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天堂》沈湮

5、剧毒玫瑰

　　暮冬季节，天色阴郁，席卷街道的风冷冽刺骨。
　　“我回来了。”
　　沈无颜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署名是“姐姐”。忍不住嘴角往上挑了挑，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了呢？还真有些想念。
　　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白瑾的时候大约是十岁，因为父亲的死，沈无颜受到不小的刺激，精神有些异常，被收养在一间精神病院，主治医生么……不提也罢，那个神经兮兮一脸贱相的男人，简直是沈无颜幼年时的噩梦，当然如今也还一样……
　　“我是你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彼时自己也才十几岁的白瑾逆着光向他伸出手，鬼使神差的就将手给了她，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她是值得信赖的人吧。
　　往后的日子，从小不曾见过母亲，由父亲以糙汉子模式养大的少年初次知道了什么是生活，同时觉得过去十年简直是地狱。
　　白瑾算不上是温柔细心的女子，反而是个很彪悍的人，像是男人一样，甚至比男人更加凶悍。沈无颜也听说过她也是一样，七八岁时候父母双亡，在亲戚家吃转饭长大，自然是少不了白眼相对，当年沈莲还在学校教书的时候也带过她一段时间，形同亲女般的待遇让白瑾对沈莲父子心怀感激，后来沈无颜和她说起过往，白瑾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有些笑容，和沈家父子在一起的一年几乎是她童年最为快乐的时光。后来，白家老太太晓得孙女儿流落在外，也就将她接了回去。往后几年都不曾有过联系，直到她将他接走。
　　自从沈无颜搬来之后，白瑾便带着他从白家搬了出来，虽然她不曾提起，但是天生敏锐的沈无颜还是意识到，白家的人不喜欢他，连带的也开始容忍不了白瑾……
　　“姐姐，后悔么？”沈无颜曾经这么问过她，白瑾只是笑笑，“当年若不是你和舅舅……白瑾早死了。”她如是说。

　　“红颜知己？”张萧抬着冰奶茶，冷不防往沈无颜脸上一贴。
　　“毛线，我家老姐。”沈无颜抢过还击，其他众人无奈摇头。
　　在W部已经小半年，没什么大案子，都很闲，基本上就是在帮其他部门当个替补，打个下手，鲜少有出外勤的机会。一眼扫过去，部长办公室关着门，暮晨不晓得去什么地方找人喝茶了，李云面前放了个棋盘自己和自己在下围棋，呈尚躲在电脑后面笑的一脸阴险不晓得又黑了个什么网站，柳薰坐在窗边发呆，手上却不闲着，单手拿着一支□□，拆了又组，组了又拆。至于张萧和沈无颜两个臭味相投的，一天到晚就奔走于食堂和健身房之间，肌肉没起来，体重倒是增加不少。
　　“好无聊……”拆到第一百次，柳薰终于将枪一扔，嘴角一撇……最后一次竟然只用了三十秒不到就完成拆卸组装……靠这个打发时间已经没得可能了。
　　张萧和沈无颜对视一眼，一样长叹……虽然想法很不科学，但是再不出点什么大案子来活动活动筋骨，他们W部就不只是要被其他部门说成是吃闲饭了，只怕自己都要长出蘑菇来了，尤其是这三个不出外勤基本没什么存在意义的闲人……
　　“咳咳。”暮晨望着办公室里无聊到打滚的五人，几分无奈。这没案子他压力也大，不少人在后面唧唧歪歪说他们W部已经没有存在意义，和平年代何必搞什么特殊部门，不如撤了给国家省钱，气到他骂娘，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可能自己去发展点案子来自我娱乐吧？
　　众人抬头一瞥，看见暮晨空空的手，又转身趴下继续无聊……暮晨气结翻着白眼望天。
　　“噗嗤……部长存在感真低。”有人浅笑。
　　“姐？”沈无颜几乎是一跃而起，目瞪口呆望着暮晨身后的人，与他三分相似的脸孔，少几分稚气，多几分成熟，三分冰冷，三分高傲，剩下四分神秘莫测，一双凤眼，瞳孔淡金。沈无颜猛掐了自己一把，疼到几乎掉眼泪，原来，不是梦？
　　白瑾拢了拢耳边长发，笑意温柔，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了呢，这小鬼已经长大了呀。
　　姐？张萧有些好奇，来回打量着沈无颜和白瑾，摸了摸下巴，恩，这两人还真像，不是外表，而是气质，几分懒散，几分莫测。
　　“多年不见。”打招呼的是柳薰，眼里闪烁危险的光芒打量着白瑾。
　　“确实是多年不见，可还好？”白瑾淡淡笑着，无视那份浓重的敌意。
　　怎么回事？张萧捅了捅沈无颜。后者用同样茫然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白瑾虽然和沈无颜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沈无颜一向不多问过其他，时至今日他甚至连自家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都不晓得，更无从得知她和柳薰有什么过节。两人转看暮晨，暮晨翻翻白眼望向天花板，只当没看见。
　　“这是部门新来的法医，白瑾。”空气里弥散着尴尬，暮晨只得开口打破这样怪异的气氛。“如你们所见是小沈的姐姐，同时也是上头派来的高材生，工作经验丰富。”
　　暮晨絮絮叨叨介绍个没完，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众人翻白眼……重点啊重点！我们要八卦，我们要知道白家姐姐和薰姐的爱恨情仇。
　　“白瑾先暂时用着那个桌子吧~过几天我们搬上楼上去，给你配单独的法医室。”
　　暮晨转身出门，走前随手一指，正是柳薰对面的办公桌。众人抽冷气，薰姐那已经拿着枪了啊……他家老姐会不会被一枪崩掉？沈无颜摸着鼻子，有点担心。
　　“他没死。”白瑾路过柳薰身边的时候不着痕迹淡淡留了一句。
　　柳薰依旧死死盯着她看，似乎想要将她看出个洞来一样，目光灼灼。白瑾笑意淡淡，染上几分苦涩。她和柳薰曾有过一段交集，那段黑暗的岁月，她甚至不记得两人是如何从陌路变成挚友，又从挚友变成陌路，叹息惋惜，情感却像是碎裂的瓷器，再也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白瑾一生鲜少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这却是其中之一。
　　“晦气。”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呈尚的怒骂显得格外清晰，众人因为无聊而开始麻木的神经又被撩拨起来。
　　不同于众人的好奇，呈尚一脸怒容，电脑屏幕上是一张鲜血淋淋的图片，一张尸体的照片，可谓惨不忍赌。沈无颜，张萧，李云，三个人只瞥了一眼就捂着嘴跑出去吐了，柳薰脸色惨白，但是看着白瑾津津有味又有点怄气，忍着站在一边陪着看。
　　“这是中毒死的啊。”白瑾玩着散落的长发，语气意味深长。
　　“莉莲？”柳薰突然看见照片角落上一朵血红的玫瑰，在花瓣上有人用德语写着“莉莲”。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是虐杀？”呈尚有些忍不住了，迅速将图片小化倒上U盘。
　　“先毒死才剥的皮。”白瑾拿着U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饶有兴趣。“这图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黑一个奇闻论坛……被人反黑了……”呈尚摸着鼻子，讪讪笑着，他一贯喜欢逛些奇怪的论坛，都是黑掉从后台去看，他说比直接注册去逛乐趣更多，其他人一向表示理解无能。
　　白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专心看照片想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姐……你能别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么？”在所有人都吐到近乎虚脱的时候，沈无颜终于忍不住提醒白瑾，看尸体照片的时候不要吃章鱼小丸子啊，红红绿绿的食物和尸体八分相似……这不是逼着人去减肥么。
　　白瑾将电脑转了个面，给柳薰看放大后的局部图片，鲜血淋漓的玫瑰娇艳无比。“不觉得眼熟？”
　　“莉莲……”柳薰皱着眉。“我以为她死了。”
　　“祸害哪有那么容易死。”白瑾将最后一个丸子塞进嘴里，番茄酱粘在嘴角，伸出舌头舔了舔。

　　“都在啊？”
　　被招去开会的暮晨站在门口，神色凝重，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众人紧紧盯住，终于盼来点案子了，希望不会又是隔壁大娘家的猫猫被挂在树上需要解救之类。
　　“开会。”
　　暮晨脸色黑沉沉。扬手间，一张照片飘落在地上，沈无颜离得近不小心看见一眼，好不容易压制了的胃又开始翻腾。被薄皮的尸体，和刚刚呈尚电脑上的如出一辙。不会这么巧吧？沈无颜摸了摸下巴，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