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相识》云琢

18、一步之遥（上）

　　段进竭力稳住想把手里的话筒扔墙上的冲动，尽量逼迫自己平心静气地听完对面那个见色忘事业、为泡妞插朋友两刀的混蛋的解释。
　　“阿进，嘿嘿，这个案子基本没我啥事儿了，你偶尔代表咱们公司去视察一下施工进度就可以了。我吧，你看，这刚回国就被老太婆扔进恒宇不管不顾的，这一年多以来我夙兴夜不寐的容易么？所以，咳咳，我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
　　段进深呼吸：“她叫什么名字？”
　　“嘎？”对方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混过关，有点儿跟不上谈话进度。
　　段进怒极反笑，“我说，我有这个荣幸知道这个把我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孟大少爷迷得七荤八素不务正业厚脸皮地当甩手掌柜的女强人的名字吗？”
　　孟哲同一听段进气都不喘一下说了这么多，心想完了，段郎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怎么办？
　　“啪！”嘿嘿，当然是直接掐掉电话。开明的领袖总是善于用人而不是把自己累死的。他这是在考验下属的应变能力与临危不乱的魄力好不好？用心良苦好不好？
　　那么接下来，去找那个戴着淡漠面具的小鸵鸟吧。

　　F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这里的居民住房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格局，白墙青瓦，四面小桥流水，绿树掩映人家。其实F镇远没有它的邻居镇闻名，但苏墨却喜欢这一份淡然。
　　许许多多的名胜古迹、山河大川，确实因为古代诗文或现代炒作而声名大噪，但是原来的诗意幽静也同时被破坏殆尽。黄山的奇伟瑰怪也好，拉萨的洁净旷远也罢，被写得多了，未必不是一种文字的污染。
　　反而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更有些雅致与趣味。
　　苏墨请了半个月的假。
　　三年了，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这么久。
　　近来心里很乱。因为孟哲同。苏墨其实不想承认的。但是，他太缠人，而且缠得苏墨没办法。好言相劝不行，冷漠应对不行，大发脾气也不行。除了报警，她该用的招儿都用上了。就是不见效。
　　那就躲躲吧。苏墨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样会不会太没出息。
　　石板小路的两边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店，卖茶叶的，卖衣服的。卖纸伞的，篆刻的，测字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苏墨在一家书店门口站定。
　　“韦编不绝书摊”，店门前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曰：昔我往矣；下联对：今尔来思；横批：珍爱书本
　　苏墨忍不住笑，这个店真有点儿意思。

　　走进里屋，苏墨觉得匾额上用“书摊”而非“书店”实在是店主的自知之明。不像其它书店的书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分门别类，容易查找，这家店里的书全躺在地上，好吧，如果严格点说的话，地上还铺了几张竹席。苏墨环顾四周，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找到了一个貌似店主的人。上身是一件青色的V领针织衫，身材修长，仰面屈膝躺在睡椅上，这么随性的姿势他做来却丝毫不觉有什么邋遢，脸被一本书盖住，看不到。苏墨瞅瞅这个人，再瞅瞅满地的书，第一次理解了“物以类聚”的意思，一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这位女士有什么开心的，可否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一乐？”
　　苏墨正在偷笑，猛地听到声音，着实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店主已醒。竟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白净面皮，有着少许青色胡茬，感觉上跟徐子杨一样是温文尔雅的人物，却又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气度。此时男子长身玉立，嘴角挂着淡定自若的微笑，静静地瞅着苏墨。
　　苏墨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却并不掩饰，指着地上的书，“我以为先生可以跟它们睡在一起。”
　　“何解？”男子依旧笑若春风。
　　苏墨也忍不住笑，“先生不惜与孔老夫子对着干，让‘韦编’不绝，表现了爱惜书本的崇高品质，那么与书本同甘共苦又有什么了不起？”
　　男子听后哈哈大笑：“小丫头倒伶牙俐齿！我叫卫远。”
　　苏墨颔首，“苏墨。”
　　“初次见面，送一个见面礼。”卫远摸摸下巴，一脸正经，“小丫头今天有一小劫。”
　　“何劫？”苏墨并不当真。
　　“桃花劫？”
　　“何处？”
　　“一步之遥。”卫远眨眨眼睛。
　　苏墨回头。于是，又看到了一脸贼笑的孟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