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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金蝉脱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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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日夜兼程,不出十日便能到达肃国边境。”李芸为三人的碗中又添了些茶水,甚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沈茹月却险些将喝进口里的茶水都吐了出来,但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交通不甚发达的古代,也难怪他们对十日的旅途习以为常。可一想到接下来十日之久都要在颠簸中度过,心下便叫苦不迭,却又听到李芸问了和萧玉同样的问题:“等出了肃国,不知姑娘yu去往何处?”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茹月便禁不住愁云满面,苦恼的撑着下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的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而我暂时还不知该如何回去。”沈茹月努力的组织语言,试图将这件复杂的事情以一种他们可以理解的方式说出来。
“沈姑娘的家乡难道是在七国之外的地方?”李芸向她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沈茹月只得含糊的解释:“差不多是这样吧。不过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到了月国也许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只是……我也不知该怎么去月国。”沈茹月丧气的垂下了头,却见正在饮茶的萧玉忽的一滞,而后又以昨夜那种古怪的目光审视着她。
正觉气氛又向着尴尬的方向发展,李芸却绽出笑容,豪爽的说道:“既然如此,沈姑娘不如先和我们一同回沧国吧。”
沈茹月瞥了瞥似乎正陷入沉思的萧玉,有些犹豫起来,却听到一个优雅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可先随我们回去,我再派人送你去月国。”
沈茹月讶异的抬头,正触上萧玉水波盈盈的秋眸,只是眸光却冰冷。想不到这冰山似的人竟也是生得一副热心肠的。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萧玉的那张脸让她感到熟悉,也许是因为这个怎么看都和平凡的自己有很大距离的贵公子说了那句盛情难却的话,沈茹月于是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喧嚣自茶铺外传来,接着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提着兵器闯了进来。那几人先是向茶铺里扫视了一圈,看得沈茹月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便拉来正算账的掌柜,将一张画了人像的白布在他面前展开:“最近可有见到独身出没的可疑女子。”
沈茹月看都不敢看那画像,忙低下头假装喝茶,心下侥幸着好在自己遇上了萧玉和李芸。
那掌柜的早就被士兵们来势汹汹的模样吓破了胆,唯唯诺诺的连声答着“没有”。抓着他的士兵才终于放了手,又将那画像贴在茶铺的门口才离开。
不一会儿那画像前便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一边对着画像指指点点,一边讨论者所谓“赏金”。
“此地不宜久留。”李芸自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放在桌角,便示意沈茹月和萧玉离开。见他一脸正色,沈茹月意识到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而方才那白布上画的人像只怕也不会是别人,于是下意识的将面纱拉紧了些。
再去看萧玉才发现,整个过程中他却都没事人似的饮茶,直到这一刻还优雅的掩袖,倾尽茶盏中最后一滴醇香才拂袖起身。
重新回到马车上,沈茹月额际已惊起一层薄汗,可坐在对面的萧玉却仍镇定自若。虽然如此,沈茹月还是微倾了身子,颇为虔诚的说了声“对不起”。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牵连才使得他们的旅途变得如急迫。
萧玉也不曾答她的话,始终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具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却让人不由得生出距离感。此时的他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衫,宽阔的袖摆一丝不乱的铺撒在坐塌上,映衬在齐腰的墨发之下,娴静优雅得好似胜放于峭壁绝崖上的幽兰。那些仰望绝壁的凡俗之人,纵使披荆斩棘,粉身碎骨也未必能触得到一瓣馨香。
沈茹月不知不觉的又神游开来,待收回思绪之时,萧玉已然以手抵眉陷入了假寐。回想方才在茶铺里的一幕,沈茹月才又感到凶险万分,不禁嗟叹流觞何其神通广大,不过一夜的时间竟已将通缉她的画像贴到了这里。想来这一次他必是恨透了她,若是再落入他手里只怕不会是沦为奴隶那般简单了,思及此,沈茹月便又不禁为后面十日的路程担忧起来。
也许是料定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走不了多远,流觞并未将搜索沈茹月的兵力扩散至边城。扮成沧国商贾的萧玉一行沿路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拦,再加之萧玉手里的牒文似乎格外好用,便是城际通关之时也极少被盘问,所以他们果然如预料那般在第十日抵达了边城。
“出了这座城就是沧国的地界了。”萧玉抬手将避风帘掀开三分,便有风自窗外灌入车内,将他鬓前的发丝拂起。沧国在肃国的南面,所以一路上他们是向着南方行进的,到达肃沧交界之地时,空气里的寒意已消减许多。这一刻,沈茹月错觉萧玉那总是冰冷的双眸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南风变得柔和了几分。
待马车驶入了沧国地界,沈茹月才觉得始终如乌云那般笼罩于头顶的,关于流觞的魔咒终于破除了。一颗紧张了许久的心也彻底放松下来,于是闲下来的心很快便被沧国的风土人情吸引了去。
沈茹月迫不及待的凑到窗口前掀起帘子往外瞧。这里毕竟是边城,远没有太邺那样的繁华,来往的行人也多身着粗布的衫褂,偶尔有一两个商人模样的倒是穿的绫罗绸缎。不过眼见着年关将近,集市商铺间倒也人来人往、甚是繁华。
细细瞧来,果然如传言的那般,这沧国人也许是得了南方的水土滋养,个个都生得灵秀。便是男子也多眉目清秀,体态也不似肃国男子那般雄壮,举手投足间倒是多了几分风流和儒雅。
沧国人的这些特点,随着马车逐渐向沧国的国都靠近而愈渐明晰起来,其间窗外的风景也更加的引人入胜。
能够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千年前的百姓们赶集或是劳作的场景,沈茹月难掩兴奋之情,甚至有好几次引得萧玉对她侧目,显然是不明白她趴在车窗处在激动个什么。
醉心于窗外略过的一幅幅生活剪影,很快便又过去些时日。看够了风景的沈茹月直在心下抱怨着屁股快要坐得起茧了,却终于盼到马车停了下来。原以为是要进客栈歇脚,却在跳下车后被告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也就是沧国的国都毓城。
还没来得及欢喜,沈茹月却已被眼前繁华与喧闹惊得说不出话来。马车停在铺着青石砖的巷子里,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往的行人多身着锦衣华服,街上亦不时有装饰纷繁亦或是轻纱环绕的软轿经过。
街边是一家接着一家的铺子,琳琅满目的商品沿街铺开都不带重样儿的。又间或有巷子自街口延伸开去,里边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庭院与屋宅。这些沧国人是极懂得享受的,如此闹中取静的地方想必住起来也颇为舒心。
再看那屋宅的建筑风格,白墙黛瓦的庭院多修筑得小巧玲珑。白墙粉质细腻,黛瓦做工精致,房屋的檐牙乃至外墙的顶端则雕有栩栩如生的花卉鸟兽。简单的配色配以繁复的细节,这些屋宅若只是自远处略略看去,唯觉平凡朴素,可若是凑近了细细品来,便会禁不住大呼玄妙。
沈茹月便是被这些堪称工艺品的建筑给吸引了全部心魂,只叹这双眼睛不够用,恨不能将看到的一切都刻进去带回现代好生研究。
又看到从庭院里探出枝桠的红梅和洋槐,想必院子里的花卉和树木也是精心搭配过的,但求能做到四季皆有所观者。
顺着精巧的庭院外墙望去,则瞥见几个年轻的富家公子从巷子口略过,他们果然和萧玉一样都带着面纱,只是绫罗绸缎又怎能掩得住自骨子里透出的风流倜傥,倒真应了沧国出美人的说法。
这毓城无论人还是物都与太邺甚为不同,同为一国之都,若说太邺是恢弘而又肃穆的,那么毓城则该被形容为温婉秀丽。沈茹月不禁感叹毓城的名字取得极好,正好将沧国都城的钟灵毓秀概括其中。
还沉迷于沧国国都的繁华与秀雅之中,沈茹月却不得不在李芸的催促下踏进了面前的庭院。这才发现萧玉早已没了身影,眼前的庭院则比先前猜想的还要秀丽数倍。楼阁娟雅、回廊蜿蜒,花草与山石相得益彰,溪流与潭水交相辉映,若不说明,沈茹月定要以为自己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
李芸交待一名侍女好生伺候沈茹月之后便又折回去出了庭院,只留下她一面欣赏着美景,一面随那侍女来到为她收拾的暖阁。这南方之地本就温暖,但念及她从较北的地界来便还是在屋子里支了暖炉。
沈茹月甚是满足的坐在暖炉旁烤着手,只觉自入了这毓城便一直处于惊讶和嗟叹之中,又想起庭院里目不暇接的雕梁画栋,不禁感叹:看来萧玉家的生意做得很是有些规模。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沈茹月正就着暖意准备打盹儿,却见方才的那个侍女掀了帘子进来。而后毕恭毕敬的对她躬身行礼道:“我家主子在偏殿设了宴,还请姑娘稍作准备,晚些时候好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