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平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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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关自大秦时便被北狄强占了去，彼时大秦外遇强国，内有乱党，正是四面楚歌之际，便一直未能出兵夺回。这也是宋老将军逝世前一直耿耿于怀的遗憾。直到一月前，燕王派宋玉北征，宋玉出奇兵大败槲律南，平凉关方才被收复。
尽管如此，平凉关却并非兵家必争的军事重镇，甚至谈不上如何肥沃繁华，其实就是一座孤城隐在连绵的万仞雪山之中，与四周荒凉的大漠一比，尤其显得渺小而突兀。
于宋玉，收复平凉关也算是为他父亲了了一桩心事。我轻轻喟叹一声，冷不防马车猛地一震，一车人险些都翻了下来。
小景眼疾手快，揪着我的领子将我拉回车上。我哆哆嗦嗦地攀住她的手臂，冲她感激一笑。小景看了我一眼，没吭声，明显一脸嫌弃的神情。车前驭马的官兵大哥显然没在意这一路上的小磕小碰，继续铁青着脸挥动马鞭。我小心翼翼地撩起帘子的一角，见两旁视野所及皆是起伏的雪山，时不时有米粒大小的雪顺着风劈头刮来，砸在脸上让人肉疼不已。虽已立春，北地却仍一派冰天雪地，真真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那日我和小景从宫中逃出来后，躲在城郊破庙过了一夜。第二日，小景入城打探，发现宫中还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我左右等不及，便和她作乔装入城探听消息，正巧遇上了招军医。
北方战事紧急，招了十一二个大夫便一路风驰电掣赶往边境。为了行路方便，我和小景皆是男装打扮。小景长得秀美，穿着男装本也难掩风姿，但好在她面冷，画粗了眉毛就平添了一分飒爽英气。倒是我脸上有疤，画粗眉毛再在那疤上添上几笔，便显出几分凶神恶煞来，让不知晓的人乍见到还以为我是哪路山寨里跳出来的山大王，以至于车厢里的几位大夫一开始都没敢和我搭话。马车疾行，一路上分外顺利，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旁生枝节......除了我时不时犯晕吐到边上其他人身上外，一切安好。
我将头伸出窗外，呼吸着冰凉的空气，觉得胃部又一阵抽抽。小景碰了碰我，低声问：“为何一直没有消息？”我闭了闭眼，知她问的是我出逃的事。照理说这时燕王应该已经发现我这个太子妃失踪了，下令寻人才是。
我想了想，费力道：“也许我委实是太没有存在感了。”嘴上虽是这样说，我心里却隐隐想到了另外两个人。五皇子有心放我一条生路，可他总不会一直瞒着他四哥。而距离我逃出燕宫已经过了好几日，京城那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关于燕太子妃失踪的传闻......这么说，燕太子他，定也帮了我。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挺小心气儿的。燕太子其实人不坏，甚至还帮过我，我却一直记恨着他与红珠设计害我，图谋大秦，其实，他身为一个将继承大统的皇子，不对别人心狠手辣耍心计，别人就要对他阴谋诡计用手段，而他作为一个曾经沦为大秦阶下囚的质子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燕国继续做皇子，甚至当上太子，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是甘于平淡的小人物。我虽说不上对他喜欢，却绝不讨厌，我真心地佩服他，甚至是......怕他。燕太子的野心很大。我从前便听说燕王子嗣众多。燕太子本是燕王的第四子，侧嫔所生，身份地位很低，这也是他昔年送去大秦作质子的原因。燕国向来以长为尊，他低人一等的身份却能排挤了他众多的哥哥，一步一步登上燕太子的位子，这样的人，不能不令人畏惧。燕太子想做人上人，甚至不惜动用与他一向亲爱的五弟的心爱之人来拉拢关系，这样的人，现在与宋玉这般密切，那以后呢？狡兔死，走狗烹，我明白这个道理，宋玉不会不知道。
我想得头疼，一团雪花忽地迎面扑来，我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悻悻地缩回了头。
忽听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大夫颤巍巍地喊道：“官、官爷......您慢些，我这身老骨头要散......”
话未说完，马车又是一个颤抖，我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对着那表情痛苦的老大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了他的白大褂上。
“......”
我一边忙不迭地说着“对不住”，一边腹诽：谁让你要慢些来着......谁敢慢下来我就吐谁白大褂！
......
马车里原本就挤着六个大夫，空间狭小，我这一吐，另外五人又都一致往旁边挤了挤，我周围的一圈立刻空出了一大片空白。我抬眼一看，发现众人都一脸警惕又害怕地瞪着我，小景被我拉着手动弹不得，只能别过脸，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默念一百遍“我不认识你你别说咱俩认识”......我擦了擦嘴，心想等寻到宋玉，我定要学好骑马，打死不坐马车。
过了好久，马车终于慢了下来。我正要喘一口气，忽听车外有人道：“何人入关？”
我乍一听见这声音，心中大喜，竟是张琪！
车前的官兵大哥跳下车，立刻敬业地答道：“禀大人，京城招的军医到！”
我听到铿锵铿锵的几声，不一会儿一只手撩起了车帘，冰冷的寒风瞬间钻了进来。帘外，是一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
张琪满脸肃容地扫了一眼车厢，当看到我时，整个表情都呆住了，甚至连下巴都忘了合上。
我赶紧招呼着车厢里的软得东倒西歪的众大夫，摆出了最灿烂的笑容大叫道：“大人好！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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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平凉城元帅府的大院子里，一边饮茶，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坐在一旁沉默的张琪。
他从刚才见到我到现在都还愣着，下巴是合上了，不过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还越皱越紧，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一会儿青，哦，现在转成了一片黑......我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这才发现，张琪原先白皙的肤色被晒黑了点儿，下巴上长出了些青色的胡渣。他身上还穿着软甲，脸庞愈见几分棱角，整个人仿佛被北方的风雪削过一般，身上带出了几分肃杀的寒气......唔，我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激动，曾经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生如今已长成这般人物了，我真是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惋惜......
张琪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看我捧着茶杯嘬了一口热茶，方才道：“阿长，你......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笑嘻嘻地看他一眼，道：“我仁心仁术，见不得将士们受伤，这不就来了。”
张琪笑了笑，一直绷着的脸才终于有了丝松动。
我长出一口气，促狭地笑道：“这才像你嘛。”
张琪侧了侧头，表示不解，我做了个拉长的鬼脸，道：“从方才开始你就绷着张脸，我都担心是不是欠了你银子呢。这平凉城本就冷清，你要多笑笑，我可不希望打完仗回去就看见你成了个面瘫，得面瘫多难治多可怕啊，还是兔子可爱......”
张琪愣了愣，脸上微红，无奈地一笑。我刚想松口气，却见他眉头又皱起来，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犹豫。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热乎乎的茶杯，顿了顿，才正色道：“张琪，他现在人在哪儿？”
张琪猛地抬眼盯住我。
我故作镇定，拿起茶，吹了吹，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回的声音没控制好，扯出些许抖音：“对，就是宋玉，那个骗子混账王八蛋，他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平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