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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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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板该回来了,我也不敢造次,给方迦南量了□□温喂了点药请了个假就出门上班去了。老板出差的这几日,济世堂虽然还算运转良好,帮里的事有的就搁置下来。对那边的事我是一贯的不深入,只不过我不管,事情还是往我身上贴。
我前脚进办公室,冯威后脚就跟进来,说要见老板。
冯威是帮里的一个头目,主要负责北面,平时都在D市那边。他辖下的地盘跟黎正涛的地盘相接,这些年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猫腻不少,架也打了不少,难得还算维持的平衡,老板也很看重他。
这下他放下手头的是跑到公司来见老板,联想到黎正涛的秉性,恐怕是真有什么事。我也客气地请他坐下:“老板按说今天该回来,可是人现在还没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冯威西装脱下来丢在一边,衬衣袖子胡乱挽着,脸色黑得发青,但也还算理智:“周总试试。”
这人虽然有点年纪了,但生的高大英气,皮相也好,据说早年当过警察,后来蹲了几年局子,受了老板什么恩,就来投奔老板了。看多了电视剧总觉得他这背景非常可疑,当初帮里不服他的人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当初不服他的人现在都不知在哪块地里栽着,他倒是一步一步做上来了。
果然,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我放下电话,转头问冯威:“是黎叔那边找麻烦了?”
冯威点点头。
我继续问:“具体是什么麻烦?”
冯威沉默了一会才说:“抢地盘。”
我满头黑线,早知道他性子沉稳,没想到沉稳到这种地步。只好循循善诱:“这……怎么个抢法?”
他眼神扫过来,淡淡说:“耳闻不如一见。”
我摇摇头:“你说让我去看?别误会,我就是个给老板跑腿打杂的。”
还没推辞完,电话就响了,老板打来的:“出事了?”
我回答:“是,冯老大急着找您。”
老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有点失真,听起来非常疲倦:“我手头有点事,实在走不开。周则,你去帮我看看。”
我骑虎难下:“老板,这……我一点经验都没有,而且我真不知道怎么跟黎叔打交道。”
老板只说:“你看着办,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打电话。”就挂断了。
我转头对冯威说:“老板让我跟你去。”又强调:“事情还是得你拿主意,我去了也是添乱。”
冯威应下,我便给方迦南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只好请示:“我家里还有个病人,我得先回去看看。不耽误事吧?”
他说:“我送你。”
我把抽屉里收的枪拿出来揣上,下楼上车。他居然是自己开车来的。我边扣安全带边问他:“你昨天就来了?D市开过来三个多小时呢。”
他说:“早上出发的。”
我挠挠头:“你一直都这么不说话?”
他看看我,轻笑了一下:“现在算多的了。”
我:“……多谢抬举。”
到家之后方迦南似乎被开门声惊醒,迷迷糊糊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凑过去探了下他的额头,烧好像退了,就叮嘱他:“我给你请了假,今天不用去了。呆会自己去买点好吃的,我有事要去D市一趟,过两天才回来,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凑过来吻我一下:“嗯。”
我说:“我要是客死他乡,你就改嫁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说好。
我心想你个小没良心的,摸了摸他的刺儿头就出门,跟冯威一路飙车到了D市。他一直在车上放鬼哭狼嚎的女高音歌剧之类的小事,我当然毫不在意。刚下高速,冯威就接了个电话,期间说了五句话:“……嗯。马上到。你懂个屁。好。我草你妈!”
联系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我实在是很好奇是谁在跟他打电话。
又绕了几个迷宫一样的高架,车子停在天兴茶楼。在老板手下这么多年,关于D市我也只知道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不仅有冯威,黎正涛手下的一个头目白思宇,因为是两省交界,还有些邻省的势力。现在冯威半个人都不带跟我一路长驱直入,期间也没人来缴我的械,这种不熟悉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有点慌。在玖龙那种地方都能出事,这种地方更不定怎么样了。
冯威猛地停在一间包间门口,我差点撞在他身上。他抬腿一脚踹开门,门弹在墙上,一声巨响。
他左手把西装像个麻袋似的搭在肩上,右手插着口袋,大摇大摆进了包间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我也跟着进去,看来这天兴茶楼装修走的是奢侈古风,象牙白色暗纹的墙纸,地毯也是暗纹的,红木的十五人大桌,迎面还有面屏风。房间里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还有一个人歪坐在红木沙发另一头。
冯威坐下之后也不说话,翘起二郎腿抖抖索索浑身找了半天烟,十足流氓做派,要不是他人长得一脸正气,我才不信他本来是警察。原本歪在沙发上那人懒洋洋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根皱巴巴的烟两步抢过来猛地塞进他嘴里:“抽抽抽,抽你妈/逼抽。”一边劈手从一边站着的小弟手里夺过上面还印着个裸女的塑料打火机,轰地一声点着了烟,火苗蹿得老高,差点把冯威眉毛点着。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才仔细打量起那人来。他也穿着正装,衬衣居然是粉色的,皱巴巴地扎在修身的黑色正装裤里。这人看起来也不年轻了,长得非常白,眼睛细长,五官拆开来怎么都难看,凑在一起却颇有古画中人的风味,可惜气质却是下三路的。
他跟我对视两秒,用鞋尖踢了下冯威的小腿:“怎么,不介绍下?”
冯威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全吐出来:“我们二把手。”
那人冷笑一声:“你真该送回你娘肚子里再造。介绍个人都介绍不清楚,人叫什么你特么总得吱一声吧。”
冯威翻个白眼,我忙说:“我叫周则。”顺便伸出一只手。
他说:“白思宇。”跟我握了个手,算是见过。
对白思宇这个人,我也只略有耳闻,听说他是黎正涛从街边捡回的弃儿,从小就跟着黎正涛,做事风格也一脉相承——既狠辣,又谨慎,我初入公司时总听见他的名字,一般都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不过这几年他的名字出现在耳边的频率大大降低了——似乎是自从冯威开始管事以来,冲突就少了。
我原以为这两人关系不错,怎么都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我应该是来解决矛盾的,谁知两个人一番见面礼之后竟然都不说话了,一个抽烟一个玩打火机,各自坐在沙发两头,把我一人撂在一边。
这算个什么事儿?
感情这俩人跟这儿相亲呢,我还得跟媒婆似的活跃一下气氛?
我踌躇一下刚想开口,包间门突然打开了,几个服务员鱼贯而入,桌子上瞬间就摆满了菜。
白思宇站起来说:“周总大老远跑来,我们也不能慢待了。饭点了,上桌吃饭吧。”
我还没说话,冯威便起身走过去拿了双筷子要夹菜。白思宇两步跨过来,伸手“啪”一声打在他手腕上:“我让你们二把手吃,没让你吃,你倒是自觉。”
冯威挑挑眉,夹了一筷子和牛刺身送进嘴里,嚼。
白思宇嘴角一挑,抱着手臂靠在桌旁,冯威就这么冲着他嚼啊嚼,嚼完了咕嘟一声咽下去,也一动不动盯着白思宇。那目光直愣愣地没什么潜台词,冯威也没什么表情,白思宇却被盯得招架不住,嗤笑出来,摆摆手招呼我上桌,开了瓶看起来贵的要死的红酒,边倒边说:“我懒得跟这木头疙瘩耗着。周总看起来是个明白人。”
我也不绕弯子:“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还什么都不清楚。”
他喝一口酒:“这么说吧。你们的人在我们那边搞地下赌场被发现了,人跑过来,被他扣了。我也不想这么逼着他,可是头儿交代了得把人找出来,我不好办。”
冯威把筷子放下,开口道:“你不是知道是谁了?非要他的命不可?”
白思宇说:“人没到我手里。而且怎么着总得头儿说了算,我也没说要他的命。”
冯威冷笑一声:“以你们头儿那个操行,人给了你还有命?”
他话音还没落,包间门突然一响,整条走廊好像都安静下来。我朝门口看去,感觉全世界都按了慢放键,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站在门口——这是我这两个星期来第三次见到黎叔了。他还是跟弥勒佛一样笑眯眯走进来,先对上了冯威:“小冯,出息了啊。”
冯威站起来半鞠了个躬:“黎叔好。”
黎正涛笑眯眯地从冯威身边走过,又对上我:“小周,你来了?”
我说:“替杨总跑个腿,杨总实在是有事抽不开身。”
黎正涛笑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好,好。”说着慢悠悠点着拐杖走到白思宇旁边,一手拉开凳子,手还略略有些抖。
凳子拖过地毯,他另一手忽地抬起拐杖一杖扫在白思宇脸上,力道之大让人很难想象是个七十几的老头,木头击中骨头,一声闷响,听得我脑壳也疼了。白思宇被打得跌坐在地,手捂着脸颊。他本就生的白,颧骨上此时被扫得红肿一片,很快就开始发乌,看着越发凄惨。
我一下子愣了,身边冯威抢上前一小步,又定住不动了。
黎正涛背对着我们,声音古井无波:“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以后该怎么做。”
白思宇低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