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忆翛尘

13、第三章 左右为难（2）

　　当下午的阳光不偏不倚的透过落地窗时，我跟Monica正对坐沉默。她从进了屋就一直用怀疑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想要找到她想要的答案。而我一直紧紧抿着嘴唇，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才最适合开场，千百句话在嘴边过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我开口说错了，她会生气到骂我。
　　所以我在等，等她开口问，接话才是最安全的，起码不用很担心搞错意思。
　　“说吧，又发生了什么？”终于她耐不住性子开口问我，“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昨天她说想吃咖喱鸡饭，我从起床就开始给她准备配料，可是她起床后突然告诉我她要去参加学校的远足聚餐，不在家吃了。”我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没有收住，喋喋不休的把一肚子的不满都说了出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她反而说她的行程凭什么都要对我讲，警告我别控制她！我就他妈的奇怪了，我哪想控制她了？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是不是？”
　　Monica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厚厚眼镜片之后的小眼睛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她就那样平静的注视着我，听着对面的怨妇喋喋不休。
　　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我突然打住了牢骚，她的表情也许是在告诉我：其实这场争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起因就是那么小的问题，根本不值得你这么抱怨。
　　“其实跟你说完我就好多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我在虚伪的自圆其说，试图用谎言掩盖我内心的不安。“没有大不了的，我没事了。”
　　Monica终于开了口，身体前倾将胳膊拄在大腿上：“望歆，你不是一个很会撒谎的人。”
　　“没有啊！”我笑着说，“真的没事了，我撒谎干嘛？”
　　她微微一笑：“你撒谎的时候有很明显的特点，声音会不自觉的上升一个音调，而且重复的强调一句话。”
　　我咬着嘴唇将目光投向别处，不去看她。
　　“有时候我看你挺傻的，真的。”Monica似是叹息的说，“你为文凯凌这么付出图的是什么呢？”
　　“没图什么，只图她爱我。”我说。
　　“那她爱你吗？”她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爱情是有高度信任性的，在辅修社会心理学的时候你应该很清楚。可你现在对她是一千万个不放心，你确定你爱她吗？”
　　Monica的话像碎冰一样从我的皮肤融化直渗到骨髓深处，我打了个冷战，防御的反击：“我当然爱她，不然也不会这样对她好！”
　　“是么？”Monica相对我的恼羞成怒更加沉着，“你的付出不是出于利他，而是害怕，是恐惧。你用疯狂的付出来逃避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你在躲。”
　　我站起来，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我有什么好躲的，我没有你想的那样狭隘，付出只是为了表达我爱她也想让她爱我，而已！”
　　Monica拉住我的胳膊有力地说：“你在躲一个事实，她根本不爱你的事实！”
　　一句话让我愣在那，此时的我应该是震惊而愤怒的，但是让人难过的是我并没有。自己的心好像是被人揭开了粉饰很好的伤疤，在流血，但很明了我的血在为何倾流。
　　我掩面痛哭，把身体靠在Monica瘦弱的身躯上。
　　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轻轻的叹息着：“唉，傻孩子，我是真的不想说这样的狠话伤害你，但我现在要是不这么说，我怕以后你更难受啊......”
　　我泣不成声：“她说过她爱我。”
　　“这话我也会说，知道么？”她怜惜的说，“跟我有过关系的男人不下50个，大家都说过爱我，但又有几个真爱我的呢？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必当真？”
　　“但......她是女人啊......”我不死心，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的盯着她。
　　“文凯凌长了一颗男人的心，这个你不是不知道。我说的男人心不是优点，而是那些劣根性，比如自私、不负责。”
　　“我还是她女朋友，怎么能说她不负责呢？”
　　“如果她负责任，就不会把每次冲突的根源都推给你了。一点担当都没有，死不认错的要面子。”Monica嫌恶的皱起眉头，“今天我也不妨跟你说明白了，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去爱。”
　　是么？如果不是，我为何找不到任何反驳她的理由？
　　我不是合格的女朋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听着她说我爱人的不对非但不能反驳，反而在内心的某个深深的角落还有些赞成，这样的赞成让我内疚，更不愿意接受。内心被几只无形的手撕扯着，疼，但发不出声。
　　大脑在飞快的搜寻凯凌对我好的场景，在我们还不是恋人的时候，她为我带饭，病了帮我洗衣服；在那一夜之后她对我宠溺有加，生怕我累到一点，然后，再然后......
　　我的回忆断了吗？为什么之后的温馨场景想到就心酸呢？
　　帮她写了一篇关于神经病理的论文，她获了嘉奖，之后对所有人说：“这是我写的。”甚至在私下两人相对的时候也会当作她炫耀的资本；用冷暴力逼我辞职，什么都不会对我说。好像于她而言，我根本就是无关的。
　　只有给她做了什么满意的事时，她才会对我好一些，持续不了两天，但却让我更愿意不计代价的去换这昙花一现。
　　我在卑微的角落，拿着微薄的报酬，扮演着渺小的角色，从来不能有自我。
　　Monica恢复了平静：“你现在，还想让她爱你吗？”
　　我泪眼朦胧的点头。
　　她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我告诉你一个字，就是‘忍’。”
　　我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别对她太好，这种人永远不会知足的。你只要推她推的够远，她才会想要拉住你，知道吗？”
　　我不解的摇摇头。
　　“人都犯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往前凑。你要让她觉得你随时会走，她才会想要珍惜你，心疼你。”
　　好像懂了，就是要跟她保持距离，别对她太好了，是么？
　　但我习惯了对她好，突然不能那样随心所欲的付出，能做到吗？
　　“我看出来，现在的你离开她根本不行，所以要劝你委屈一点。”她的话语中有些抱歉，“辛苦你了。”
　　辛苦么？我这样注定被厌弃的人，辛苦何尝不是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