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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远古战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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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有刺目的阳光从洞口岩石间的缝隙里投射进来,仿佛一道道由光芒铸就的利剑,将洞穴中的黑暗刺破。沈茹月揉了揉尚有些迷蒙的眼睛,忽的想起什么,一骨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还在昏睡中的男人身边蹲下。只见他呼吸平稳,脸上病态的红晕已然消失,但面色仍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沈茹月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探向他的眉间,热度似乎也退下去了。情况算是基本稳定下来了,只需等着他醒来,也许就可以出这片林子了。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这个人的穿着很是奇怪,到有些像古代的铠甲,难道是在拍戏?可是,若说方才的那些人是在拍戏,未免也太拼命了。
终于能够腾出心思来思考这些问题,沈茹月下意识的咬着食指想得入神。可费尽心思猜来猜去也没得出个结论来,索性就懒得想了。“待会等他醒来问问便知。”这样想着,她又将手伸过去打算查看下那人伤口的情况。可才刚触上他胸前的衣料,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哎呦!”沈茹月疼得眼泪都快溢了出来,但见原本昏迷的男人一只手正捏在她的腕上,如同捏着一根竹竿那般轻巧,却叫她动弹不得。于是有些愤然的抬起头,正撞上缓缓掀起的睫羽。细密睫羽下,狭长的双目微眯,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却也在不经意间勾勒出邪美的弧度。明明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偏生盛满了细碎月光那般炫目得令人睁不开眼。锁在她身上的目光微滞了片刻,旋即又化作疏离。
“你觉得好些了吗?”隐约的感觉到自己遇上了不好惹的人,沈茹月于是忍着腕上的疼痛,努力陪着笑脸。那人果然放轻了手里的力道,却又掀动眼帘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起来。被这样的一双眼长时间的凝视,沈茹月觉得很不自在,与此同时,她又发现由于方才被拽住手腕时一时失了重心,眼下自己正趴伏在他胸前,两人的动作竟是极其的暧昧。沈茹月于是慌忙坐起身来将手腕从他掌心抽出,而他竟也没有阻止。
沈茹月用手捂着发烫的双颊觉得尴尬万分,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重新露出了笑容:“你好!我叫沈茹月,你呢?”接着有些犹豫的向他伸出手,准备来个友好的握手。那人此刻已然靠着石壁坐起身来,却仿佛没有看到沈茹月的手一样,正凝视着洞口的方向。灿烂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纤长的睫羽便似被镶上了金银,垂眸间泛起炫目的流光。沈茹月心下又添了几分尴尬,讪讪的收回了手。正百无聊奈的垂下头数着地上的蚂蚁,却听到一个威严而又孤高的声音响起:“流觞。”
那声音甚是好听,沈茹月便似黑暗中寻到了一丝光明,满面笑容的抬起了头,相信如果她长了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摇得欢实。“那个……流先生,茹月有几个问题不知能否向您请教。”流觞还是凝视着洞口,苍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沈茹月便只好当他默认,继续说道:“您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只见流觞转过头来,目光正触上她期待的眼神,然而撒落在那一双纤长睫羽上的阳光过于炫目,沈茹月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而后听到他缓缓答道:“沧肃交界之地。”
沧?肃?沈茹月搜遍了脑袋也没想起万窟城附近哪里有这样的地名,却隐约记起在翻阅文献时似乎瞥见过七国乱世时代的七国中有两个中原国家分别叫沧和肃。难道说……沈茹月着实被自己脑中忽然闪现的想法给惊吓到了,竟也记不得尴尬,抬起头迎向那双过于邪美的眼睛,焦急道:“现在是哪一年?”“昌宁五年。”流觞的声音平静而波澜不惊,沈茹月的心里却已乱作一团。
她咬着食指,努力的想要将事情理顺。他刚才所说的显然不是公元纪年,而她印象当中也没有哪个独立的朝代用过昌宁这个年号,倒是在七国乱世的时候有文献记载各国使用的纪年方式都不相同,直到后来的大肃皇朝统一了七国才开始使用一致的纪年。难道说她真的从那尊双棺里穿越到了千年前的七国乱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多年后被黄沙层层掩埋而后变为大漠的千年古城了,看来万窟城的黄沙下面果然有故事,这次齐氏集团怕是要赚大发了。
“咳咳……”沈茹月正想的入神,却被流觞口中传来的阵阵咳嗽声拉回了思绪。只见他正捂着胸口,眉宇微皱仿佛在努力压制,但伤口的剧烈疼痛还是使得他的额际冒出一层薄汗,而面色似乎又苍白了许多。虽然骨子里骄傲的他不肯开口,可沈茹月也看得出经过这一晚的高烧再加上伤口感染,他现在肯定不好过。
既然她已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时空中,而他又是她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更何况还救了她一命,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尽心尽力照顾好这个病号,直到他安全的回到同伴身边再说。说不定到时还能让他想想办法帮自己回去。
沈茹月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噼啪直响,于是站起身来,又对流觞露出一脸灿烂微笑道:“你一定渴了吧?我去给你找些水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说完她便又费了一番力气将那些昨晚堆在洞口的石块搬开走出洞口。
山洞外晨露清新,阳光馥郁,撒在身上暖洋洋的,沈茹月于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瞬间便神清气爽起来,而后寻着昨夜的路向那小溪走去。
来到溪流边,她先是掬了些水拍在脸上,将昨天沾染到的令人作呕的血污和泥土洗净。触碰到洁净而又清冽的溪水,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沈茹月只觉这泉水甚为受用,恨不能把整个身子泡进去好好享受一番,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于是颇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浸在溪水里的半截手臂,又去附近寻来一片较大的叶子,将那溪水盛了些便一面哼着歌一面往回走。
才在树林里走了几步,沈茹月便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隐约间,有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她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分辨,却看到前方的林子里几个穿着铠甲的人正一边用剑挥开草木,一面往这边走来。
沈茹月心叹不妙,也顾不得手中的水撒了一地,转身便往山洞那边跑。而那些人也觉察到她的动静,正往这边追来。她越跑越急,但忽然想到流觞此刻伤口未愈合,还虚弱得紧,倘若这些人对他是敌非友,此刻将他们引去,怕是要害了他,于是故意掉了方向,往偏离山洞的山林里跑去。
然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显然是跑不过千年前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脚下一个趔趄,便牢牢被人擒住了脚踝,只听其中一个士兵说了句:“就是她!那时和大王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她!”下一刻便有人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将头抬起。面前的男人剑眉入鬓,虽然年轻却似乎已是这伙人的头目。他将她细细端详了一阵,显然对那一身T恤加牛仔裤的装扮甚是不解。而沈茹月也意识到在封建的古代,女子身着这般袒露双臂且凸显曲线的衣服必然是无比唐突的,又想到自己一直以这种着装和流觞相对,心下顿觉难堪无比。就在她思考这一切的瞬间,那个头目已沉吟了片刻,而后用咄咄逼人的语调说道:“快说!大王在何处?”
大王?难道说这些人是流觞的手下?他们的铠甲到与昨天从他身上卸下来的很是相似,但是也很难排除他们是敌军伪装的……
见沈茹月沉默许久仍不开口,那个头目似乎失去了耐心,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又将一把短剑抵在她喉间。沈茹月又是疼又是怕,但还是强装镇定、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将军有话好说,您只说是大王,无名无姓的,我如何知道是谁?”
“放肆,大王的名讳岂可随意唤于口中!”说话之人一脸的凶神恶煞。
沈茹月甚感无奈,然而玄铁的触感在肌肤间愈渐清晰,显然擒住她的那人已打算用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来解决这场对峙,于是一面在心底加紧盘算,一面在嘴上拖延时间:“将军又如何能够证明您口中的大王当真是……”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面玉牌罢到了她眼前,其上用类似篆体的字书一个“肃”字。
看到这玉牌,沈茹月想到昨日在流觞身上似乎也看到过这么一个同样的玉牌,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自己也未留意。难道说这些人真是流觞的手下,而流觞也许就是七国当中肃国的某位将领吧。
“快带我们去见大王!”这人也忒心急了些,虽然已有几分相信,沈茹月却也不敢轻易打消疑虑,继而说道:“仅仅一个玉牌,也可能是仿造……”说了一半的话再次被打断,这一次却伴随清晰刺痛自颈项间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利刃的压迫下,那条纤细的血管越来越清晰的跳动。
“这位将军千万不要冲动,我这就带你去!”在这种生死关头,从来就没想过成为烈士或者英雄人物的沈茹月果断妥协了。虽然有救命之恩,但在自己鲜活的生命和一个受了重伤感染,随时可能挂掉的陌生人之间,她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一面在心里默念:“是他坚持说是你手下的,千万不要怪我。”一面领着他们朝山洞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回山洞之中时,流觞正倚着墙壁闭目小憩。为首的那个士兵见他胸口受了伤,竟唰的跪倒在地上,一面数落自己的失职,一面已是声泪俱下。而其他的士兵似乎也被他感染,皆跪伏在地上,一时间几个大老爷们儿竟哭作一团。
沈茹月看着眼前这一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心里咯得慌,于是挪到流觞跟前想叫他安慰一下这群感情丰富的属下。谁知他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抬眼慵懒的看了看她,而后又垂下目去。沈茹月正yu开口却忽的觉到肩上一沉,竟是流觞将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接着他便径自站起身来向洞口走去。
这斗篷很是宽大,将沈茹月整个身子裹了个结实,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觉察到这一点,沈茹月只觉面上忽然烫得灼人。抬头时,那群士兵则终于止住了哭声,收拾了东西走出洞外上了马。
沈茹月便跟着走出去,却见他们一人胯下一匹马,于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时,一只宽大的掌伸到了她面前。寻之望去,只见骑在马上的流觞正俯视着自己。耀眼的阳光自他身后投射,清浅的光晕笼罩于他周身,勾画着纤长的曲线,亦模糊了容颜。唯见那微微勾起的薄唇竟是比想象里还要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