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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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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还未透亮,一道分明的喷雾线划破碧蓝的天际,小宅洋溢着夏末清新的暖热。
玙新顶着头难得一见的朋克发型,怀里揣了些打印纸下楼。
灿烂的夏阳刺透珠帘,静静白闪闪亮的涂抹在这张稍显红润的面容上。
从厨房走出来的伊牧口成含水状,眼睛盯住她头顶上那不知名隆起的一坨,犹疑得吞吞吐字:“玙新,你怎么……”
玙新眨了眨眼睛,笑意不觉染上眉梢,“伊牧,我终于解放了……”她弱弱的打了个哈欠。
伊牧缓缓擦干手,看向沙发上难得安静的两个人。
玙新没吱声,摇晃着身体走向沙发,将被空调晕染的凉凉的纸往茶几上一扔,朝后倒去。肩膀一哆嗦,她又顺手把舒隐膝盖上的空调毯往下一拉覆过半身,侧身蜷缩住,立刻成挺尸状。
舒隐看了她一眼,随手帮忙把毯子掖好。
迷糊中,玙新看见顾惜那几根红色的长指甲伸向茶几,满意的露出美丽的单边酒窝,两条纤细修长的腿横在茶几上抖伐抖伐。
嗄!好凉啊!
一股凉意突然盖住额头。玙新下意识伸手去碰,指尖触到一只十分冰凉细腻的手。
“烧起来了,伊牧,奶奶起床了吗?带她去医院。”是舒隐的声音,果决干练,永远的惜字如金。
“杨玙新,你打字的速度有长进啊。”顾惜完全忽略现状,自顾自翻了几页纸,脸上得瑟的笑。
“西瓜,你这叫压榨劳动力!以后这种事最好早点提醒我。”
玙新说着要坐起来,肩膀就被压住,“别乱动了。”舒隐又伸手确认了一下额头的温度,玙新难受的唔了一声,乖乖躺着不动。
随之,伊牧踢踢踏踏从厨房里出来,“啊?玙新她发烧了吗?”看舒隐慢慢点头,又急忙说:“那得赶紧去医院,奶奶很早就去公园晨练去了,幸好我没主课。”
舒隐抽回手,继续将另一只手背上未涂匀的防晒霜抹开,一层一层,弥漫出淡淡的芬芳。
玙新裹在毯子下的单薄身子缩得更紧了。
“……据紫丁香公园附近居民口述,这几具被蒙面的尸体是今日凌晨5点在河沟里发现的,从四具尸体里流出的血早已将整条沟壑染红,而一直用沟壑里的清水盥洗的金大嫂是最早报案者,并且经证实,并没有其他居民认识受害者,目前,警方正在积极的寻找线索……”
敞亮的客厅里的那台超大屏幕的数字电视,闪着忽蓝忽白忽红的画面。
客厅里安静的诡异,玙新睁开眼,凭着体内仅剩的一股力量歘的直起身,正好撞上顾惜惊恐的眼神,黑黑的瞳孔里仿佛在极力过滤一帧一帧不良的记忆。和黑暗的画面。
“新闻联播里,也插香港警匪片?”她不可思议的盯着电视机,捏合约的手暗暗发紧。
玙新刚要转向屏幕,头忽然被那只冰凉的手掌扣住,径直按进了对方怀里,玙新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听见舒隐在头顶轻轻地说:“不要看,很恐怖。”
“……”
伊牧听着新闻走过来,“紫丁香公园?奶奶不是在那里吗?”
玙新缓缓摸上舒隐的手腕,头晕晕的,许久,嘴里挤出一排字:“我,我想补血……”
沙发那头,顾惜拧着细眉抱住膝盖,没有再说话。
外面的天空美丽得异常,像画出来般。
医院二楼的俏护士们正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刚刚播完的案件聚焦。被顾惜说成是“生病的几率比来大姨妈还要频繁”的杨玙新算是这里的常客,一走进输液室,就有护士上前关切:“身体又不好啦?”
玙新垮下脸,点点头。
小护士看了一下伊牧的眼色,接过输液的袋子,同情的拍拍玙新,“两个小时,睡一觉就过去了。”
玙新:“= =”
挂点滴的时候,伊牧坐在病床边,看着玙新没有血丝的脸,不由心疼,轻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你饿不饿?”
“嗯。”出门前还没胃口,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那我回去一趟?”
玙新想了想,说:“伊牧,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叫奶奶来。”
两分钟后,一个护士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换掉瓶子,在架子上挂着的输液单上划了几笔,然后确认一下: “你叫杨玙新?”
床头突然多出一个人,玙新迟钝的拿掉耳机,“嗯,我是。”
出乎玙新意料,护士没有立刻走,而是轻轻一笑,好像要和她说会儿话。
玙新细细打量她——护士长得年轻漂亮,俨然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胸前的牌子上还刻着她的名字,金熠彤。
“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啊?呃,谢谢。”玙新忸怩的笑了。
“回家睡觉不要吹空调。”没想到她嘱咐了一句就走了。
顿时空虚感膨胀。
过了不久,喻凌来了。玙新忽然感觉很开心,这一刻能见到他。
他走到床前,将手里的保温桶放上柜子,然后1米8的个子轻轻坐上床沿,“喂,看吗这么看着我?”喻凌的嘴角牵起一抹坏笑,“你不会是在想我吧?”
看着面前悠闲自得的他,玙新不说话。
“怎么?想一下男朋友很正常。” 他平常的说。
玙新的嘴巴瞬间成轱辘状,不会吧,在学校里被传成绯闻男女的那点破事儿竟然还真刻进他脑子里了?
“没见过哪个男生想太多的。”她嫌弃的说了一句。
喻凌竟然没放在心上,伸手抵住玙新僵硬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托,逗趣的笑,“嘿嘿,小可怜呐,怎么发起烧来了?还要怪我没照顾好你咧。”
玙新毫不领情的“啪嗒”拍掉那只手,“还真要怪你,帮西瓜找什么合作社,她就是块跳舞的料儿,留着你那官二代的名号帮帮沟沟里的孩子吧!”
“什么呀……”
喻凌心里受了凉,嘟囔着朝四周看看,病房里空落落的,窗边半开的窗户送来一阵阵暖风。
其实喻凌一进门,玙新看到保温桶就猜到了什么,还是忍不住伤心的问:“伊牧是不是不来了?”
喻凌的左手慢慢插进口袋,转头看她,“对啊,说学校有事……你看,其实伊牧也默认了!”
玙新瞪他一眼,然后“哼”了声别过头去。
喻凌凑上前,低声诱惑她:“要不要现在喝?”
玙新想了会儿,毫无骨气的点头。
喻凌便站起来先把床头升高,然后把鸡汤盛进碗里,拿勺子作势要喂她。
玙新张嘴之前,忽然问他:“喻凌,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女朋友呢?”在谈恋爱这方面,他这个官二代好像不怎么热衷啊。
不会是……
“杨玙新,你在怀疑什么?”他眯起眼看她,捏着勺子的手轻微一抖。
“呃,没什么。”玙新呵呵笑。
“啊!喻凌,你的手……”
他的手臂上面什么时候有道明晃晃的伤痕?怎么刚才她没发现?
喻凌脸一白,迅速抽回伸进口袋,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没事,男子汉,一个小口子动不了泰山。”
玙新的脸微微僵住,慢慢又恢复正常,眼神清透的缠住他。
“喂喂喂!别乱想也别瞎猜,告诉你我没逃课,我是真的没去上课好伐!”
看玙新依旧一脸狐疑,喻凌两手一举以示投降,认真地解释说:“好吧,这口子呢,是溜出家门时被门上的金属链刮伤的,不信你看!”
然后二话没说,左手握拳,主动凑到玙新的鼻子底下。
还说没逃学!否则干嘛要溜出去啊?
玙新的眼皮可爱的向下翻,“喂,这伤口又不是能靠出来的!你放这么下我怎么看得清楚啊?”
“杨玙新,你是不是很关心我呀?” 喻凌看了看她抽搐的小脸,露出得逞后的嬉皮笑脸,“这还差不多,对得起那些绯闻男女的光荣岁月。”
“知道是绯闻就好!”玙新警告性的瞄他一眼,撅着嘴闭上眼睛。
腰部好像有东西贴住了,啊啊啊,他的手放哪里啊??
不过玙新也没急着反抗,闭目养神要紧……
“喂!你干嘛偷亲我?”
“那又怎样,亲个额头会死啊?!”
“反正就是不可以,不可以!”
“我喜欢,你管不着!”
“¥#……@**&”
407病房又闹了起来。
花白的日光从最高空洒照在医院的楼顶,连每一层都普及得光鲜亮丽。
“网络上那句说的太对了,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西瓜说的对!”
一个活泼的声音突然冒出,顾惜扬长的哈欠戛然而止,透过圆圆的口腔,可以看见里面赤条条晃荡的小舌头。
玄关处,玙新从跳上地板站稳脚跟便笑意满满,仿佛把她小病初愈前积聚的活力都挥洒了出来。
“嗨,我回来了!”
从身后魅影般冒出来的喻凌抓起玙新的右手,同幅度的摆动,风度不减的微笑,“嗨,我也回来了!”
伊牧走到喻凌身边接过保温桶,感谢的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进了厨房。
“呦!是市长公子啊。”
顾惜先天条件不错,熟识的人都以为她会攀喻凌这根高枝。可是两人一见面,她总会忍不住揶揄两句,搞的喻凌这富家公子的脾气越来越瘪。
喻凌干笑着挠了挠头,朝屋里扫了一圈,比较保险的看向和善的伊牧,状似无意地说:“家里少人哇?”
可是伊牧在厨房,他不经意说的话必然拂过顾惜的耳廓。
只见顾妖女阴恻恻的斜视喻凌,不嫌得罪人的飘出一堆话:“公子啊,这里缺谁谁不知道?你又不是金鱼,平时晓东不怎么说话,也不能把她当成空气了是不是?这话虽不算是背地里说的,好歹她的姐妹们都在,你和她同为罗曼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虽然一个是高才,一个是……”转眼挺腰端坐,一手曲肘搭在沙发上,刻意放慢语速,闲闲地继续:“高财,也不能鄙视了同行,你说呢?”
难为她最后三个字还能说得如此抑扬顿挫,连倚在窗口吹风的舒隐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沉默。
喻凌憋屈的看向玙新。
他只不过是想透过表象问晓东去哪里了,仅……此……而……已……啊……
“西瓜,你怎么就喜欢欺负喻凌?”
从厨房出来的伊牧对着顾惜指责,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说完就往嘴里连塞了两块,含水说:“叫你毒,西瓜你就少吃一块吧!”
顾惜眯起好看的媚眼,以表示她对伊牧这种拙劣体罚方式的鄙视,二话不说,伸手拍掉玙新刚要捏西瓜的手,速夺而入口。
“嗷!”
玙新疼得直叫,飙泪护住手背,掌心处微小的痛楚迅速蔓延开来,她踢了下顾惜的拖鞋,忍不住反抗:“你怎么可以虐待伤员!”
顾惜故作端庄,慢慢腾腾的咬了一小口西瓜,涂了唇彩的嘴巴在微微蠕动中欲显性感。
嗜血!
没人性!!
砰——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客厅猛然间爆发,仔细一听,又像有东西堵住了枪口,显得不像从前那么激荡人心。
“怎么会有枪声?”喻凌首先不明所以的叫。
奶奶吓一跳,咽西瓜的时候差点噎到。
所有在场的人立刻暂停一切思绪和行动,目光纷纷追向声源。
高立的音响旁,舒隐斜靠在墙边,神色无波无澜,左手指尖处轻轻捏着一叠纸,右手的手枪在扣动扳机时,枪口正对A4纸的中央。
玙新“啊”了一声,开始习惯性的在音响前方不远处搜寻雨花石的踪迹,一俯身,却在沙发底下摸到一颗黄色金属制的……
子弹头“哐”的从玙新颤抖的手心里掉落。
妈呀,她居然玩真的?!
顾惜迅速起身,嘴角还残留一抹鲜红的西瓜汁,光着脚就往窗口跑去,一把抢过纸,心疼无比的看着那个豆大的孔,指尖在抚摸时无意间刚好穿过,有种参差不齐的扎人线条。
“疯了吧你!喜欢耍枪也不带这样子啊。要耍你怎么不去TVB抢名额啊!?”
舒隐不作声。
看了一眼作案工具,顾惜强忍住挥巴掌的冲动,将纸举起对准瞳孔,恰好和另一头的目光形成一直线,报复性极强的表达着满腔的恨意!
视线里,舒隐同样对上顾惜灼热的眼神,点漆的黑眸藏着难以捉摸的浅笑。
并且,转瞬即逝。
“唉,好久没见过这种子弹了,想当年……”奶奶缓过神,弯腰吃力地将子弹从地上再次捡起。
刚要发表一番陈词忆当年,被顾惜没好气的跺脚抢断:“奶奶,你看看舒隐,没事就玩手枪!我的意向书啊!!”
“哦,没事没事。”隐约感受到顾惜即将爆发的怒气,聪明的奶奶趁机当起了和事佬,扶着欲倒的顾惜,说:“惜惜啊,小隐她没有恶意的,不就几张纸吗?回头再打印几份,三分钟的事儿,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啊。”
顾惜吃了回马枪,但是此情此景怎么也不好发作,嘴里只是生硬的挤出几个别人读不懂的字。
喻凌小声问:“她骂什么?”
玙新小声答:“鬼知道。”
“想当年,老头子当兵的时候也是这种子弹……”奶奶小心把玩着那颗子弹,念念叨叨的朝楼上走去。
顾惜纤细的身板朝后一转,短发甩得飞扬起来,凌厉的眼神在空空的光线里受阴受凉。
搞清了状况,喻凌终于有话可说了:“玙新,你电脑里有备份的吧?”
“是啊,我哪敢不多存一份啊!”玙新嚼着西瓜强调。
“回头全部发给顾惜听到了吗?”
“知道啦!”玙新配合的点头。
喻凌以最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伸出干净的手用力揉了揉玙新的头发,满意的笑开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刚见到眼前这女孩的时候,还扎着那年流行的齐刘海花苞头,看起来像个小萝莉,三年不到,竟能长成一头乌黑飘逸顺滑的长卷发。
喻凌深情地注视玙新——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