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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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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慈济医院
我坐在饭桌上搓手,看着方迦南把菜端上桌。
昨天一天折腾下来胃里一直空空如也,今天又一觉睡到下午,只和他们在高速收费站草草吃了点,闻到菜的味道,简直连胃粘膜都开始收缩。没等方迦南过来,便偷偷先夹了一筷子绿莹莹的泥蒿送进嘴里。泥蒿原本就鲜甜,又浸透了腊肠的油脂,吃得我简直要把舌头吞下去。
我又伸出筷子去夹汤里隐约躺着的鸡腿,方迦南突然在厨房里“啊!”的一声,我吓一跳,筷子一松,掉回汤里溅起几滴油喷在脸上,烫得我直跳脚。
我小步跑进厨房:“怎么了?”
方迦南一脸委屈:“电饭煲忘插电了。”
我对着半锅生米无语凝噎。
方迦南打开冰箱扫了一眼,拿出一卷挂面来:“煮面吧。”又拿了西红柿青椒青豆鸡胸肉,架了锅开始烧水。我靠在流理台边,看他把青椒西红柿切小块,鸡胸肉划下小半块来也切小块,锅里放油和葱姜蒜爆香,材料都下锅翻炒。等水开了面放下去,另一边加一大勺老抽盖上锅盖焖煮,两边正好同时起锅,面盛进剩下的鸡汤里,足足一大碗。浇头浇在白生生的面上,我咽了咽口水。
方迦南说:“你怎么饿成这样,我背后都感觉得到你眼睛在放镭射光。”
说着把面递过来,我站在厨房门边就头埋进去呼哧呼哧吃起来。正吃着,方迦南又煎了个鸡蛋丢进碗里,催我说:“去饭厅里吃,你看你,谁欠着你了。”
关上抽油烟机回到饭厅,我继续进行“以怎么样的临界速度吃面可以不把自己噎死”的科学实验,方迦南在一边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捻着泥蒿,也不吃,像是鞭尸一样。
我放下面碗,把手搭在他手背上:“怎么了?”
他顿了一下,停下筷子,有点嘶哑地问:“你昨天去哪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迦南又接着说:“我给你打电话,电话关机。我很担心你。”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昨天去D市,晚上手机没电了。”
方迦南静静地看着我,眼底有青色的痕迹。他说:“昨天没人叫我起床,我迟到了。”
我笑了:“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出去一下。”
“那时候我还没睡醒。而且你说什么客死他乡的,以后不准说了。”
“好,好。不说了。”
方迦南站起来走进厨房,水声响了一阵子,他又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我得回一趟W市。我爸打电话来说他想见我。”
方迦南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家里的事,我以为他是要回家,就“嗯”了一声。
他坐下来,神经质地再度开始虐待盘子里的泥蒿。
我捉住他的手:“怎么了?要回去看父母,不是挺好的事。”
他苦笑了一下:“我跟我妈长大,都好几年没见过我爸了。”
第二天我接到老板的电话的时候,方迦南已经在回W市的路上。下午才被老板一个电话从懒觉中惊醒,我揉着惺忪睡眼坐在床边,老板在电话里说,接你的人已经到了楼下,下楼。
艹,这是要干什么?
还在洗漱间里刷牙,就有人开始擂我的门:“老大,老大,还没好啊!”
我听出来那是梁晨的声音,陶朱手底下一个小弟,跟我也算熟。我一腔起床气无从发作,随便套了件T恤就跟他下了楼,没好气地问他我们去哪里。
他边系安全带边说,老板只交代让我把你送到慈济医院,说完还嘿嘿两声。
我:“特么又不是去仁爱男科医院,你嘿个毛。”
梁晨乖乖噤声了不到三秒,就贼眉鼠眼地八卦起来:“听说是老板的小蜜住院了,别不是有了吧。”
我狠狠呸了一声:“有了叫我去干嘛,喜当爹啊。”
“这不老板最信任的就是您,要喜当爹也就只有您了嘛……”
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到了慈济医院正门梁晨却直接开过去,三两下绕到边上的一条巷子口。如果不是他把车开过来,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慈济医院旁边有这么条巷子。老板就在不远处,没开他的路虎,身边停了辆不起眼的本田。梁晨在巷口把我放下来,老板站在车边等着,我加快脚步。
老板看起来非常疲倦,还在抽烟,我印象里,差不多有三年我都没怎么见他抽烟了。见我走过来,老板直起身子,劈头就说:“贵州那边的货物中转出了点问题。你是留在这里帮我照顾人,还是去贵州?”
我心想照顾人,看来老板的情人真的病了。嘴上道:“生意上的事我不熟,我还是留下吧。”
老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挥挥手道:“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在医院陪护了,济安楼302。”
什么……?陪护?24小时?我刚想问,老板已经坐上了车绝尘而去。
算了,反正方迦南这几天不在,24小时就24小时吧。
慈济医院是本市最大一家私立医院,济世堂也有不少股份在里面。济安楼是最深处的一栋四层小楼,傍着一座小山,在市中心算是顶顶清净的地方了,一般是安置一些有背景的病人。病房门口的保镖可能提前看过我的照片,倒是很识相,放我进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林先生在休息”。
我嗯了一声,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觉得不对劲。
林……先生?
诶?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子里闪过,我已经拧开了门,只好走进病房里。
窗帘掩着,整个房间里是昏暗的。除了仪器滴滴的跳动声和石英钟指针的咔哒声就没有一点声响了。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病人背对着我睡着,枕头边撇了一本《金色眼睛的映像》。林先生是个文艺青年,我心想。而且身为老板的情人,看这本书是不是有点讽刺。
我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坐了一会,觉得有点冷了。准备回去拿件外套再来,却在门口被保镖拦住:“杨总交代了,让您就呆在这里不要走。”
我瞪大了眼睛:“我回趟家拿衣服都不行,吃饭上厕所也不准走吗?”
那保镖像山一样站在我面前,这人身高得有两米了吧。他脱下外套递给我,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嗡嗡盘旋:“饭我们会送来,如厕您请自便,但是您要是20分钟不回来,我们就报警了。”
你,你一个□□老大雇佣的保镖报什么警啊!我在心里咆哮,报的一手好警,自己也进去了啊!
我乖乖披上他比我大两号的西服走回陪护床边坐下,倒是没像想象中一样可以当裙子穿。顺手拿起床上那本书借着百叶窗缝里透过来的光线翻了翻,突然有声音问道:“好看吗?”
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病人似乎是被我们刚才一通折腾惊醒了,翻过身来正看着我。
我微笑:“这故事很有趣。”说着把书放回床头,却突然发现病人有点眼熟。
仔细看去,这不是前几天方迦南发烧的时候我在医院碰上的那个胃痛的人吗?
那人坐起来靠在床边,问道:“杨珉呢?”
我几乎从没听到过老板的全名,虎躯一震,回答道:“老板有事出差去了,这两天应该是我来照顾你。”
那人的手无意识地在锁骨附近作了个捻头发的动作,答道:“嗯,我知道你。总是来帮他送东西。”沉默了一会,冲我笑道:“我叫林柏原。”
我忙点头:“周则,杨总的秘书。”
“帮我把窗帘拉开吧。上次来医院,正好碰到你,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窗外正对着半爿山坡,初秋的阳光下仍然绿意融融。窗帘拉开,房间里明亮起来,林柏原眯起眼睛继续说:“你肯定也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吧。”
我只好说:“真的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住在莲池的是……是女的。”
他笑了:“也是,你帮我买过那么多裙子和化妆品。我就这个毛病,喜欢打扮成女人。杨珉倒也忍得了我。”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轻了,一张脸却长得清秀端丽,要不是头顶剃得发青,恐怕没人认得出他是个男人。我坐在床边忍不住搓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柏原倒也没有要让对话继续下去的意思,拿着那本《金色眼睛的映像》自顾自翻看起来。过了一会看我实在枯坐无聊,把被子一掀,露出脚头一台笔记本:“拿去玩吧,看你无聊的。杨珉不让你回家?”
我忙打小报告:“是,我回一趟家也就二十分钟的事。”接过笔记本打开。
“那你还是呆在这吧,杨珉做事总有他的理由。”
我内心翻个白眼,原以为老板是气管炎,原来是我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