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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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疑问的语气，婖瑜还是从其中品出几丝不同，反问道“可是，娘，大伯母当年难得做的不对吗？”
婖瑜歪着小脑瓜子，可要是这样，“大伯母为什么不做正确的决定呢？”
“婖瑜，你觉得什么是正确的选择？要是你是大伯母，你会选择随着夫君去南面上任呢，还是在宅子里苦守十年？”程氏弯腰在盆子里洗着蔬菜，并时不时教婖瑜挑出枯黄的叶子。
抓着青菜，在盆子的清水里左右抖动几下，另一只手整理着菜叶子清洗着菜梗上的泥土，婖瑜缓缓地说道：“要是随大伯去任上，那就是官太太，若是留在老宅里，那就是未来的族长夫人。”
娘和她说过，十年前，在大伯去上任之前，族里的人曾就未来族长的位子进行了‘讨论’。在最后的时刻，大伯母站出来，决定不与大伯去任上，而是在老宅里承担起长媳，未来族长夫人的担子。可也就是因为这样，与大伯分开了十年。
“可是我并不觉得大伯母错了，要是她不留下，大伯这未来族长的位子就会保不住。就像娘说的，大伯母牺牲了小我，可确实帮着大伯解决了忧患。”婖瑜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大伯母在某些方面来说是个好妻子。
“瑜儿，你说的固然没错，可有一点你却忘了：夫妻，夫妻，这是分不开的。你大伯与你大伯母成婚三载，育有三位子女，可却分别十年，这十年，饶是再深的感情也折磨没了，更何况他们区区三年夫妻。”程氏看着漂浮在水上的菜叶子，慌了神。
“如果是爹和娘，娘一定会选择陪爹去任上？”虽是疑问，当婖瑜却非常肯定。可是，世人不是说，能为夫君分忧的妻才是贤妻吗？
“傻瑜儿，夫妻不同于寻常关系，即使有妾氏有通房，但有夫才是妻。这十年里，你大伯母能为你大伯父守着，可你大伯父却不会一直惦念着老宅里的妻子，所以，在你大伯母手都伸不到的地方，你大伯父身边会出现其他的女人，通房，小妾，上官赏的，下面奴才送的，商户乡绅巴结的，甚至可能还会出现能替代你大伯母位置的人。这样一来，你还觉得你大伯母做的是对的吗？”有妾氏有通房根本就不怕，只要两人还在一起，这感情就断不了。怕的就是天各一方，孤掌难鸣，即使霸住了老宅子又有什么用呢，感情没了，什么也就完了。
倒也不是她非得把他大伯想成这样，只是这世道便是如此，前年他三伯中了秀才的时候，她三伯娘硬是从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身上挪出了一年的吃穿用度，这才给他三伯买了两个伺候的丫鬟。他大伯又是当官，身边也没个人，要是这些年真能一个都不找，她可就算是服了。
婖瑜皱着好看的眉，完全不赞同大伯会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大伯母为大伯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那大伯母不是很可怜？”
“夫妻间是不论恩情，而是谈感情的，更何况.........”更何况，要是大伯真为大嫂守了十年，或许能感受到无人相伴的那份孤寂，这样他才会对大嫂真正的心存感激。可若是大伯在南面另有‘贤妻’美妾，怕是根本就不会知道，为一个男人守十年活寡的痛苦。“而你大伯母，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抖了抖手里洗干净的菜叶子，程氏站起身子，把菜放到了灶台上的面盆里，等之后下锅炒熟即可。
转身从竹子制成的菜篮子里拿出一包油布纸包着的毛豆，回到刚才的位子上继续剥豆子。
“你大伯母可不全是为了你大伯，更重要的是为了铭哥儿。”这回没有说透，这就说明是程氏要让婖瑜自己想明白。
为了大哥哥，愁眉不展的婖瑜突然间恍然大悟，这族长的位置只有是大伯的时候，才有可能是铭哥哥的。
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不对，不对，婖瑜突然觉得被娘绕进了‘大伯是坏人，大伯母好可怜’的奇怪圈子里，“不对，娘瞎说，大伯经常来信，这么些年也没有提起，那边有什么姨娘或是庶子庶女！”每回大伯来信，老夫人还总让人挑上一段念给大家听听，要真是有什么，大伯母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说，可不代表没有。要不娘和瑜儿你打赌？”教一个女儿比两个长子和三个幼子都吃力，对于几个儿子，后宅里的事情她也偶尔提起，但他们只要明白个大概就好。可闺女就不一样了，瑜儿刚满七岁，十岁要开始相看人家，十一二岁订下来，准备个两三年就要嫁为人妇了。
又得担心着瑜儿不懂夫妻相处之道，又得担心着她感情投入的太深，最后反倒自己遍体鳞伤，还得担心着她在后宅吃亏.........
总之，生个闺女那真是各种操碎了心！
“可不管如何，见面礼你却是该准备起来了，莫让人说我们四房没有礼数。”说起这个程氏也苦恼，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大了，吃穿用度一省再省，可真要准备什么体面的礼物，怕是困难。
真希望他大伯能靠谱些，少带些家眷回来，也好让他们这些‘穷亲戚’少出点血。
“啊~~”婖瑜脑袋耷拉了下来，“我该准备什么啊？”虽然她还是不相信大伯会在外头另置妻妾，可要是真有庶子庶女带回来，到时候在准备礼物可就来不及了。
“至于礼物，他们与你是同辈，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程氏并没有给出什么建议，只让婖瑜自己想法子。小辈不需要给长辈见面礼，可是同辈人之间需要交换，这是礼节问题。
婖瑜看着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襦裙，低头默不作声。
程氏放下了手上的豆荚，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她把婖瑜找来的原因了。“他们与你是同辈，不管你父亲如何，你大伯又如何，我们房即使没人当官，你娘我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你是嫡出女儿，说句难听的，哪怕你爹把我休了，你们几个的位置却是动摇不了的。而他们，哪怕你大伯的官再大，他们也始终是庶子。能和你平起平坐的，也只有大房你大伯母所出的钦哥儿福姐儿他们三人。更何况，你大伯母认不认他们还不一定，要是不认，那他们就只能是外室所出。”他们这一辈人的纠纷，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下一辈。
“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谢添沁是大伯的庶女，可因为大伯在外做官，大伯母又掌着族里的事情，所以她每日只要扑蝶玩耍便好。还........”还每次一副嫌弃她的样子，想起在这个大宅子里处处着人白眼，婖瑜眼眶子顿时红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
她是四房嫡女，可是又何曾被人正眼看过。因为谢婖福，谢婖沁有个当官的爹，族人敬仰的娘，所以他们就能什么都不干，天天锦衣玉食，绫罗绸缎。
婖瑜愈发的委屈，往日每天请安，老太太总是一个个的夸着她们，婖福懂事漂亮，婖沁活泼惹人怜，铭哥哥懂事学业好，锟哥哥样貌俊朗........而她和哥哥弟弟们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那里听着那些刺耳的话，渴望着老太太哪日也能跨上她一句，哪怕只有一句。
“谢婖瑜，你给我把头抬起来。你告诉我你委屈什么？委屈你没有个当官的父亲，还是在委屈你娘不是掌管族里事物的大伯母！你父亲为了你们兄妹几人，不顾身份的在外做活，省吃俭用不说，还被人诸多挑剔，责难。可就这样，他凭着自己的能耐，养活了我们一家几口，你没有任何理由看不起他。你娘我从怀你大哥的时候开始就做绣活存钱，一直到现在，可不到十年的功夫，我们夫妻俩硬是供出了两个在这河南府城最好学院念书的儿子。”程氏话语中的骄傲让婖瑜讶然侧目。
这也是为什么程氏总爱把几个儿女不时的叫到身边来谈话讨论，与长子次子探讨为人处世，为官为民，与独女讨论后宅纷争，为妻为媳为人之道。这不仅是为了教育子女，更是不想让他们在谢家老宅子里走了歪路，误终生。
“今日晚膳你就不用吃了，去院子里跪着，等什么时候你父亲就寝睡觉，你再回屋子。打明日起，跟随你父亲去铺子里。”陈氏很少发火，但并不代表她不是个严母。只是通常在母子谈话的时候，她是不会发火的，因为她知道，太过严厉反而使得儿女不敢与她谈心说话。
“是，母亲。”原本委屈满满的婖瑜这下子反倒异常听话，毕竟这确实是她的错。更何况，一直最得父亲宠爱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有了这样‘怨怼’父母的心思，真是太不孝了。
看着婖瑜稚嫩的脸庞，程氏终究不忍太过，话说，这还是自打婖瑜出生以来，她第一回对女这样严厉的斥责。“你要记着，论嫡，你大伯是老太太的儿子，你父亲也是，要是真的追根溯源，你父亲是姨娘所出，你大伯亦是。”所以，你和大房的嫡子嫡女们并不差什么。
婖瑜颓丧着的小脸硬是扯出一抹微笑，不展的愁眉使得她神情更为郁郁。
打会说话开始，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老宅子里，哪怕是嫡子也分个三六九等。
程氏抬起擦净的手轻抚着婖瑜的小脑瓜子，神情中露出几丝无奈：“至于，三姐儿你平日里远着些就好。”程氏嘴里的三姐儿就是大房的庶女谢婖沁，其实她不过是大嫂用来体现自己贤惠的物什罢了。谁人不赞大嫂贤惠，即使老大不在，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善待庶出子女，甚至比起自己所出的子女都不差些什么。
其中还牵扯着其他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现下并不适合对婖瑜多说什么。
“你且瞧着，这大房怕是有得闹了。”在让婖瑜出去接受处罚的时候，末了，程氏看着炉子里越发高涨的火焰，说了这么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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