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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一一七、绮梦无殇(三) ...

  •   翌日一早,沈茹月还在梳妆,月虹就急匆匆的赶来yu同她一道上朝。沈茹月仍当他是个孩子,便也不同他计较,由着他在旁边不安的踱来踱去,兀自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一切事物,方才同他出门。
      许是沈茹月已许久称病不朝的原因,满堂臣子见到沈茹月驾临,或多或少都面露讶异之神色,更有一些朝臣在早朝开始前暗自在堂下窃窃私语,猜度着各种可能。
      沈茹月把朝臣们这一切情态都收于眼底,待内侍宣布早朝开始,先是沉默了许久。整个朝堂于是陷入鸦雀无声之间,众臣虽恭谨而立,却都已觉到气氛的凝滞,于是有的人忍不住抬眼偷觑女王的神色,有的人则已额际泛起汗珠。
      直到堂下列位重臣人人自危之际,沈茹月才缓缓开口:“本王近年来身子不佳,故而委托少主监国,朝堂上的事情便也疏于问询。近日本王身子起色些,便问了一问,才知这朝中之事竟是精彩非凡。”沈茹月故意将语调放得轻松起来,俨然在聊着某件趣事。
      她一面说着,一面观察众朝臣的表情,只见他们虽都低垂眉眼,面上的神色却变化万千,果真十分有趣。她于是笑了笑,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诸位爱卿也都很是繁忙,忙着结党营私者有之,忙着私自调兵者有之,忙着叛国造反者有之!”
      随着话语的推进,沈茹月说话的音调越来越严厉,到最后那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上空,俨然化作随时准备落下的利器,即将刺破堂下某一人的胸膛。一时间众臣为王座之上传递的怒意所惧,齐刷刷跪了一地,皆伏身道:“微臣惶恐!”
      “爱卿们有何惶恐,该惶恐的是本王,只怕哪一日你们当中有人把刀驾到了本王的脖子上,本王还不知道呢!”沈茹月冷笑了一声,继而拿起面前长机上的一卷简书扔到了众朝臣面前:“这简书,列位不妨仔细辨认辨认。”
      沈茹月说罢朝内侍示意,那内侍便将地上的书简捡起,挨个儿的递到朝臣面前一一看过,果然那书简上的内容引起了一阵嘈杂,甚至已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待所有人看完,沈茹月便又道:“如此,大家都已看过,想必也知道是谁写的了吧。”
      “回禀女王陛下,那书简是微臣的。”一个长相颇为平庸,气度也不算卓越的文臣自众人中跨步而出,恭敬的躬身行礼答道。他的这一行径,顿时引起了众人侧面,朝堂之上顷刻哗然。
      “吕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沈茹月饶有兴致的倾身向前,似乎想将他的表情更为清晰的收于眼底:“想来那劼旸候近日来集结军队向无殇城逼近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对于沈茹月的进一步问话,唤作吕成的臣子并无回答,默然不语间算是默认。沈茹月便忽然起身,踱至长机前,指着高台下的吕成厉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诸侯作乱!”
      岂料那吕成竟无畏惧,反而毅然抬首与沈茹月对视:“我等并非作乱,诛杀冒名女王之妖孽有何不可!”他双手一展衣袖,竟说得大义凛然。
      “来人!把这逆贼拖下去斩了!”沈茹月故意提高声音,似将无尽怒意宣泄。
      然而推开朝堂大门鱼贯而入的却不是王族卫队,那些身着银甲的士兵仍风尘仆仆,显然刚自边疆远行军而来。
      “哈哈哈!”吕成见此情景狂态尽显,再没有往日里的恭谨小心,他抬袖指向王座:“今日我等便要在此诛杀你这妖妇!还不快上!”
      他一声令下,便有几十名士兵同时冲上前来,却是将他押制在剑锋之间。吕成顿时慌了神,转头看向身后众臣的方向道:“莫谷雨,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被他唤出姓名的正二品将军却始终立在众臣之间,低了头不做任何回应,叫人不禁以为是因为常年驻守边关所以才造就了他这般不善言语的性格。
      “莫爱卿。”沈茹月的声音似乎很出乎莫谷雨的意料,惊得这位多年驰骋疆场的将领竟是一颤,方才出列躬身应道:“臣在。”
      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沈茹月重又换上一脸笑意道:“莫爱卿多年驻守边疆,可谓战功赫赫,此番归朝亦是功不可没,眼下本王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如何?”
      “臣惶恐。”莫谷雨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身子又躬了几分,已示臣子的顺从之意。
      沈茹月便挥了挥手令人抬出一把宝剑递到堂下:“本王赐你一把尚方宝剑,只要你以此剑诛杀逆贼,本王就赐你正一品将军之位,还有贵千金与少主亦是情投意合,日后入宫服侍少主,本王也十分欣慰。”
      莫谷雨正颤抖着双手接过宝剑,被士兵围住的吕成却已安奈不住,一时破口大骂起来:“莫谷雨,你这叛徒,那妖妇许你的怎可当真!为了那些虚名就把节义抛却了,老夫当真看错了你!你这匹夫……匹夫……”
      吕成话还未说完,锐利的剑锋便已没入他的胸腹中,一时间鲜血四溅,在华丽的大理石砖上蔓延开来。吕成躺倒在血泊里,却圆睁双眼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他一面抽搐着,一面于唇边溢出碎裂的言语:“有此……妖孽……月……国……必……亡……”
      他低喃的声音已虚弱的微不可言,然而听到沈茹月的耳朵里却十分清晰。莫谷雨已将上方宝剑抽离他的身体,带着一身鲜血朝沈茹月跪拜,而沈茹月终是不忍,别过头去挥了挥手道:“把他拖下去吧。”
      总算强撑着熬到早朝结束,沈茹月起身yu出大殿,却被月虹追上来阻住去路。他敛起往日里一贯的嬉笑,俊秀的眉眼里满是忧虑,压低了声音道:“那莫谷雨如何处置,当真许他一品将军之位?”
      那语调听起来更像是质问,沈茹月下意识的皱了眉,却只是沉吟了片刻,而后沉声道:“暗地里处置了罢。”说完她已不耐的yu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于他耳畔嘱咐道:“记得仍做得干净些,定要造出畏罪自尽的模样。”
      “是,谨遵王姐教诲!”月虹继而拢袖应允,面上才又恢复了惯有那好脾气的模样。
      下朝之后,沈茹月便把自己关在凤贤殿里任何人也不见,思绪纷乱间又瞥见内殿中唯一的兵器架上覆着丝绢的长枪,然而她却再没有勇气揭开那方丝绢。
      她垂首看向自己的双手,第一次以这双手杀/人的情境还清晰的宛在眼前。她还记得枪尖没入血肉的惨烈景象,还记得鲜血溅在手心里的温热触感。自那一日起,她便再没有碰过任何兵器,然而在她这双手里结束的性命却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沈茹月已是头痛欲裂,诸般血腥的场景不断回荡在脑海里、梦境里,竟至于白日黑夜都不得安宁,就好似得了一种怪病。

      她这一病就病了十来日,其间月虹不断遣人送来药材,又遍寻名医为她医治,总算是有了些许起色。
      这一日,沈茹月方觉神思清晰些,便只带了浣琴到园子里散心。
      水池里的荷花还开得繁盛,碧叶间穿梭的锦鲤倒也悠闲自在,沈茹月看着欢喜便取了鱼食来投味,看着池塘里锦鲤争抢鱼食而泛起的波澜,心中才有些尚活于人世的自知。
      然而,她观鱼才不过片刻,却被远处形色匆匆,不时列队而过的宫女和侍从扰了清静,便随口向浣琴问道:“这么些宫女侍从络绎不绝的,是从哪里来?”
      不料那浣琴却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终于答道:“是从昭汐阁那边来。”
      “昭汐阁。”沈茹月嘴里念着,又于心下思忖片刻,方才想起:“哦,是莫小姐的住处,今日来我在病中,却也许久未去问候她,她今日可好?”
      “莫小姐……她……”浣琴愈发吞吐起来,直叫沈茹月皱起了眉才终于敛目道:“莫小姐两日前殁了,少主这才令宫女和侍从们前往处理。听闻……”浣琴犹豫着顿了顿,见沈茹月不曾叫她停下,便接着说道:“听闻她知晓其父因叛国畏罪自尽,一时羞愤难当,便也悬了梁。”
      沈茹月默然听她说着,面上神情却看不出悲喜,似乎陷入呆滞,连手里捏着的鱼食落进池子里也不知晓。
      见沈茹月又如前两日闹病那般神思恍惚,浣琴正焦急,靠近了些欲唤她两声,却见她似又寻回心魂,重新捻了鱼食撒进池子里,双眸却仍无焦距的看着池中水面,自言自语般低喃:“倒免了他养虎为患的思虑,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好姑娘。”说罢她又忽然回头,却是向浣琴吩咐道:“厚葬了罢。”
      浣琴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说得一愣,但旋即又恢复了镇定,恭敬的行礼,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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