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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出走万里,归来仍是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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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大君王境的修为并不是让卿狂感到沉重的原因,她越阶杀敌乃家常便饭,别说半步大君王境,就连真真正正迈过那道门槛的大君王境也不是没杀过。让她感到一阵寒意的是这个仅仅只是半步大君王境的人,竟然能够一拳将她撼动,这足以说明此人是个实打实的高手,与平时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卿狂只是个才跻身三星君王境的修士,想要对阵高阶级的修炼者本身就很困难,而如果那个高她一筹的敌人又是个基础同样打的与她一样牢固,实力且在她之上的,那卿狂就有的打了。
卿狂神色凝重的盯着那个同样在盯着自己的黑衣人,她悄悄张了张刚才对拳的左手,右手的一夕断剑被她紧紧握住。
黑色宽大风衣的男子并不是个多话的,在与卿狂对上一拳后心里略微惊讶,但也仅只是片刻惊讶,名叫凉殷的男子手心一转,一杆黑色长/枪顿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到达领主境后,与人对战通常一个照面就能判断出对方实力如何,而到了君王境后更是能以感应得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更别说亮出自身武器。
很显然那个男子也像是个许久没有用自己这把兵器,他盯着卿狂的古朴面具,流露出一丝赞叹,但也仅仅片刻,因为这一秒,他已黑枪出手,势如破竹,一□□去,如同斩江之刃,破天之戟。黑枪上甚至隐约听到了野兽的嘶吼,与阵阵银色的光晕。
这一枪与那一拳一样,避无可避。
卿狂只感觉头顶像是有座大山要朝她压下来,这令她很没来由,她已经是三星君王境了,也勉强算个半步大君王境,虽然没有触及到那层,但好歹也算领到了入门资格证,没道理被一个半步大君王境压着抬不了头。
想当初,她可是在吞噬疆域斩杀过大君王境魔兽的,眼下又怎会惧怕一个半步大君王境。
卿狂握紧一夕,身形微动整个人便如流星一般冲了上去。
夜幕下登时风云骤聚,狂风大作,瞬间便形成了一股由乌云汇聚的巨大龙卷风,里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像是要吞噬了这片天地。
卿狂身形如游龙一般在云层之中,抬手以内府之力硬撼下那杆黑枪,整个人顺势便来到那黑风衣男子身前,左手五指根根回收握紧,然后猛然轰出一拳,直砸那人丹田内府。
想象中的一击必中没有到来,卿狂只听耳旁罡风刮过,那黑风衣的男人竟然同样对着卿狂靠着最近的左肩轰出一拳,紧接着便是一股竹风咆哮刮起,一声咆哮响彻云霄,卿狂身披的青衣猛然间急促散发出阵阵青光。一条青叶巨蟒的虚影顿时盘踞在卿狂高空,冷冷俯视着冲它主人轰出一拳的敌人。
青衣震荡,替卿狂卸下半数力道,但饶是如此卿狂还是听到咔嚓一声,左肩肩骨竟然当场碎裂,在卿狂耳旁迸发出一阵脆响。紧接着,一阵钻心的疼便自左肩开始,蔓延全身。
这种疼痛对卿狂来说并不陌生,相反的,她这一路修炼过来,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初她不过一介肉眼凡胎,整天不是受伤就是逃命,之后更是以雷劫炼体,对于今天这点疼痛,委实算不得什么。她催动灵力去恢复左肩破碎的骨头,至于再生肌骨之痛,她没有以灵力镇压,就这么听之任之。
反倒是对面那个家伙,竟然拥有如此浑厚的纯粹灵力,这让卿狂惊讶之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人身形修长站立笔直,虽手握一杆黑枪但却是微侧着身子与自己对峙,卿狂这才明白这个黑风衣男人不仅善使长/枪远攻,竟然近身搏斗也是个中翘楚。看他以近身肉搏的侧身警惕凝视自己。她当下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就这么在那黑衣男人眼皮子底下,如泥鳅黄鳝一样滋溜倒飞出去,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黑风衣男子望着重重虚影掠出的身影,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讶异,因为他发现那些虚影并不只是虚影,又点像是实体,本尊,可再仔细一看,每个虚影都像是本尊,又每一个都不是。
这种无法捕捉的身法,他竟然没有见过!
绝不能让这条泥鳅蹿出去!
黑风衣男子双眸微沉,紧接着那些一开始就散在夜幕中,散在两人对战中的点点荧光突然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齐齐定格在原地,紧接着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膨胀着自身那微弱的光芒,最后那些光芒如丝丝缕缕的荧光细线,将这片天地包裹在其中,竟然一丁点空隙都没有。
卿狂皱着眉望着周围这些萤火虫一样的小东西,想起来这家伙突然对她偷袭,落在她家阳台的时候,他的手上就开始带着这一团荧光了。她还以为那是什么武器或者另辟蹊径修炼而出的灵力,一路与这凉殷对战,他便一直散发着这些光芒,到最后竟然成了捕捉她的天罗地网。
卿狂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叹,此人攻守兼备心思如此缜密,对战手段层出不穷,真是让人目不暇接!眼前这些囊括了这片天地的荧光,又是什么东西?卿狂暗暗打量,随即又是一愣!
这密密麻麻的荧光竟然是……萤火虫?
这竟然真的是萤火虫!
卿狂扭头望向一袭黑色宽大风衣,漂浮在夜空中猎猎作响的男子。此时天际云海翻腾,咆哮着滚滚而来,撞上这片天地的狂风后猛然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只是这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龙卷风中,有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而那两道身影,被一群由点点荧光汇聚而成的巨大灯笼笼罩在内。如果此时有人在底下抬头看,那么他一定会看到天际云层之中,乌云遮蔽的夜幕下,云层翻滚之中,一团由上往下形成的巨大龙卷风中,盈盈有一个萤火虫的大灯笼稳稳漂浮在内,而那盏灯笼里面,又依稀漂浮着两个人影,如此景象,闻所未闻。
事实上,此刻底下真的有一群人正在眺望远望,凝视着云层之上,那电闪雷鸣的……君王相斗。
卿狂手执一夕断剑,抬手间雷弧跳跃云层涌动,原先短剑的锈迹斑斑也像是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皎洁月光一般的盈盈光泽,那白月光一般的光芒之中满是电闪雷鸣,紧接着云层之中便落下一把光柱巨剑,伴随着煌煌天威落于世俗,整片高空的云层瞬间四射出去。
正是神劫。
擎天巨剑斩下瞬间,整个龙卷风都被一分为二,龙卷风中的那盏巨大灯笼也紧随其后的四散开来,若点点星光,洋洋洒洒向大地。
神劫一路破杀下去,直落黑色风衣凉殷的头顶,只见他手中黑枪瞬间布满漆黑龙甲,宛若一条黑龙一般竟然生出了龙鳞,他举起覆盖龙鳞的黑枪正要迎接上那道神劫,却只觉脚下一顿,他抬头望去,前方那青衣少年勾唇一笑:“就你会精神锁定?”
话音刚落,神劫也紧随其后。
神劫本就由卿狂领悟而得,其中精髓便是天罚,而取名神劫也是寓意非凡,因为她要这一剑落下,即便是神也在劫难逃。众所周知,对于成了神的修炼者其实并不怕岁月变迁,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漫长生命。但是通过修炼来回避轮回本就是违背大道法则,是以每次他们渡雷劫都九死一生,而且阶级越高,雷劫越甚。
他们对雷劫几乎有着天生的恐惧,而这点,正是卿狂所学以致用的。不然她没事就以雷霆天劫作为淬炼身体的契机,不管是刮风下雨的电闪雷鸣,还是有人以天威引发的雷霆万钧,亦或者这煌煌天威下的天罚神雷,她都拿来用过。如果这神劫对上别的修炼者无用,那她岂不是白瞎了这一路的遭雷劈了。
很多修炼者都会以自己手段或者秘法来躲过天劫,是以很多时候卿狂虽然挥出了神劫,但大多都被那些人给生生抗了下来,或者以手段转移到了别处。而今天这个凉殷不同,他忌惮卿狂的这一招神劫。
或者说,有些相生相克!
当天际之中那由无数雷霆凝聚而成的巨剑落下之际,黑风衣男子凉殷愣住,紧接着立马就想离开原地闪躲过去,却不想对面有人出手雷霆竟然精神锁定住了自己,使得他双腿不能动弹。
他冷哼一声,脚下顿时再次显现那古老的巨大阵法,而凉殷将这阵法凝聚缩小在自己手掌心中,他抬手作托举动作,以手掌对上那擎天巨剑。
只听耳边如春雷阵阵一般不断炸响,漆黑的天际上巨剑与那阵法相撞,刹那翻江倒海槐花树断,周围底下所有的防御阵法一个接着一个碎去,战场上浑厚的灵力更是从四面八方疯狂倾斜而去,吹的云层瞬间散去,露出一轮明月高挂天空。
雷霆万钧化作一把巨剑,在对上那古老阵法后又溃散成万道闪电,一道道如白晃晃的小蛇一般,疯狂朝周围低空四蹿出去,连绵万里。
正当那凉殷抵挡神劫之际,头顶雷霆之中顿时出现一个白皙的拳头,一拳砸在他的额头,他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从云层落下。
凉殷在半空稳下身形,还未来得解除锁定,只听耳旁又是一阵冷喝传来:“给我下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脚踩下!
半步大君王境,便轰的一声,彻彻底底砸在了槐花树下,护城河街道上。
断剑一出,卿狂一脚踩在凉殷胸膛,一剑抵住他咽喉:“除了你,还来了谁?”
凉殷不语。
卿狂冷笑一声,再没了耐心,举起手中断剑改对上他的丹田内府,毫不犹豫一剑刺下,半点没有迟疑。
只是这一剑下去,却是刺中了一个小小萤火虫。那只被刺中的萤火虫断了一翅,于是晃晃悠悠闪动着翅膀忽上忽下在卿狂面前飞舞着,最后收拢单翅,突然停在了她面具上。
卿狂恼怒一手抓下,捏在手中仔细端详。
真的只是只萤火虫,只不过这并非普通的萤火虫,而是专门拿来制作成傀儡替身的阴火虫。
换句话说,这个从头跟她打到尾的……居然只是个傀儡替身!
卿狂干脆蹲下身伸出白皙手指,两指捏住地上那已经淡去光晕的阴火虫,拧眉深思。
一只被操控的小小阴火虫,竟然跟她打成这副模样,那如果凉殷本人来了,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半步大君王,懂远攻,会近身,能爆发纯战士的力量,也会古老生涩的阵法……而这么一个强者,要杀她!
卿狂陷入沉思,而此刻她手中的那只小小阴火虫此刻也化作了灰烬,彻底飘散在风中。
紧接着,夜空中疾驰飞来一支穿着铠甲,手握长矛,腰佩长剑,右肩绑有一截蓝色绸带的护城队。队伍里走出一位身姿挺拔站的笔直的军中大汉,他皱眉望着满地狼藉和破败不堪的槐花树,沉声道:“蓝色港湾禁止私下斗殴,我不管你是何人,挑衅蓝色港湾者,死!”
这句话,正好被打斗声和砸落阳台的巨响惊醒的烈火佣兵团一众人听到,他们火急火燎一路跟着蒂法斯降落的地方飞奔而去,只见他们的副团长,已被蓝色港湾护城队,团团包围。
长矛林立,齐刷刷对准了槐花树下的面具少年。
万籁俱寂,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咔嚓一阵细小声响,只见卿狂脸上戴着的古朴面具突然由下往上裂开,一块一块掉落在地面,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惊艳绝美脸庞。
月色朦胧,槐花树下的青衣少年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一双深邃眼眸凝视周围。
周围早已闻声赶来的围观者顿时愣在当场。
艾莉亚与利昂两人如同整个烈火佣兵团团员一样,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一点也不像个副团长的副团长,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也不知是这朦胧月色掩盖,还是那少年身上青衣光晕涟漪,夜风之中的少年,抬头的一刹那,槐花花瓣迎风飘荡在他周围,他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仿佛要与那月色媲美。
收到护城鲸消息的护城队领头盯着那张俊逸出尘好似天外仙人一般的青衣少年久久不愿回神,好看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缥缈仙人之姿如此俊秀好看的人,好看到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像……就像文人墨客下的一幅丹青,像个幻想出来的仙。
他根根墨发晶莹,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一层薄薄的纱,如梦似幻,明明近在咫尺,却越看,越生出远在天边,无法触及之感。
卿狂凝视漫天飘落的槐花花瓣,望着已经层层破碎的楼房防御,以及这茫茫月色。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只驻足停留在这场浩瀚对战之中,一棵小小槐花树树叶里的一只小小萤火虫蓦地展翅,朝着墨色天幕遥遥飞去,消逝在茫茫夜色当中。
“你,你是何人?”护城队队长,那个手臂系着一截蓝色绸带的中年人堪堪回神,只是那指责的语气已经不自觉降下几分。
“陆队长,还请手下留情。这位是我佣兵团副团长蒂法斯,不是敌袭,更不是入侵。”率先反应过来的雷昂连忙迎了上来,冲那位姓陆的护城卫槐花街第七队小队长陆叶抱拳道。
蓝色港湾有四条主干道,四条大道又分别坐镇着四大家族,每条大道上又有两条主干道,而烈火佣兵团所购买的名为观城楼的街道名为槐花街,沿着这条街,进可直达蓝色港湾中央城主府,退可渡船远游离开蓝色港湾,比其他七条街道方便很多,但因蓝色港湾规定不许大肆破坏沿着护城河种植的所有槐花树,违者重罚,因此这条街虽地理位置好,但真正想在蓝色港湾发展的修炼者则不愿意多做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槐花街虽然地理位置好,地皮却比其他街便宜的原因。毕竟能够进蓝色港湾的都是大人物,境界自然不必说,随便出手那都是毁天灭地的存在,就更别说轰烂几条街的槐花树了。那打起架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蓝色港湾槐花街也正是因为这里的槐花树最老最茂盛,所以发生在这里的事故真不少,大多都是因为破坏了槐花树导致的,其中就有蓝啡。听说是因为其家仆追杀一位赌石会所里的老千至此,家仆出手一时不察,击毁了一棵槐花树,后果就是被执法长老亲自出手,毁去了半数修为,从君王境一路打压到一个小领主境界,从此跌出高手行列,夹起尾巴做人,并被罚栽种槐花五十年。还有曾经有条护城鲸贪玩现身,一尾巴扫断了一条街的槐花树,被执事长老囚禁在秋水中,至今都没消息。
事有一利自有一弊,这满城都是槐花树,而且还都老得可以成祖宗了,整座城市都是槐花香,偏偏它的年轻主人,蓝色港湾少城主蓝天初一出生就对槐花过敏,每年海风四起的季节,整个水域天泽都是这位少城主的喷嚏声,还想掩盖都掩盖不了,爱子心切又向来以护短跋扈著称的城主夫人便再次扬言要将满城槐花连根拔起,改种凤凰花,梧桐树,哪怕是赤龙脊这种丢在沙漠都能活得好好的野蛮生物都可以,只要不是这该死的槐花树!
只是这种歇斯底里的争吵依旧年年都有,海风年年刮,城主夫人崩溃的嗓音也年年响起,最终还是没有真拔了这满城兰盈盈的槐花树。
只是那水域天泽,却再没了一株槐花树。
而这条自古就存在的槐花街,也因为这件事连带的沾染上罪责,近年被更名为伊斯贝尔街。
只是虽然众人皆惧城主夫人的滔天怒意,纷纷改了口,只是这护城一职,仍旧还是槐花街第几第几队著称。
陆叶是个耿直的武人大汉,主修大刀出身,一身纠结肌肉,力量十足。他斜了眼站在自己面前,还只是个少年模样的雷昂,声音宛若洪钟:“烈火佣兵团?那看来你就是那个年轻的团长雷昂了?”
但凡想要在蓝色港湾成立佣兵团,就必须去佣兵团商会登记,之后的晋级考察就都由协会负责。而这位年纪轻轻的烈火佣兵团团长竟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创办,而且那个小屁孩还是个大领主修为,这个消息就像是自己生了翅膀,瞬间就传遍了蓝色港湾佣兵界,自然的,陆叶也就听闻了这件事。而且他还惊奇的发现,那个少年团长就在自己所管辖的区域里,购买了一幢楼房。
白天他还跟几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聊起过这个面团小子,嘲笑他一看就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一拳头下去能揍死俩的那种,别说参加一年一次的天蛰城魔兽狂潮,就连接任务恐怕都是那些逮猪抓狗的娘们活计。至于陆叶为什么清楚雷昂的长相,那是因为他与商会有些交情,喜欢没事的时候打听蓝色港湾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佣兵团成立,成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都什么模样,修为多少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是以他在与朋友谈天的时候,为了确保可信度,抬手就挥出了雷昂的虚影图画来。只是此刻本尊就站在他面前,对此,有些心虚的陆叶没怎么多瞧他。
哪里知道被人家嘲笑是面团捏的公子哥的雷昂依旧面沉如水,道:“正是在下。”
陆叶哼了一声:“我陆某人不管你是谁,坏了规矩就得承担,你……这位,随我去见执事!”
明摆着谁好看他向谁,话说到最后,语气都变了几分。
没办法,陆叶最讨厌跟个娘们一样的孱弱少年,病殃殃的还咿咿呀呀,他见着就烦,所以一看到雷昂这种浑身透着家族气息打磨培养出来的少年公子就不喜欢,说话都要冷几分,就更别说有好感了。
而卿狂则不同。
早在护城鲸通报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剑引发的天地之威,后来这位青衣少年更是直接将那修为深不可测的中年男人踩在脚底,陆叶就已经对那看着身形修长,有些单薄的少年震惊不已。相距那么远,那一剑之威带给他的冲击,一点不比当事人凉殷差。
而且这个青衣少年浑身透着股血性气,虽然与人大打出手期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冷冽无比桀骜不驯,一双眼眸更让人心头一颤,像是被人看透一般。但是这个少年身上还带着一股杀伐肃穆之气,像是经常游弋在生死边缘,出没猛兽环伺的险象环生之地。
常与魔兽打交道,那股子刚毅猛劲儿不会错。这点也是他有幸窥见今晚一战才得知的,不然眼下看到这么位俊逸出尘宛若谪仙的青衣少年,他就得走眼了。
雷昂一听如临大敌,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蒂法斯蓝色港湾这条规矩,眼下这伊斯贝尔街可是东倒西歪毁了好几棵老槐树,这可怎么得了。
眼看着那些老槐树残枝断丫,就连一点生机都无,雷昂心中焦急万分,早知道这条街的后面都是这样的老槐,当初他还不如不选这条街,这幢楼房!
这才买下多久……就后悔了。
“陆队长,有话好好说,干嘛非去见执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被惊醒的煮饭团团长尤里打着哈欠走出:“这几棵树既然都毁了,那干脆我们就把它们连根挖起来,再去填上新的树不就成了。”
雷昂一听就想伸手去捂住尤里的嘴,连根拔起,填上新的……这无论哪个字眼都像极了在挑衅蓝色港湾这座古老城池的威严规则。
果不其然,这下别说陆叶了,跟在陆队长身后的几个护卫队纷纷呸了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盯着雷昂尤里几个目露凶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以至于指着卿狂的那些长矛更是逼近了几分。
自觉说错话的尤里吓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不敢再冒然开口了。
“陆队长,我们烈火佣兵团既然来了蓝色港湾,就一定会守这里的规矩。”卿狂被面对面围了一圈,眼前就是根根寒气森森的长矛,她微微侧身,一双漆黑眼眸凝视陆叶:“方才在下出手,是因为有个古怪至极的陌生人想置我于死地,在下为了自保迫于无奈才出手反击,情有可原,望陆队长见谅。”
王权使徒凉殷出手刺杀自己,这件事都不用她去详细说,光是看也能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隐藏的必要,只是同样的,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追杀她的是谁。
“那是你们烈火佣兵团的私人恩怨。”陆叶皱眉冷喝,虽然他欣赏这个青衣少年,但不代表欣赏到忽略了规矩,而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副团长坏了规矩,那就必须秉公处理。
卿狂一时哑口无言。
不能说这蓝色港湾的规矩太死板,也不能说这陆叶队长不近人情,而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如果说私人恩怨,那就是出城一战,你死我活的事情,输了就死在外面,赢了回头还欠了蓝色港湾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毕竟因为私人恩怨,将蓝色港湾牵扯进来了。如果上升到烈火佣兵团的恩怨,那就是两股势力之争,这更会引起关注,最后极有可能暴露凉殷是王权使徒的秘密,自然而然的,也就暴露了八荒自由城,自由联盟军的秘密,而她……自然也就又成了众矢之的。要知道,他们自己称自由联盟军,可在魔神大陆,在依附着光明神殿的八荒九域大大小小无数君王城来说,他们就是自由叛军。到时候别说替雷昂招揽人才匡扶烈火佣兵团重现辉煌,就连答应艾莉亚的事情都成了空谈,也许到时候她真能带着艾莉亚去见蓝光天恒的城主,只是恐怕那时候是城主带领一众修炼者满城追杀她,那时候估计谁跟她沾边都会被轰成渣,就更别谈什么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了。
同样无言的还有烈火佣兵团一众,因为他们更不清楚是谁会半夜偷偷潜入槐花街找到他们的副团长痛下杀手,最后两人更是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们一个新起势力,在蓝色港湾无权无势,就算要得罪人,那也是签订协议接下任务种种摩擦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没道理他们连买房的钱都没交,任务长啥样都不晓得的情况下,就惹来一个杀气腾腾的高手前来毁天灭地的杀人吧,如果说是副团长的私人恩怨,那那个人也太明目张胆目空一切了吧,直入君王城杀人,手段更是翻江倒海,简直不把一城之主放在眼里,蒂法斯平日没心没肺就爱坐在楼上吹风看海,要么就挂在树枝上倒头睡觉,哪来的时间去招惹这么一位修为恐怖的神秘人。
而且这件事发生在其他君王城,那还好说一些。可这种明目张胆挑衅城主威严的事,在蓝色港湾按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众所周知,蓝色港湾是为数不多,半脱离了光明神殿,依魔神大陆之浩瀚海洋,自成一国的古老宏伟城池。与其他那些半脱离了光明神殿的城池不同,蓝色港湾里头坐镇一位唯一一个曾经参与了神魔大战,并活着走下古战场的强悍大君王,天枢大君王!
能被冠上名讳的大君王屈指可数,入了属性生了法则的大君王更是凤毛麟角,放眼整个魔神大陆,能够叫得上名号,以天地法则立誓的主人公寥寥无几,就比如曾经帝都大战之际,卿狂对着坦尼亚大帝发起的战争,获得坦尼亚大帝认可后其恢宏虚影便会显现,代表天地法则的力量则会为其加冕,拥她成王,对着曾经他自己的座下大陆,指出长剑,杀伐肃穆,宝相庄严。
而同样的,假如有一天天枢大君王陨落,那么远在其他位面的其他大陆如果有人信奉他,则能以天枢大君王的名义起誓,或者需要见证什么,一如卿狂这般洗刷罪人身份鱼跃龙门,在坦尼亚大帝的虚影见证下一跃成王,这种需要天地法则共鸣的,那天枢大君王的虚影则会带着他自身领悟出来的法则,降临那片大陆,为那片大陆,带去属于他的光明。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也是天地法则所带来的庇佑与规则。
当然,以天枢大君王的实力来看,这件事还是太早太早。早到以至于蓝色港湾有人这么想后,就会忍不住给自己一耳光,这不是咒他们家那位老君王嘛!
而这也是为什么蓝色港湾不见光明神殿审判天使的原因,因为人家有自家的看门的,用不着你丢个长着翅膀不人不鸟的生物在我家乱晃悠,还美其名曰替你看家护院保护安全维持秩序,这到底维的是你们光明神殿的秩序,还是我们蓝色港湾的秩序?
是以很多土生土长在蓝色港湾的人,大多一辈子都不曾出过远门离开蓝光天恒,因为相比那些出去打拼见世面又回来的人,那些人在听过出去的人讲的那些外面的人和事,彻底歇了出去闯一闯的心思。而这种想法,大多都是出去过,又在海风四起的季节里,踏着漫天飞舞的槐花回到老城的人更甚。
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路闯荡见识,披荆斩棘甚至谋得高位见过风浪的修炼者有一天突然就在茫茫沙漠,或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魔兽巢穴,湿漉漉的森林,酒宴上的推杯换盏中豁然省悟。然后转身,丢下半路结伴而行的队伍,丢下夹杂着利益关系的朋友,迎着记忆中的槐花树香,听着护城鲸声,嬉笑着踏浪归来,望着记忆中不曾改变的老城,眉开眼笑。一如挥手与之离别的少年,发誓说要闯出一片天地,立身天地,敢与强者同行的豪言壮语,回到这座海中老城,喝着槐花酒,听着护城鲸,跟那些孩童天南地北的吹嘘。
这……大概就是出走万里,归来仍是少年的含义了吧。
他们蓝光天恒什么都有,外面有的这里都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但就是没有外面那些令人感到压力的东西,压力来的很突然很莫名其妙,归根结底在于一句话,你修为低下。
并不是说这里就都是一些买鱼卖鱼混吃等死的人,这里出了一位从古战场活着走下来的人物,魔神大陆哪个敢说这里都是一群目光短浅安享晚年的庸碌之辈?而是一年年迎对天蛰城魔兽狂潮后,能再回老城喝一杯槐花酒后,怡然自得修身养性,注重修心的修士,与外面很多修炼者不同,因为……这里与外面,本就有些不同呀。
见当事人烈火佣兵团副团长本人都没了话讲,陆叶这个护城队小队长更是气哼一声,抬手就将人押走。
烈火佣兵团上下又急又气,脸上皆是一片忧心如焚之色。
“等一等!”
就在此时,远处低空疾疾掠来一道黑影,那人开口,拦住了陆叶:“事出有因,你先松开。”
蓝色港湾没有外面君王城的审判天使,自然也就能够飞行。只是为表敬意,那些人仅仅是低空飞行。
陆叶正想着哪个吃饱了撑得敢管他们护城队时,他手底下一个新兵少年便盯着那道朦胧身影喊道:“你是什么人,敢让我们老大等一等?这个人犯了事,毁了这么多老槐树,我们必须押回去让执事惩戒……难道,你是这个人的同谋不成?”
那人落定在满地残花之中缓缓踏出,还没等来人再开口,一旁已经看清来者何人的陆叶登时一惊,紧接着扭头就朝新兵蛋子后脑勺拍去:“你闭嘴,别说话。”
被自己老大拍了后脑勺的新兵连忙伸手去扶自己头盔,叫苦不已:“老大,你又当这么多人面揍我,我不要面子的嘛,这个人他谁啊,一身酒味冲死人了。”
陆叶一听伸手又要去打:“你还说,让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这位是佣兵协会崔老会长,你不是整天叫嚷着当兵没意思,想加入佣兵混两年,好参加天蛰城大战么。没这位老人家点头,你一辈子都当不了佣兵!还叫!”
说话间竟是又拍了几下,只不过力道轻的,最多拍得头盔嗡嗡响而已。
新兵张大嘴巴呆在原地,只得愣愣望着他心中偶像踏着月色走到他面前……正确的说,走到他老大面前。
来人正是从早喝到晚的崔会长,崔江。
此刻他换了个小酒壶,对着酒嘴口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后心情看着像是好了些,摆摆手冲陆叶笑着开口:“不知者不罪,陆队长,这位是我朋友,方才两人对战我也在场,的确是那人先动的手,蒂法斯迫于自保才出手,这与无视规矩大打出手有所不同,你将人先放了,董执事那边我自会去打招呼。”
佣兵团协会会长,在他们军里那就是城主之下,万人之上的将领老大,守城镇城的将主,更是他们那些新兵憧憬崇拜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的不得了。只是眼前的这位崔会长则不同,因为佣兵与军人毕竟不同,眼中也没有炙热的敬佩之情。不过那个一心想加入浴血奋战的佣兵团新兵不同,他看着崔江则像是见到了偶像信仰,整个人都不知道摆哪里好。
相对手底下新兵的局促,陆叶本人也好不到哪去,他下意识搓了搓有些微微发汗的手心,点头称是:“可以可以,既然崔老会长亲自开口,陆某人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不过……”
陆叶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的继续道:“只不过还要请您的这位朋友务必将毁去的老槐树安顿好,种上新槐树,不然上面我们不好交代。”来巡逻的又不是他们一支队伍,每天轮流换岗和一些休息日都需要换人,光是这条街就有三支队伍相互交接班,这里没了什么缺了什么,换班的时候人家一眼就知道了。
“这是自然。”崔江点头。
陆叶见状稍微松了口气,扭头看着还作拘押动作,扣着那青衣少年两手的属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两只手去拍那几个人:“撒手,撒手,你们还不都给我撒手,一个个蠢的,气死我得了。省得我还要天天看着你们。”
手底下的兵个个抱着自己头盔,松开了卿狂。
卿狂抱拳对崔江谢道:“多谢崔老会长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