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青元花灯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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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燕太子跑了许久，拐过了好几条街巷，一步不敢停下。四周人声渐起，灯火明艳起来。
燕太子松开了我的手，看了我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我。
“救人前也不知道害怕？”
我微微一怔，没接他手中的帕子，而用衣袖子抹掉了脸上冰冷的水泽。
燕太子不置可否，收回了帕子。
我强自一笑，道：“太子殿下来得及时。”
燕太子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道：“路过罢了。”他转过身，缓步走着。
我低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燕太子面容本就俊美，一路上妇人小姐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只是他气质冰冷，没有人敢上前搭话，只暗暗递送着秋波。
我正打算向燕太子告辞，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喊：“阿长！”
我回头一看，张琪脸色铁青地抓住我的肩膀，“你去哪里了？”
我一瞥他手上的那个青面虎面具，便明白张琪可能是以为我出了意外。
我点点头：“我没事。”
张琪这才注意到自己举动过于激动，赶紧松开了我的肩膀，低声道：“唐突了。”
张琪一抬头，瞥见了一旁的燕太子，有些讶然：“张琪见过太子殿下！”
燕太子眼神在我二人之间转了转，淡淡道：“张公子免礼。”
因燕太子不开口，我和张琪不得不跟在他身后。我小声同张琪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着重提了燕太子殿下“英勇救人”的那一段，对那场惊吓只字未提。
燕太子转头看了我一眼，并未点破。
太子领着我们来到阅江楼门前，正要举步进去，忽听到一阵嘈杂。举目望去，只见二楼雅座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一把扯住另一个男子的衣襟，满脸怒气，握拳便要打。一旁的女子尖叫一声：“刘毓，住手！”
燕太子立即厉声呵斥：“五弟！”
五皇子闻声转头，脸上露出一丝怔忪，正在此时，那本被他擒着的男子冲着他的脸一拳挥去，五皇子顿时摔在一旁，茶杯酒盏碎了一地，狼狈至极。
我怔了一怔，好家伙，这五皇子竟与人当街打架。
===============我代表“接下去是喝酒的场景”========================
五皇子猛地挨了一拳，有些发愣。燕太子快步上了二楼，我和张琪则留在楼下，静观事态。
二楼上方才出声的女子忽然怒道：“刘毓，你发什么疯？！你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这声音我听得熟悉。我想了一想，记起那个在太子府宴里见过的小凤娘子，醉仙楼的当红歌姬，那个八面玲珑的美人。
五皇子挣扎着爬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样，你这样是不知廉耻！”
凤娘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冷笑道：“五皇子，你难道忘了我凤娘本来就是一个歌妓，早已是残花败柳，我本来就不知廉耻！”
五皇子一顿，突然大笑起来：“是，我是疯了，才会……”他猛然扼住，没有接下去。
周围一声惊呼，五皇子忽然从二楼一跃而下。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愤愤地朝二楼的方向望了一眼。回过头正看见我和张琪，不由分说拉起我二人，颤声道：“走，是朋友就陪我喝一杯！”
张琪和我坐在一间酒楼里，看着五皇子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五皇子敲了下桌子，大叫道：“小二，再来一壶竹叶青！”
五皇子举杯，口中戚戚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正想开口劝解，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张琪突然也拿过桌上一只酒盏，给自己斟了慢慢一壶酒，一饮而尽。
我扬了扬眉毛，转头瞪着他。张琪一杯下肚，咳得厉害，满脸通红，见我看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五皇子笑着，对张琪道：“张公子好肚量，今晚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醉不归！”
张琪也不言语，又倒了一杯，一口闷下。二人来来回回喝了好多杯，我在一旁看得直瞪眼。五皇子我可以理解，大概是为情所伤，可张琪一向洁身自好，极少见他喝酒，如今他也这样的灌法，看来心结很深。
又两三杯下肚，张琪忽然转头冲我一笑，醉眼迷离道：“阿长，我……”话未说完，张琪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我微微一怔，推了推他，见他没有反应，不禁气结，回头对五皇子怒目而视。
五皇子酒量甚好，并未像张琪一样一喝就醉，此时举杯站在窗外，对着那一轮月亮吟诵：“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我默默念着那最后一句，看着五皇子那一轮身影，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双飞的大雁呵，你可知，世间有多少人羡慕着你们。
我觉得苦闷，拿起桌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酒味辛辣，入口转为甘苦，化作万缕愁肠。原来这就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相思苦。
五皇子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小丫头，你缘何借酒消愁？”
我瞟了他一眼，怒道：“你以为就你会吟诗作赋，嗟长苦短吗？”
五皇子笑了笑，坐下，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为赋新词强说愁。”
五皇子一怔，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道：“愁肠已断无由醉，残灯明灭，空樽尽滋味。”
五皇子：“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我：“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多少泪。”
五皇子望窗：“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我揉揉头：“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五皇子怒：“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我：“临断岸，新绿生，门掩梨花，梦回青华。恨，恨，恨。”
……
我们来回对了好几个来回，不分输赢，最后五皇子畅然大笑，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回，我没有应声，只是仰头将眼前的酒水饮尽。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突然都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缘何消愁？情之一字，世间难解。
五皇子和我将张琪送回了张府。
五皇子笑了笑，看着我认真道：“丫头，你该庆幸自己不是皇族中人，既有了意中人，千万不要放走了。”
我偏头，问：“你放弃了？”从之前的种种，明眼人便能看出，五皇子对那凤娘有情。
五皇子大笑：“不，我从来不曾放弃，只是……”他眯起眼睛，惆怅道：“有些事，我不得不选择收手。”
我眯了眯眼，对五皇子说：“你说天下是什么？”
五皇子侧目，未答。
我又问：“你说，苍生是什么？”苍生是所有人，却不会是我。
我转头对五皇子道：“五皇子，你愿帮我一个忙吗？”
五皇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着对他说：“我从来不曾对那个人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就算，要选择放手，我也不甘心像这样连句话都没有好好说过，”我深吸一口气，问：“你，愿意帮我这一个忙吗？”
五皇子看着我，轻轻一笑：“说吧，做什么？”
原来，有的烦恼有些惆怅，不过是长久纠缠人心的心魔。当你试着去解开它，心，也会随之打开。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我可以与他有个了断。
我扬唇笑了笑，这是我生辰里最后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青元花灯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