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道剑]沉沙》寒律

2、第二段

　　第二段

　　恶人谷的夜晚风声呜咽，野兽在尸菜田深处低低咆哮，叶无声的住处临近外谷平安客栈和尸菜田，他半夜醒来，听闻外头有异动，便起身披了件外跑掌灯推门而出。为了方便，他便只握了一柄轻剑，油灯时不时在风里炸开一个灯花。叶无声站在院子里四下张望并未看见其他人，东屋的那个纯阳似乎一直未归，所以就一直空着，可他仍有不放心，便催起体内真气想要细细探查周围。
　　手心刚运气真气便被人强行压下，颈边不知何时抵上了一柄剑，叶无声动了动眼珠，握剑人的手长得骨节分明煞是好看，而剑柄上的八卦图明显表明了那是一柄纯阳剑。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了过来，他看都不用看便知道剑的主人定是浑身是血，伴随着血味的是凌厉的剑气，叶无声想要回头去看，可抵在脖颈处的剑更加逼近他，站在他身后的道士的另一只手抵上了他的后心口。
　　“别动。”
　　对方出言警告，虽然语气强硬但是伴随的呼吸越来越浓重，叶无声有些懊恼为何只带着轻剑便出来了，若是换上重剑或许也不会被他趁人之危。
　　“雪魔堂在安排住处时便跟他们说过，这里绝不会住进第二人。”叶无声只觉得背后剑气大涨，他脸色一变暗叫不好，“为何你会住在这里？你是谁？”
　　一股寒风刮过，叶无声手中点燃的油灯灯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被风吹灭，打翻在地，手起刀落之间他已经折身抽剑以西湖叶家问水诀的踏雪寻梅剑式袭去，道士就算体力透支的差不多反应却也很快，见招拆招挡得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叶无声这一招只为脱身不为其他，此时他已经站在那个纯阳五步开外的位置，对方靠手里的那柄剑才勉强站住身形。藏剑的剑法重剑轻剑大巧不工，极为克制纯阳的太虚剑意心法，刚刚那一式踏雪寻梅剑式虽然得以从他手里脱身，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有意放水。
　　可他一面对那道士就愣住了，那道士的面孔尽收眼底，神色孤拔冷漠，肤色冰白，原本一身雪白的道袍被血染成大片艳丽的红，时间有些久了便隐隐发暗。
　　“你是那天的纯阳道士……？”叶无声有些诧异地问道。
　　云镜明显没有把叶无声的问话放在哪里，只极低极低地，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呢喃道：“……江南西湖叶家人？”
　　叶无声一愣，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他一面回答一面警惕地盯着那浑身是血的纯阳道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刚才过招时他便察觉到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若是真的较劲就算山居问水心法克太虚剑意，他也不敢保证有什么胜算，毕竟他实战经验实在缺乏，即使知道如何应对，但毕竟没有过对手。
　　显然，叶无声是白担心一场。因为听完叶无声的回答之后，这个面色冷淡且孤拔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的纯阳道士，微微垂低了眼，眼波细细流转，忽而，嘴唇一勾竟是笑了。这一笑愣是让叶无声二丈摸不清头脑，之前别人只告诉他这个纯阳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这笑倒也不是带着轻蔑的姿态，而是以一种漠视苍生的姿态，轻轻笑了起来。
　　他咳出了一口血，说着贫道怕是好久未见过藏剑之人了，身形却晃了晃，竟是要晕倒的意味。叶无声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是条件反射上前几步接住了道士倒下来的身体。
　　许久之后，怕是他俩离了谷后的事了，叶无声忽然模模糊糊想起那次奇妙的会面，好奇地问云镜按照剧情来说，接下来不是应该提剑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吗。云镜白了他一眼，身为藏剑居然连重剑也不带，硬是将叶无声的好奇堵了回去。

　　觉得哪里不对的叶无声愣是在原地以接住云镜的姿态发起了呆，片刻之后他摇摇头，确认挂在他身上的纯阳的确是流血过多休克过去之后，便手脚并用将人搬回了自己的住处，好心将自己的床榻让给了对方，却也没忘折回去去捡落在地上的那盏熄灭的油灯。

　　既然进了自己的屋子，那便是客人了。如果道士醒了对他不客气，那他也只好先礼后兵了。
　　道士身上血味实在是太重，尸菜田里又不知道蛰伏着多少猛兽，为了不吸引野兽靠近保险起见叶无声把纯阳的衣服扒的干干净净直接一把火烧了。道士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伤，好似那道袍上的血迹并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叶无声是藏剑山庄娇生惯养的弟子，虽然每日练剑，但是对于杀人其实没有什么多大概念。
　　他这样想的时候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捡回了一个祸害还是做了件好事。
　　当他确定对方身上并无大伤，将人翻过来的时候，结结实实抽了一口气。
　　正面是没什么伤，伤口原来蛰伏在他的背脊上，从左边蝴蝶骨开始斜斜的一刀，蜿蜒至右边的腰际。伤口愈合了又裂开，隐隐渗出血，叶无声并非大夫，屋内也没有预备太多的药物，恶人谷才来了几天也人生地不熟的，他只好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准备等到天亮去找个谷内的大夫来看看。
　　意外的是叶无声并未等到天亮，一个穿着墨袍的万花弟子便气势汹汹踹门进来，叶无声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看着自己的屋子的门被那个万花一脚踹倒一下子清醒了，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那万花便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打开药箱挽起袖子捻出了几枚银针。
　　“把门关上。”那个万花口气很差，近乎是以命令的口气对着叶无声说话，幸好叶无声脾气还不错，或者说比较迟钝，一下子没听出万花话中有话，刚想开口问都被你踹坏了要怎么关，哪知万花又来了一句：“你想看着他死吗？！”
　　话语急促，竟是有几分焦躁的语气，叶无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把踹坏的门扶起来，折腾了半天才把门按了回去。他在按门的时候偶尔听到那个万花骂骂咧咧了几句，什么艹尼玛每次回来都半死不活的真把老子这个花间当离经使啊！？
　　他有些不明所以，按完了门，那万花也给那昏迷的道士处理好了伤口，留下一堆内服不内服外敷不外敷的瓶瓶罐罐和叶无声大眼瞪小眼，如同一袭狂风，踹门来，踹门走。
　　到了午时，也不见那个纯阳醒来，他们的屋子坐落在比较偏的位置，鲜少有人前来。大概除了周围会有野兽的咆哮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生物了吧。叶无声随便弄了点吃的，便开始纠结起那个万花留下的一堆药物，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外敷那个是内服的了，看着好像长得像内服的就捏着纯阳的鼻子给人家灌了下去。

　　云镜醒来的时候，只记得清醒时拿剑抵了一个藏剑弟子的脖颈。
　　他看了看四下，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屋子，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一身带血的道袍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着中衣，自己的剑放在床榻旁边安然无恙。
　　叶无声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被那个万花折腾了半天，午后撑不住往桌子一趴，流着口水睡得不知死活。他像是听到响动便不太情愿地睁开了眼，云镜看着叶无声依旧一脸困倦地揉了揉眼，语气稀松平常：“你醒了啊？”
　　好在叶无声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似乎昨天纯阳拿剑抵着他的脖子的事情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抱过来一堆万花留下的瓶瓶罐罐，就直接往云镜怀里一塞，见云镜疑惑地看着他时，便说得异常干脆直白：“早上一个万花留下来的，我忘了哪个是外敷哪个是内服的了。”
　　说完，他又回到原来的那个位置上，头一倒……又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