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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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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门,我一眼见到的景象不是如猜想般明媚的太阳,而是布满万里无云苍穹的战斗机离去的背影。
头顶之上,陆续洒下铂金色沧桑的光线。大地上只余下一片废墟,犹如昏黄古老的历史遗迹。
天宇之下,依稀看得见人影。一如被世界所抛弃的遗留在大地上死伤无数的人民。
小孩,妇人,农夫,手工业者,作坊主,庄园地主……在同一个时间,同一片天空之下,被头顶投放下来的流弹闪光击成碎片。撕裂的身躯,血流不止的臂膀,脚腕,膝盖,耳朵,头颅,甚至心脏,都在一片悲鸣声的大地上哭泣哀嚎。
怎么了?
我的危机感徒然升起,而且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我的身体竟然是实体!
望着脚边的一滩水洼,我与倒影里的那个人对视。
栗红色发丝在额前拂过,白色衣领倒翻,血红西装紧贴在身上。狂风扬起尘沙,水洼被掀起的小石砾砸中,溅起微小的水花,漾出淡淡的涟漪。我注视着涟漪之后若隐若现的琥珀色瞳仁。介于黄色跟咖啡色之间的色彩。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我。
而把我从这种沉浸的状态下唤醒的,是一如既往不耐烦的声音:「你在干嘛?」
我惊觉地抬头,报以爽朗的笑容:「虚君为什么也能跟着出来?」
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虚,长着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现在都被虚化的白色面具给遮挡。只有露出来的那双丝毫未曾改变的双手,才看得出人类的原样。
墨绿色风衣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仿佛绽放出火焰的明黄色瞳眸比我更加耀眼,古怪的外表,上半身几乎布满白色蛋白质的外壳,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引来丝毫怪异的眼光。反倒是相比起来正常得多的我,被四周颤颤巍巍躲在倒垮破碎的房屋后的人群,投以敌视的注目礼。
虚君也注意到这些,站在我的对面,抱手朝我坏笑:「本大人是虚,这群凡人当然看不见本大人~」
我连视线的一个细缝都懒得分他一下,注视着这片苍穹之下的大地,被悲伤和哀鸣所笼罩的大地,皱了皱眉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绝望,每一声哀嚎都无力挽回,每一个眼神都布满灰霭。
我迈出脚步,准备找一个还有理智的人了解下情况:「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是才经历过人间炼狱的幸存者。二十几岁的男人,高鼻窄脸,目光愤怒地钉在我身上,抖抖颤颤地回复我:「你想干什么?滚出去,德国人!」
「德国人?」我不解地指着我,问他。
对方看起来非常害怕,德军突如其来的空袭完全令这些生活在大英国旗庇护下的民众懵了脸:「我看见你白天对市长拿出的证令。你是德国人的走狗。打死他!」最后一句明显不是对我说的话。
没错,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之中,听见他的厉声喊叫,在场的人群,眼中都流露出愤怒的情绪。被这个男人的话语煽动,每个人都随手操起身边的砖头、扫帚、枪杆、锄头之类的东西,作势汹汹地向我攻过来。
「呵……」
我瞥了不禁让笑声从唇边溢出来的某人一眼。扬起明媚的笑容,面对父老乡亲们的进攻——
手中还拎着那个无趣的男人,因为还要让他领我去他说的我的国家德国,就没有放下他。
那些懦弱的人类完全不在我的友好范围,条件反射就要用炼金术把那个城镇上的人全部炼成贤者之石。不过刚动了下手腕,就发现这个世界施展不出炼金术。我猜,已经不在原来那个有古利德存在的世界了。至于古利德所说第二天怎么怎么样,早就被我抛诸脑后。
不能使用炼金术也不差。拔出腰间的佩刀,没有一点心慈手软地斩于刀下。我冷冷地警告那个给我找多余麻烦的男人:「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男人似乎不用我的言语威胁,就被我狠辣的割命手段给吓唬住,脚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栗着说:「我……我……放过我……我是……我说……这里是麦克维尔镇,德军……刚刚对我们发动了空袭……」
我注意到他一直提起的「德军」:「有德国?现在是什么时代什么时间?」
他好像对我的问题感到匪夷所思,困惑了一阵,然后断断续续地回答说:「……今天是……1940年7月X日……现在是下午……」
我依稀记得1940年7月德国是有个对英的「海狮计划」,是空袭战。这么说,这个世界跟我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是同个地方?
德国、英国、空袭、海狮计划……这些是什么啊?我的经历里根本没出现过这些东西。百里溪,百里溪,该发挥你的作用的时候到了。你也争气点啊。
虚君好像不耐烦我一个人在这里见鬼的沉思,仗着没人看得见他,飞到天上巡视一圈,又返回来。我拿目光示意他介绍一下情况。
谁知他第一句话竟然是炸毛:「你当我是智能探测器啊!?本大爷为毛要帮你?」
听了此话我二话没说撤回目光,放在脚边无趣的男人身上:「这里是英国?现在正在进行英德战争?」
「是……是……」
无视男人古怪的视线,我摸着下巴。
英德、1940、1945……二战?
我脑中闪现出「二战」这个词,虽然不明白有什么深意。就先做了一番猜想,既然有二战,不排除也有一战的可能性。
「一战是什么?」
「啊……?」男人被我又一个神展开的话题困惑了半天,才弄懂我的问,「是说……1914到1918的世界大战么……?」
既然一战也有所指,而且就在不久前,没道理没有二战所指代的事物。
「二战呢?」
「……没听说过。难道是指这次从1939年至今的战争,虽然波及范围还有参与国的确是不逊于上一次的世界大战……」
就是这个!我觉得我思考的方向没有错。
现在经历的是二战,也就是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从二战这个词,又可以联想起什么。盯着广袤的蔚蓝天空,我挠挠头。
我对头脑中百里溪的记忆有点无奈。
看情况,我并不是失去百里溪的记忆,只是它们全都化作一种本能被刻印在身体里。要全部唤醒,目前还没摸索出方法。
叹了口气,我一把拎起脚边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衣领,无视他惊恐的尖叫「你要干什么!?」,在一群人类不可思议的视线中,飞上天空,往刚才留意到的虚君微妙变化的眼神方向离去。
虚看见我不顾凡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飞到远处的举动,嚣张大笑着跟了上来:「喂,你疯了。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有没有你我这种人~」
「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