛神医在哪？”
　　齐天碌、齐天保、齐天彪三人对望几眼，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而傻站在原地的齐天赐却还是一副垂头丧气打死我也不先开口的样子。
　　“好，那天赐你来说吧！”青年落座在四人对面的椅子上，自袖口抽出一把折扇来，“刷”的一声抖开，冰冷的说道。
　　“嘎？”受惊的齐天赐这才回头看了看两边，那三位兄弟正在他身后松了口气的以一种“大哥，一世人，亲兄弟，好样的！”的表情鼓励着自己。方知又被推到了浪头刀尖上，心里将这几个能够“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祖宗八代先都问候了一番，才抱拳躬身，正色说道：“属下启奏小王爷，薛神医他。。。。”咬咬牙接上，“在路上丢了。”
　　“什么？”小王爷惊的猛的站起。“怎么回事！讲！”
　　于是，并不算能言会道的齐天赐把一路上的遭遇前前后后的向小王爷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将路遇唐婉儿的这一幕省了下去，自己办事不力，总不能明着跟王爷说人家不用花钱，自己却先扔了十万两银子却还没见着神医儿的影子要好吧。
　　“那你们说那名青衫刺客究竟是什么人？”小王爷皱着眉头问道。
　　“能一招之内将我们四人全部点住，当今江湖上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是啊，我们兄弟四人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在当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流好手，这刺客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龄，这么小，又是这种身手，好像是使剑的，我看，一定是江湖上的名门。。。。”另外那三个兄弟此时七嘴八舌的接过话来。
　　“哦？”小王爷合起折扇，望向此时沉默的齐天赐，面无表情的说道，“天赐，你看呢？”
　　“回小王爷，”齐天赐略一停顿，思忖片刻接道，“此子一身蓝衫，年纪颇轻，又如此身手，依属下看，普天之下，只有慕容家的人才能身怀此等绝学！”
　　“慕容世家？”小王爷踱步到窗前，喃喃自语道，“慕容家的人倒是喜穿蓝衫，他们不是久居慕容谷吗？又为何千里迢迢的要带走她呢？不过，是慕容家的人也好，毕竟她现在没有危险，不是吗？”说到此，面上竟露出少许喜色。
　　齐天赐几人小心捕捉着小王爷脸上的变幻表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见小王爷最后露出笑容，几人终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全身放松下来，只听见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这十万两银子，从你们的月俸里扣，薛神医什么时候来了，什么时候停止，她若一辈子不来，你们就得几辈子给我偿还了！”
　　果然！四人当场石化。
　　齐天赐一边往外走着忽然想起了薛金刀的那匹瘦马，回来只着急见小王爷，忘了吩咐府里的下人好生照顾，若是这马这些日子出了什么好歹，想到这里，脑子里浮现出薛金刀波澜不惊的脸，两片嘴唇稍稍一动，加钱！惨叫一声，向着后院狂奔而去。

　　“修竹，她来了吗？”后院一中年文士迎上对面而来的小王爷，笑着问道。
　　“哎，别提了，人在半路被慕容家的人给劫去了。”齐修竹摇着头悻悻说道。
　　“唔？莫不是慕容家有人也生了重病？”
　　“不管了，反正她收了钱，总会来的。”齐修竹越过中年文士向着自己的听涛居走去。
　　中年文士看到反常的小王爷，略一惊愕，快步跟上。

　　齐修竹来到贵妃榻上，和衣一躺，直勾勾的看着房梁上雕的神龙玉凤，听涛居极尽奢华，无一处不是力求完美，竟连平常人都不注意的房梁上也是雕刻名师的大作，四周墙壁上按八卦之位挂着几顶琉璃盏，床帏周围也用了金丝绣着的双龙戏珠的纱帐，桌椅古朴却是用了上等的檀香木，一张波斯挂毯铺在了脚下，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檀香。
　　薛银龙轻微叹了一口气，掀过纱帐走向贵妃榻上的齐修竹，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摇了摇，哄道：“修竹，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又不是见不着，总归能见到的不是吗？”
　　薛银龙正是刚刚院中遇到的那位中年文士，一身素色布衣，修的齐整的鬓发，唇下腮边三寸美髯，眼角几缕细纹却丝毫不掩俊秀之气，乍一看来似是饱学书生，但他却是薛家第七代长男，本应继承父亲的衣钵直接纳入太医院，却不知何故投奔了齐王府成为齐王府的专用医士。
　　此时，薛银龙正在摇着小齐王爷的手臂，像哄孩子一样的那一套说词，什么做个乖王爷等等。。。
　　“师父~~~不要闹了好不好！”齐修竹终于败给了薛银龙。
　　后者一脸委屈相，象双目垂泪一般，这正是他的惯用伎俩。齐修竹下了榻不再理会一旁假戏真作的薛银龙，走向窗边，院内的几颗竹子正在月下被风儿弄出沙沙的响声，眼里露出一股思念与忧伤，说道：“她的话真的不能信，她说要来这里陪我玩的，可是，十五年中她却一次面也没有露！”
　　一旁的薛银龙恰到好处的配上重重的叹息声。
　　“喂~~师父！”齐修竹怒道，“你不要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她可是你的亲侄女！你是大伯啊，丝毫没有一点长辈的气势，最起码你可以命令她或者邀请她来这里啊！”
　　薛银龙嘿嘿干笑两声，说道：“你出生那时我就来到了齐王府，对那边我根本就不熟悉啦！再说了，小时候你们小孩子过家家说些什么，我那么大的个人啦，我怎么又会知道！”
　　齐修竹拿自己这个师父实在没有办法，鼻子里重重的出了口气，望向窗外，思绪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日正是自己五岁的生日，母妃紫珠请了汴梁城所有达官显贵的适龄孩童来为他庆祝，来的那些小孩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是被珠玉堆砌而成的玩偶，碍于他小王爷的身份，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窝在座椅上，自己举杯他们举杯，自己吃菜他们吃菜，自己说话，没有一个人搭腔，满席间全是吱吱唔唔的“哦、恩”之声。忽然“铛~”的一声，玉箸落地，席间立起一白色身影，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真是无聊至极！”
　　小修竹紧紧盯着那人，一尘不染的白色布衣，光滑如锦锻的秀发只轻轻挽了个髻束在脑后，精致的五官配上一副爱咋地咋地的表情，吸引了席间全部人的目光。从容的走出大厅，不理会薛银龙背后的喊叫，向着后院方向走去。
　　小修竹趁着上厕所的空挡偷偷的溜了出来在后院寻找那白色的身影，在卧鲤池边看到了那伏在石边的人儿，好奇的问道：“你叫金刀？”
　　“唔？”白色人影儿还在继续玩水。
　　“我听我师父叫你金刀了。”
　　“是啊，我叫薛金刀，是你师父的侄女！”对方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女孩子干嘛叫金刀的名字，土气的很，而且像极了男孩的名字。”修竹见对方不理自己，故意找话刺激，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
　　“你是男孩子，你看你穿的戴的，又是金又是玉的，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打扮！”小金刀终于受不了激，懂得反击了。
　　“哈，你终于正面跟我说话了！”小修竹开心的又蹦又跳。“我身上这些，可都是我搜集而来的，全是我认为最完美的东西，今天是我生日我才戴的，不然的话，你们想见都见不着！”
　　小金刀看着修竹身上的那一层层的红绿珠翠，皱了皱眉头，撅起了小嘴，精致的五官因此扭曲在一起，小修竹看得痴了，好完美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一个精致无比的瓷娃娃，好喜欢，好想收藏！
　　“可是你全挂在身上一点也不好看，太恶俗了！”瓷娃娃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句。
　　“你！”若在平时小修竹早就给她掌嘴了，可是看在她这么完美的份上，不舍得，“我最喜欢完美的东西，我什么都要追求完美的，我要你留在齐王府陪我！”
　　“哼！只懂得追求完美的东西，你不会长大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才多大！”
　　“我八岁！”
　　“才比我大三岁！”
　　“大三岁也是大！”
　　“不行，你得留下陪我，我告诉我师父，他是你大伯，我让他留下你！”
　　“他也是一个不会长大的人！你们俩很登对！”
　　“你这样说你大伯？”
　　“你也不怎么尊敬你师父！”
　　“你，你。。。”小修竹忽然胸口一闷，一口气卡住，伏在了地上，重重的喘息着。脸色越来越青，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金刀“咦”了一声，一只手搭在他脉上，一只手轻捋他胸前，“你有哮喘之症？”不知从哪取出一包金针，分扎在各大要穴上，片刻之后，小修竹呼吸慢慢顺畅起来。
　　“谢。。谢谢你！”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小修竹更有留她在身边的想法了。
　　“不用谢，你这病还是要我大伯医的好，他不是你师父吗？”一脸的不耐烦。
　　“不，我要你给我医！”小修竹倔强的说道。
　　“你看你母妃她们都往后院来了，我是初学者，根本医不好你。再说我下午就要回鲁中了。”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医！”略一挣扎，呼吸又开始沉重起来。
　　小金刀轻按他胸口，小心的让他倚在自己腿边，尽力使他的呼吸通畅。“好好好，你别急，我这次一定要回去的，我们说好了，我下次来一定陪你玩！”
　　“一言为定啊！”小修竹虚弱的说道，看着母妃将自己轻轻托起。
　　“一言为定，谁让我们是朋友啊！”小金刀露出了薛金刀式专有的笑容。

　　于是，齐修竹等了她足足十五年，可是她再也没有露面，派人去鲁中找她，也寻不见人影儿，自己师父还是她的亲大伯，却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叫不来，想到这里，齐修竹狠狠瞪了几眼正在装腔作势垂手顿足的薛银龙。后者被这狠毒的目光一瞪，清醒了几分，像是记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上：“修竹，你看，这是为师给你寻得的九曲玲珑玉如意~~这可是宝物啊！”
　　“什么宝物，只不过一块玉罢了！”齐修竹打开锦盒，一柄精巧碧绿的玉如意呈现在眼前，细看之下没有一点瑕疵，“倒是罕有的玉质，蛮完美的~~”
　　齐修竹的单凤眼马上变成了弯月眼儿，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哇，师父，谢谢你啊，好完美的玉如意啊，比上次寻得的那块玉佩的玉质不知好了多少倍，太美了太美了~~~！“说着冲向内室去开他的百宝箱去了。
　　薛银龙看着齐修竹欢快的背影，心里笑道，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啊。不管发什么脾气，一件所谓的完美的东西就可以打发掉。只不过，这孩子对金刀十五年也没有忘记还真是长情。。。可别再因为思念成疾再发起病来。金刀和他才见了一次面，至于嘛！想起小时候的金刀，独特的个性，精致的五官，等一下，精致的什么来着？不，不会吧，修竹不会是把金刀当成一件完美的东西，想要收藏吧！这恐怕不、不太好吧！
　　薛银龙奋力的摇了一下头，使自己脑袋清醒一下，不过，金刀这十五年来变成什么样了？我倒也想见见她了，应该长大了变了很多了，想想她小时那长相，还有她那美的倾国倾城的母亲。。。。
　　嗯，她现在一定是位绝色美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