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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我叫傲天行 ...

  •   世人酿造它,世人寻找它,最后世人抛弃它——

      观雪,终将会消失……

      卿狂沉默。

      枯槁老人收起手转而望向卿狂,突然道:“观雪……好喝么?”

      卿狂一阵莫名,不懂老人为何有此一问,她脱口而出:“绝顶佳酿!”

      “只是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喝不着了,心底失落,不,是有些难受。世间一切美好,本不该就此埋没。”卿狂老实说着此刻自己心中的想法,无不惋惜。

      枯槁老人呵呵一笑便没再看卿狂,也没再与她继续聊,他背着手踱步来到木桌前,听着那震天响的呼噜以及那酣睡模样,又想翻白眼,他伸出手指一敲桌面:“该醒了。”

      老人声音一如既往形同枯槁,但那敲击桌面的一声却若春日震雷,如奔腾洪流,无论是老人声音还是那食指关节一击,卿狂此刻只觉得再不能用寻常态度对待这声音。

      崔江果然应声而醒,只是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仓皇起身,四下张望,双手更是空空,像少了什么东西,更像丢了魂魄。

      最后他定睛看着对面的枯槁老人,以及老人身后站着的蒂法斯小老弟,还有这光线不太好的小楼,突然仰头,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之悲切,若剜心之痛。

      这还是卿狂第一次见一位大君王境高手的放声大哭,与寻常人并无区别,一身哀楚悲鸣,两行浊泪奔腾,满眼满脸的悔恨交加,哽咽泣戚。

      卿狂甚至看到了崔江痛到深处的鼻涕泡,她愕然,

      随即释然。

      回想梦里,她不也哭得这般,伤心断肠么。

      枯槁老人则满脸嫌弃的盯着嚎啕大哭的崔江:“痴……痴线!别哭了!这酒是你自己要喝的,怎的如愿以偿喝到了,却哭成这幅鬼样子?”

      崔江像是还分不清梦里梦外,他一手挥开枯槁老人的聒噪,如赶苍蝇一般不胜其烦:“不喝不喝,打死不喝,酒有什么好。莲儿,我错了,我错了……”

      那口口呼唤的昵称,声声肺腑的认错,像是一连串打开心扉的密码,藏着里头尘封已久的过往。

      只是哭着哭着,崔江四下望过之后身形一晃,人便消失不见。俨然已离酒楼,不知去向。

      枯槁老人撇嘴:“没见过请客喝酒最后把自个喝哭,把客人丢下,自个撒丫子跑了的人!”

      卿狂登时哭笑不得,只是望着崔江离去的背影她有些失了神,那背影,像极了负伤离去的孤狼。

      大君王境已是等同永生,只是这永生在崔江的身上像捆附的枷锁,卿狂不知道他背负枷锁在修炼大道上独自蹒跚前行了多少年,她只看到那两行从不示人的泪痕,划伤了岁月的脸庞。

      他已成神,身后却空无一人……

      卿狂若有所思,凝视着小楼外满地槐花,风起,那里顿时空空如也。

      收回思绪,卿狂低头指了指无动于衷,仍旧侧着一张脸,趴在桌上规矩入睡的折扇少年,好奇问道:“前辈,为何这位公子不醒?”

      那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无论是自己还是崔老哥,都是一声便醒绝不拖泥带水,为何这来历不明的公子,依旧趴在桌上沉沉而睡?

      枯槁老人转过身低头望着面容姣好,只是额头起了个包的折扇少年,没好气哼道:“这小子心湖极好,喝这观雪等同于无,在他身上作用不大,眼下他未醒……那是他真醉了。”

      浪费浪费,真是浪费!平白无故要赠给别人一瓶观雪。赠也就赠了,他给就是,只是,只是偏偏却要给一个完全不懂酒的毛头小子,真是暴殄天物!!

      想到自己要送给一个丝毫不懂酒的少年一整瓶观雪,纵然心湖若结冰的枯槁老人此刻也有些牙疼起来,而且想到以后这小子喝观雪如饮水,醉过之后全然无知无觉,枯槁老人更是火气丛生!

      如果他知道这少年竟然真的是从未饮过酒,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要赠他观雪!刚开始他与崔江所说以为是推托之词,少年故意想逗弄一番崔江,不成想看这小子模样,之前所说,竟然当真不曾有一丝谎言。

      只是如此一来枯槁老人便非常难受了,这就像故宫文物展示会上,突然出现一个庄稼大汉,指着这些线条优美,浓重历史气息的精美瓷器说,这些瓶瓶罐罐不错啊,拿回去当我家尿壶一样。

      不仅气人还恶心人!

      卿狂再次愕然!

      这身手敏捷修为深不可测的折扇少年,竟然……喝醉了?!

      而且还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枯槁老人这下彻底没了兴致,挥着衣袖撵人:“滚滚滚,都滚。省得碍眼!一个两个说爱酒,却一个不如一个,草包一个!”

      见枯槁老人突然不高兴,卿狂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她想了想点头抱拳,就要与枯槁老人告辞时,老人又喊住了卿狂,非常嫌弃的指着桌上的折扇少年,冲卿狂道:“将他一并带走!”

      “可我并不知道这位公子他家……”

      “那是你的事!”枯槁老人劈头盖脸一通堵回去。

      最后无可奈何的卿狂只得背着单纯醉酒的折扇少年,对着紧闭的木门鞠躬行礼,离开了酒肆小楼。

      今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踏着槐花点缀的青砖大道一路走回家,卿狂只是扫了眼已经恢复如初的槐花古树,以及打扫干净的地面和她房间破碎的阳台,她唇角一勾,脚步更轻快一些。

      还未进楼,围院外便有两人冲卿狂行了个佣兵团勇士礼仪,其中一个撒腿就想冲进院子奔向楼里去告诉大家,他们那个跟一个目测有大君王境高手一战的副团长,蒂法斯大人回来了!

      只是那人脚下生风,也不及卿狂及时喊住,她笑着抽出一只手,冲停下脚步的佣兵道:“我进去了他们自然会知道,你们先帮我把这位公子安顿下来,他喝醉了,将他放在床上躺着便可。”

      两个佣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连忙点头七手八脚将额头有包双颊绯红羽睫浓郁的折扇少年从自家副团长肩膀上卸了下来。

      只是当两个小佣兵看到脑袋歪在一边睡相乖巧的折扇少年惊为天人的容貌后纷纷咋舌不已,只感觉这少年生得如此俊俏好看,简直是他们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哦,不,还有他们家的副团长,生得不比这个少年差。

      两人看着单手捂着额头一身酒香的副团长,再看了看两人手中不省人事的俊俏少年,没来由一颤,两人讳莫如深的对视一眼,皆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埋头苦干,按照副团长说的,将人抬上楼去。

      见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背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走了好几条街的卿狂揉揉有些发酸的肩膀,活动活动手臂,随后便大步流星,走进了两扇暗红色大门的典雅古楼。

      来到一楼大厅,卿狂便见到众人围着议事桌而坐,个个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发呆。她有些好奇,转身便朝众人走了过来:“我回来了。”

      朱红议事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一封金漆封口,沿着黑面,有些像是信封的东西。

      见卿狂回来,原本围了一圈的众人纷纷起身,其中艾莉亚更是眼前一亮:“蒂法斯,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一身的酒气?嗯,还挺香的。”

      卿狂闻言低头揉了揉艾莉亚的脑袋,随即自顾自坐在了无人的宽大沙发上,柔软舒适的沙发便将卿狂整个陷了进去,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洁白文件:“这是什么?”

      众人当即纷纷坐回,坐在卿狂身旁的雷昂伸出手又将桌上另外一份文件递了上去:“那是购买观城楼的地契,这个是我们佣兵团正式入驻蓝色港湾的证件,有了它我们在郦波弯的佣兵们算是有了正当门户,毕竟是官方认证,以后大家也会顾及一二,算是个护身符。对了,我们烈火佣兵团目前还不能参加晋升C级的考核。”

      卿狂只是随意扫了眼这座小楼的地契,应该是雷昂一大早就交钱去了,速度还真是快,连地契都拿到了,看来这段时间他也被这笔钱压的喘不过气来。卿狂反而对雷昂递过来的否决书感兴趣,她放下地契接过,打开看着上面写的字,皱眉。

      雷昂有些无奈:“同低级佣兵团E升至D可以,但要想在同一个月又从低级佣兵团晋升为中级佣兵团,蓝色港湾目前为止没有这个先例,要知道,C级在郦波弯就是高级佣兵团,而在蓝色港湾就只是中级而已。”但低级想要跨越分水区域成为中级,其中是有条件的。

      换句话说,他们佣兵团晋升速度太快,蓝色港湾没有同一个月升而又升的先例。

      “难道是那些高级佣兵团打压我们新来的?”靠墙坐在一角的帕尔眉宇间有些怒气,他感觉自己应该猜对了,那些拥有诸多资源高高在上的佣兵团就喜欢不留余力打压新团。

      雷昂立马抬手打断:“绝无可能,不说人家在蓝色港湾根深蒂固,单是结交的势力,获得的任务也远比我们要多,没道理针对一个新来的,毫无建设的佣兵团。帕尔,这里不是郦波弯,以后……慎言。”

      经过雷昂分析,帕尔这才面色涨红,觉得自己想岔了,点点头不再开口。

      “这是常规拒审。”卿狂将否决书轻轻放回桌面,望着身旁的雷昂道:“这个月你先别急着晋升佣兵团等级,先把上面的要求一一做到,下个月你再去,保管批准。”

      “可是不晋升,我们如何能达到上面的要求?”最近愁买房钱的尤里胖脸都消瘦了几分,他一人坐在两人的沙发中,忧心忡忡的看着卿狂:“那些要求条件,如果真要逐个达到,实力没有C级真的很难。”别人如果想加入他们,也会先看佣兵团的等级,而想要完成高级任务,团里便必须要有高手才行。而又有哪个高手,愿意待在薪资底,待遇低,等级也低的佣兵团?早就被其他更高级的佣兵团吸引了目光。

      众人沉默,没想到连只喜欢煮饭的尤里心中都藏着这么多忧愁,而且他说的,都是实话。

      卿狂沉吟片刻,也觉得尤里所言非虚,想要壮大起来,人才是关键,跟升不升团没多大关系,只有真正壮大自己,才能吸引更多目光。

      “你怎么看?”卿狂转过头,突然对雷昂问道。

      烈火佣兵团以他为主,他是大家的团长,卿狂想听听他的想法。

      雷昂想了想沉声道:“等级要晋升,人才也要招揽,而且不能因为我们是新势力就理所当然委屈大家,但凡加入我烈火佣兵团的,其待遇不会比别的地方差。有人,才是一切!”

      雷昂一番话,坐在一旁听得认真的一队长二队长纷纷心头一震。

      “既然我们想要晋升,那我们便开始去接任务,先把名声打出去再说。”雷昂道:“反正钱也交了,人也差不多,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只要正式开门迎客就是。”

      说到这里雷昂脸色总算缓和下来,这是来到蓝色港湾后诸多纷扰中,最为舒心的事情。

      升级难,不是不能升级,只要有方向,那他们烈火佣兵团竖起旗帜,走便是。

      看来雷昂是打算暂时放下晋升等级,亦步亦趋接纳任务,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从低级佣兵团,走向中级。

      卿狂点头,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别说别人投放任务委托,光是自己去接,都有得挑,有的选。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雷昂目光,超越同龄人太多。像个成熟的强者,虽然才露头角,却已见锋芒。成为强者……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卿狂拍了拍雷昂肩膀,笑道:“万事开头难,你这个想法我很赞同。”

      获得卿狂认可,雷昂顿时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他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大。他经常感到疲惫,仓皇,和一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但每次只要看到卿狂的点头,和赞同,他便有了方向有了动力,觉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一定不会错。

      即便是错,他们烈火佣兵团,亦无所畏惧。

      也许等他反应过来,其实那些他以为卿狂给他的认可,归根结底都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因为从始至终,那个记忆里披着青色风衣的少年,总也只是静静听着自己说而已。

      只是这个明悟,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过来。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心头琐事解决半数后,众人也有了几分兴趣,纷纷抬头望着下楼的人。

      楼梯螺旋上升,且与正中央的大开大合的双扇门一般暗红,两个小佣兵才下楼便看到他们的团长副团长以及两位队长和副队长小女儿,副团长老外婆甚至就连傻大个利昂也愣愣的看着他们,吓得两人一前一后差点撞在一起,其中一个少年整了整漆黑镶红的烈火佣兵团制服,结结巴巴的对卿狂道:“副,副团长,人我们给你放在床上了,他,那位公子像醉得厉害,估计好一会才能醒过来……”

      身旁另外一个小佣兵只能时不时的冲卿狂猛点头,嗯嗯嗯的附和。

      卿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小佣兵顿时咧开嘴直笑,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卿狂:“副团长,你,你房间阳台还没修好,等吃过午饭我们就给你修了,保管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卿狂笑了,继续点头:“如此,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两人连忙摆手,之前那个小佣兵又得寸进尺对卿狂笑,两眼放光:“副团长,你跟我们说说呗,你到底是不是大君王境的巅峰强者?昨晚我们看到你跟那个神秘男人在天上打,这片天际都起了反应,整个槐花街狂风大作,天空更是电闪雷鸣,那个人太强悍了,实力绝对在大君王境!”

      另外一个小佣兵愤懑,推了身旁人一把:“再怎么强悍,还不是被我们副团长吊起来打,人都给踩在脚底下了,要说厉害,咱们副团长才是真正的巅峰强者!”

      “那是那是,咱们副团长是什么人啊,对吧副团长,您一定就是虚影里那些不问世的神人后裔,来去匆匆行踪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还那么帅!”小佣兵说到这里是唾沫星子到处飞,他激动道:“副团长你是不知道啊,昨晚你抬头的一刹那,整个槐花街都香了又香,头顶的月亮都好像更亮了一样。”

      “你那是夸人帅么,你那形容的就跟撞了鬼一样,还槐花香,大月亮……”身旁的人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吐槽。

      被吐槽的小佣兵顿时就要跟自己伙伴急眼,他说的怎么不是真的,昨晚又不是他一个人见到,整个佣兵团上下谁没看到,用得着他说谎么!

      见两人有争执的苗头,卿狂连忙出声打断他们:“好了好了,我的确是虚影神人后裔,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君王境巅峰高手,一出手能拍死一城的人,你们先下去忙吧,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喊你们。”

      心中疑惑得到了本尊确切答复,两人顿时戛然而止纷纷欣喜若狂,点头行礼后就咧着嘴笑呵呵的出门了。

      缩在最里面,沙发中的打盹白发老妪顿时撇嘴。

      尤里与艾莉亚两人则哈哈大笑,雷昂也是一阵摇头。不过刚才两人对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雷昂转过脸认真看着卿狂:“昨晚那个与你出手的人是谁?他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无视一城之主直接动手,不是要置人死地又是什么。只是雷昂想不通,到底是谁会不惜一切代价,动手杀人。

      卿狂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只留下唇边微微上扬的弧度,她笑:“不用多想,是私人恩怨,我会解决的。”

      她不打算瞒着烈火佣兵团,但也不能全盘托出,最起码她要想个折中的办法,不至于让烈火佣兵团上下惶惶不安。

      见卿狂没有要说的打算,雷昂几人也并不追问,如果卿狂真想说,那么他们就算不想听也不行,那相反,如果卿狂不想说,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自己解决,也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位神神秘秘的副团长,还是很在意这个佣兵团的。他们相信副团长,也相信烈火佣兵团。

      重要决策都已经解决,众人只觉得无事一身轻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当下纷纷笑着,说着今早听到的趣闻。

      “这又是什么?”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桌面上那金色信封拿起,众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卿狂好奇众人的反应,更好奇自己手中金光灿灿的纸片,她转手,便看到背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请柬。

      卿狂挑眉,这又是谁的请柬?而且谁的请柬会让烈火佣兵团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原因显而易见。

      卿狂扫了眼默不作声的雷昂,又抬头望着四周仿佛凝固笑容的几人。后者接收到卿狂的眼神,当即一拍大腿猛然站起身。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你们先聊。”二队长起身就走。

      一队长帕尔紧随其后:“我也想起来了,我还要去购买修理阳台的材料,你们先聊着……”

      尤里吞吞口水,只感觉屁股底下的沙发突然长了刺,但是他才挣扎着起来,那边卿狂已经将里面的请柬拿了出来。

      光盾家族老家主大寿的请柬。

      作为在金若鹤的点石成金名声大噪的看石人,无所不知的光盾家族破天荒给了一个新的低级佣兵团一张烫金请柬。

      上书一行字迹潇洒,洋洋洒洒一行,只请了卿狂一人。

      蒂法斯三个字,墨色生香,章法飘落。

      ……………………………………………………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炎炎灼日碳烤着大地,位于魔神大陆最为炎热之一的灭灵疆域,其中最接近它的一处偏远小镇上,一个穿着旧红衣服的小女孩蹒跚在黄沙路上,她的脏兮兮小手上还拖着一根木棍,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声响,沿着这木棍往后看,是它画出来的一条细细长长的沙线。

      旧红衣服的小女孩约摸七八岁的样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面依稀可见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松松垮垮耷拉在两边,随着她走路一翘一翘的。

      小女孩是这座老镇上的乞丐,今天她照常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艰难的从镇外破庙走进镇里最繁华的大街上,乞讨。

      这条路算不上远,但对小乞丐来说堪比登天。她腹中空空,饥肠辘辘的走过一个又一个篱笆,家家户户皆炊烟袅袅,走的满头大汗的小女孩抬起脏兮兮的脸望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小声嘀咕了句原来已经走到中午了,难怪镇上人家都开始做起了饭。

      小镇很小,镇集上一般也就早晨有些人,大多都是妇人采购,或者早起的工人,以及一些路过的修士。可一旦到了中午,且又这么大的太阳,那镇集街头都没了人,街上空空,她就算再怎么乞讨,也是无用功。

      而所谓的镇集,唯一一条繁华的大街,也不过是一条黄石路,路两旁稀稀松松几个店铺,和几个摊位,就是这个小镇的大街,一路贯穿整个小镇,想要从灭灵疆域出去,或者从外地进入,只要选择这个方位,那基本上都少不了要路过百灵镇这个像是被太阳烘烤得奄奄一息的雏鸟小镇。

      而如此一来,也就推动了小镇的经济,一些接近大街,或者位置好的,都开起了客栈酒楼防具药铺之类的店铺,零零散散,也算有个小镇模样,分了有钱没钱的区别,建了几栋模样尚可的豪华大院。

      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用当地几个地痞流氓的话讲,这小镇就是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很难想象魔神大陆竟然也会有这样无限接近普通人世界的地方,但是转念一想,虽然魔神大陆追求修炼至高境界,但修炼有高低,人也分好坏,有强势的飞天遁地之大能,自然也有蝇营狗苟仓皇讨生活的基层老百姓。

      眼下这座百灵镇,便是诸多破旧边缘小镇中的一隅而已。

      小女孩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原本被黄沙吹得满脸污垢的小脸上此刻更是脏兮兮的,整个看着黑黝黝一片,瞧不出半点灵动神色,一双眼睛更是被蝇营狗苟的讨生活折磨得死气沉沉,整个如牵线木偶一般,顽固生存在这小镇上,让一些路过的修士撞见就算想收下作丫头婢子都嫌弃,就更别说书上说的路遇根骨极佳,修炼天赋惊为天人的少年奇才,被某某某恢宏古老的君王城中大势力老宗门收入门下作真传的关门弟子,从此如何平步青云如何惊艳大陆,璀璨夺目的如这头顶热辣的太阳……

      小女孩有些想翻白眼,她一屁股坐在临街客栈的门口石阶下,这家客栈是小镇规模最大的,无论是供应路人休憩还是住宿吃喝,皆一应俱全,而且里面的厨子听说还是从万里之外的君王城里请来的,手艺堪称一绝,基本上一到旺季,整条街就他家生意火爆,自然而然的,丢弃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缩在后院门外的小乞丐就可以吃着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了,而且还不要她出一块源石。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旺季,而是艳阳高照的淡季,大街上家家户户生意难做,门可罗雀的情况下,小女孩也就只能闻着客栈里头飘出来的味道,慰藉心灵。

      坐了有一会的小女孩掐着时间算着店里小二差不多要出来掸大街上起的灰尘,门口两根木柱是他们店的门面,他必须保证干干净净,门口整洁,有什么猫儿狗儿落下的毛,路人踩踏的泥垢,以及蹲在门口的乞丐,可都是要一起夹着尘土扫走的。

      起身的小女孩继续拖着棍子在大街上晃荡,只是走了一会她便拄着棍子当做拐杖,露出她干瘦的小腿,一瘸一拐的走在大街上看着依稀几个的行人,目露哀色。

      小女孩的腿干巴巴的,骨瘦如柴,上面一大片的淤青覆盖,其他地方则是一些划痕伤口,鲜血直流,看着触目惊心。

      街上行人匆匆,皆没有正眼看那小乞丐一眼,女孩眸子一暗,失落到极点,因为眼前这几个人走后,整条大街就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乞丐暗暗瞪了那几个背影一眼,像是在憎恨着路人的见死不救。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小乞丐摸了摸干瘪瘪的小肚子,只觉得饿到不行,她眼珠子一转,转身便离开了镇上大街,来到了几处偏僻人家院子里,眼巴巴看着上面清洗好,上了佐料晾晒的野菜,见小院无狗,她扒开篱笆就钻了进去,踮着脚尖扯下野菜干塞进嘴里一通狼吞虎咽,也不管上面的辣椒辣不辣,大太阳暴晒了这么久柴不柴。嘴里咀嚼着辣味野菜干,手上也没闲着,又扯了好几下,囫囵塞进她的小衣裳里,然后警惕看了看大门,听着好像周围有脚步声音传来,小乞丐赶忙又从扒开的篱笆口钻了出去,枯黄的头发被木刺扎挂下好一些,小乞丐也不敢喊出来,匆匆离开这户人家,转而又来到了另外一户人家。

      这次这户人家家里像是个有力气的,外面晒的竟然是一串串腊肉,外头魔兽不好杀,一般都是有本事的才干这个,小女孩盯着上面被晒得冒油的肉,吞吞口水决定铤而走险。

      熟门熟路的扒开篱笆,小女孩惊喜的发现这家人同样没看门护院的畜生,当即如老鼠一般滋溜麻利的来到腊肉底下,垫着脚伸出两只手去扯。腊肉绑的结实,小女孩费了好大劲才扯下一块,也不敢看直接塞进衣服,只是看着两只小手上满满的油腻,她咧开嘴笑了笑,舔了舔几根手指就又要去扯,不想大门打开走出一个身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这可把小乞丐吓得不轻,撒手就想往篱笆钻。

      中年男人大喝一声一个纵身就来到小乞丐身后,一把扣住小女孩的肩膀,力道之大,震得小女孩差点手臂脱臼,中年男人显然认识这个混迹小镇的小乞丐,看着那双油腻腻的手,再看了看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肉,气的一巴掌拍在小乞丐脸上,骂道:“又是你这个小野种,成天偷老子肉,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又往小女孩心口狠狠踹了一脚,直把小女孩整个踹出院外,篱笆也破了个洞,这下更气,回头还要补洞!

      小女孩呜咽着跪地求饶,连连在地上磕头,说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今天实在是饿狠了才来你家偷吃的,下次再也不敢了,腊肉也还你。

      收回一截腊肉的中年男人看着小乞丐在地上挣扎痛苦的模样,想着这一脚是不轻,这小乞丐也就几岁,真把人打死了,麻烦的是自己,既然肉已经回来了那就算了,于是中年男人朝她吐了口痰后,便让她滚。

      小女孩没有半点犹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转身就走。只是走出小院转个拐角,小女孩就冲着那个小院的方向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然后颇为得意的伸手在自己怀里掏,一块巴掌大的腊肉晶莹的闪着油光,这是她在挨打的时候偷偷扯断下来的一截,第一次去他家偷东西是假,好几天没吃饭是真,她要再不吃点东西,就真的挨不住这炎炎毒日。

      接着小女孩又来到了全小镇唯一的水井旁,中午日头毒,家家户户又都到忙着饭点,所以也就没人来打水,毕竟趁着清晨日头温和,勤快的人也早就挑完了水,一些懒散的也在晌午十分,太阳释放热辣之际,堪堪装满了水缸,中午,真的没什么人会出门。

      水井旁就有用绳索捆绑的木桶,这个木桶是全镇通用,小女孩熟门熟路的一脚将木桶踹下水井,眸子里像是恶狠狠的出了口恶气,嘴里还念叨着:“让你踹我,等我开始修炼,我一定要每天去你家,偷你腊肉吃,吃光不剩,饿死你!再一把火把你家房子点了,让你也尝尝睡破庙的滋味!”

      小女孩想象着那个画面,脏兮兮小脸上全是笑容,好像她已经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巅峰强者,有着吃不完的腊肉香肠,烧不完的房子破庙!

      她非常吃力的打起了满满一桶的水,背上毒辣日头刺的她脊梁骨都疼,但她就是要打上满满一桶的水,不想吃这个亏。

      好不容易一桶清澈井水打了上来,被她一提一放,已经洒去大半,小女孩并不觉得可惜浪费,只觉得挺高兴,像个终于有东西可以浪费的寻常小孩,她先四下看了看,没人之后直接伸手捧起井水大口大口喝起来,没几个来回便喝饱了,紧接着她又在水桶里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脏兮兮的泥垢,和破鞋边缘踩的污垢泥巴,最后一脚把木桶踹回井里,只觉得一阵快意,然后她怎么看那栓在水井旁的绳子怎么讨厌,于是又蹲下伸出刚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去解开绳索,在那龇牙咧嘴半天,终于连绳索也给解开,一齐丢进了水井,这才嘿嘿一笑,离开了水井。

      小女孩在小镇混迹半天,最后踏着荒凉的夕阳斜风,在一片呜咽的狂草之中,蹒跚着朝镇外走去。走出小镇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眼已经开始点灯的挨家挨户,里头的欢声笑语依稀可闻,她皱了皱眉头,最后朝小镇吐了口痰后,这才转身朝自己的容身之所,镇外小破庙走去。

      镇外破庙说是破庙,其实也就是一堆废墟,四面墙倒了一面,形成个三角形的犄角旮旯,头上的瓦片只要风大了些,就能半夜掉下好几片,如此灼日倒还尚可,如若临冬,只怕不用一晚,这里就能彻底倒塌,成为真正的废墟。

      小女孩回到破庙已是披星戴月,夜晚灯都不用点就能踩着破碎石砖来到自己用草垛铺好的床铺,木棍一丢,倒头就能睡。

      只是今晚小乞丐并没有如此,而是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木棍放在草铺旁,自己则坐在草铺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对面墙角下坐着的人,她的身侧就是木棍,如果这个人敢动一下,或者将她赶走霸占她家,那她就会出手,绝对不留情。

      只是似乎这个小女孩又多虑了,黑漆漆的夜幕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墙角下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如此就这么撑到了天明,小女孩便又是坐在草铺靠着墙凑合了一夜,身旁木棍还在,怀中腊肉野菜也都还在,一切照旧。

      天灰蒙蒙亮,清晨的光透着头顶的瓦片斜斜照射进来,打在那个墙角下盘腿而坐少年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整个人沐浴在光泽之下,一头漆黑墨发滴着水珠,露出他坚挺的鼻尖。

      一双入鬓剑眉始终皱着,这个坐在墙角下与一个小乞丐共处一室的少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他一身漆黑衣裳逶迤,整个人盘腿而坐,若一尊返璞归真的石雕,周身透着凉薄的气息。使得这个少年虽长相俊逸出尘,但他一身气息凛冽,若寒冷冬季,如冰山之巅的雪花,只能仰望不可触及。

      小女孩脑袋一歪便惊醒了过来,紧接着她连忙伸手去摸身旁的木棍,如惊弓之鸟一般对准了墙角下的好看少年,警惕得如兔遇虎。

      只是那少年依旧没有睁开眼,小女孩这才松懈下来,随即将木棍放下,而就在此时一只飞鸟从头顶瓦上飞过,拨下一片残瓦,落在小女孩面前,若春雷炸响在耳畔,惊得小女孩尖叫一声,最后像是承受不住,彻底崩溃大叫。

      她捂住耳朵叫了一阵,随即又抓起木棍指向墙角少年:“五天了,你突然闯进我家坐在那里五天了,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有吃的,也没有钱,你如果想霸占我家我可以告诉你,想都别想!还有,你要是就这么死在我这里,我绝对会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扒下来拿去换吃的!”

      这个五天前突然出现在她家的陌生人,就这么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别说吃东西就连睁开眼小乞丐都不曾见过,哪有人不吃不喝盘腿坐着五天五夜都不动的,这个人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都快饿死渴死了。

      不管最后是饿死还是渴死,她都非常乐见其成,因为这个人一身装扮不俗,肯定是值钱的,死了,那就都归她!

      黑衣墨发少年无动于衷,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那五天,甚至更久时间未曾张启的薄唇,轻轻一动,一道悠扬的嗓音缓缓响起:“傲天行。”

      三个字,若霁月清风,拂动大地。

      “什么?”小乞丐勉强稳下惊慌失措的情绪,将手中木棍又攥紧几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黑衣墨发男子缓缓睁开眼,眼眸深邃,若人间帝王:“我叫傲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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