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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 骆望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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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父母回来了。他们说要接我去美国,我拒绝了:“别的我都不需要,钱就够了。”
他们很诧异:“你难道就不想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如果说到一起生活,我倒是很想养一只狗呢。”我淡漠的笑笑。
他们被气得脸色煞白,而我冷眼看着一切。叫做“妈妈”的女人最终对我说:“既然你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笔钱留给你,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就自己考到美国来吧。”
“砰”的一声,门被摔上了。
果然,果然我是被厌弃的!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的那一个。没有父母疼爱,没有朋友,这都是因为我是多余的那一个啊!
人生真是个没完没了的散棋局,无所谓开端与终结的散棋局。
同学是浅薄的,每天只会研究穿哪家店的衣服好,交什么样的男朋友好,哪个明星又跟哪个明星离婚之类的无聊命题。与其相反的是,她们提到学习就犯蒙。似乎女生每天的日子就是逛街、化妆、八卦、吃饭睡觉这些无用功,我懒得与她们交什么朋友,因为我也确实不需要这样低层次的朋友。可是她们却非要凑到我身边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不过是因为我学习好才来巴结我的,而我为了给她们面子也就装的很喜欢她们——真是够累的。我需要朋友,真的,我比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需要朋友。只有在深夜时分,孤独感侵入我的房间,我才会抱着枕头痛哭。可我也是真的讨厌这些浅薄的人。
“望歆,你又考了第一名啊!好厉害啊!”
“望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望歆......”
望歆你妹啊!我自己的事你们干嘛弄得像国庆一样?!何况我对于得到这些东西开不开心又是一个问题,连脸色都不会看的人真是......无聊!
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让我厌烦。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让自己不无聊的方式,那就是喝酒。我喜欢那种感觉,一个人喝醉之后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然后爬到床头大睡。同样我也喜欢当呕吐物滑过喉咙的感觉,胃部张合的疼痛会让我感到原来我还是一个活物。其实疼痛也是一种瘾,染上了,就再无法摆脱。
我恨这样的自己,那样放纵不安。对于天生就是没价值的人来说,疼痛更是一种惩罚的手段。不仅是书,止痛片、酒精、刀片都成为了我最忠实的伙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上了法医这个学科,上网找寻解剖录像和买教材自学成为打发无聊时间的强化剂。
大家在高考,我在考SAT,所以当她们焦急的等待通知书的来临时,我已经默默地收拾行囊,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让你们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飞机上的我捏紧了拳头,暗暗地发狠。
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病理学研究生毕业,工作,住在父母给的独立庭院里。明明这是个家人团聚的好时机,可我跟他们始终没有什么亲近的活动。令人气恼的是他们根本不懂我是很渴望他们的爱的,我的淡漠不过因为我不配被爱罢了——本来就不是个好孩子,除了累赘之外又有什么价值呢?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有我比有好得多。
“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交一些朋友呢?”一天妈妈问我。
“浪费时间啊,我哪有那么多精力?”我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
“胡扯!”她戳了一下我的头,“交朋友怎么浪费时间了?你要是想交就有办法。”
什么?刚才是妈妈在戳我的头吗?好像被什么激了一下——她对我也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沉默了一会儿,我点点头,把剩下的橘子塞进她嘴里。
妈妈也讶异于我突然的亲密举动:“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笑道:“没什么,突然觉得妈妈很好。”她愣了几秒钟之后笑了,那种笑容真温馨,像圣母一样。我整个人被笼罩在妈妈的光环下,温暖而安全。
也是从今天开始,为了让妈妈开心,我把家里的一层卧室租了出去,凭借着独立庭院、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的优势,根本用发愁会不会有人来。
然而梦想跟现实永远不搭边,我终于也明白了这一点。
我的房客常常因为受不了我而搬家,她们说我难以理喻。就像一个火药桶。我常常因为她们深夜还在打电话而发火,因为客厅里有长发而发火,因为自己的字写错了而把所有本子都丢到窗外的花园去……尤其,她们最受不了我把厚厚的窗帘每天都拉上,屋里不见一点阳光。每一个试图拉我窗帘的人都会被我狠狠骂一顿,毫无例外的,在这之后她们都搬走了。我不觉得这样严格要求有什么错,毕竟我有没有拿鞭子赶着她们必须怎样做。每一次她们搬离我都会裹着被子狠狠的哭上一顿,我到底哪里不好相处了呢?为什么连我的房客,都要厌弃我呢?其实每次发过火我都很后悔,可是我真的没有错!我的严格只是因为害怕,所以要让自己变得更完美,才能找到最完美的人。
我依旧在抽烟,依旧酗酒,在华人聚集区的酒吧里跳舞、疯玩,难过了就拿小刀在身上划几刀。我不觉得这是自残,反而,这样的做法像从前一样会让我找到可悲的安全感。疼痛是最有效的兴奋剂,只需一点动作,便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心。
这时候,凯凌走进了我的生命里。
这个自恋的,有些小控制狂的女人似乎有魔力,一见面就把我吸引住了。
她是我的第N个房客,长发,圆脸,略略有些清瘦。她是大学的神经医学讲师,对工作的要求可以用严苛来形容。每次看见她打电话命令别人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慕,抓着我靠近她,抓着我奔向她。
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她是唯一一个在我发火时会问我“怎么了”的人,她是唯一一个下了班可以为我带回来快餐的人,她是唯一能静下来听我说话的人,更与众不同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敢拉开我窗帘,强迫我接受阳光的人。
“你做了什么啊!快把窗帘给我拉上!”看着讨厌的刺眼阳光,我再次失控的大喊大叫。
她只是有些痞气的笑了一下,眼风向窗外一扫:“可是我觉得拉开比较好。”
“凭什么你说拉开就拉开?!”我冲到她身边质问她。
她还是痞痞的笑,慢慢凑近我的耳边,用气声有力地掷出由不得我否定的话:“就凭我喜欢。”
我愣在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之后让人不安的巨大快意倾覆了愤怒——我不知道她自认为可以控制一切的自信来自于哪,可我就是喜欢她这种干脆,可以不顾别人的任何感受。
我享受这种被掌控的过程,即使她的作为有时很让我不满意。但只要她说一句:“你给我去......”或者“你不许......”,我就好像得到什么特殊恩宠一样兴奋且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