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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如此温暖过一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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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显然还没有结束。
这里是J市当年租下的公寓,被打通的半面墙可以作证,一人一房潇洒惬意。
原本颜路打算让张良休息的两个星期搬去他送的房子,不过在张良的坚持下还是搬来了这里。
这是两人同居不同床的一周后,张良接到了意外的电话,他随便塞了两个面包就把颜路拖走当起了“司机”。
“Elliot找你有事?”颜路看着路况,听着张良指挥左转右转,他可没说一大清早Elliot这家伙就来扰人清梦的罪。
“没什么大事。”张良满脸笑意,“他只是说他正在J市。”
“然后呢?”颜路挑眉,那个“情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恩?”张良解释,“前两年我和他在J市投资了地产造厂房,一直是交给Elliot在打理。”说起来自己真不是个合格的合伙人。“他把所有的事务处理好了,这次正好约我看下当年的‘成果’。”虽然不是自己的工厂,但总有一种好像缓缓看着一个荒废之地繁荣之后的场面,那些来自自己的基础是它发展的根本。
这种感觉很奇妙。
“Elliot说,会有惊喜。”张良偷笑。
然后,他们看到了“惊喜”。
“我以为……只是厂房……”张良目瞪口呆的看着高耸的科技大楼。“没想到,会是科技园区。”高速方便的交通,日益发展的新兴产业。
张良拉开大楼门的时候,Elliot正在大堂等着他们。
“你……”张良叹笑,“真是深藏不露!”
Elliot看到颜路还是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是不着痕迹的朝他一笑,然后礼貌性的握了握张良伸来的手,“我只是试水罢了。”当初开搞工业园区也只是一个想法,在和其他几个投资人商量后做出的决定看来还算是正确的。“尽管园区现在还并不是很完善,不过陆续也有厂方入驻,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Elliot拉过张良转头,“颜先生一起吗?”他做着邀请的姿势。
颜路看了眼兴奋的张良:“不了,你们会有很多话聊。”
“等我回来,”张良朝颜路颔首,“很快。”他又加了句,仿佛要让那个男人安心。
Elliot把张良带上了敞篷车,阳光大片大片的闪耀着。
“这里,”Elliot指着西面一片正在动土的工程地,“城市高铁会直通园区,将来会更方便。”物流包括人力资源都会更上一个台阶。
张良惊叹:“真是想不到。”J市正在以出乎自己意料的速度发展前进。
人事,人世,总无常,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也不过眨眼之间,半生便匆匆而过,失去的得到的,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关于成长和记忆中的一切,都如同瑰宝一般好好珍藏……大概该庆幸的,真的是对于颜路的忠诚和虔诚。
“嘿,小王子,”Elliot推了推思绪翻飞的张良,“你和他……”Elliot没有说下去,指的自然是颜路,他更像一时哽住了,不知如何形容这两人现在的关系,“他现在是你的……”朋友?情人?或者……Elliot绞尽脑汁,打着手势。
“司机,”张良哈哈大笑,对着他眨眼,“私人司机。”就好像刻上了专属的印记,谁也不能染指。
Elliot怔怔瞪着张良,“噗”,他也笑起来:“真是份好差事!”顺手把地图塞给张良,“纺织经编也是近两年兴起的,所以这一块,还有这一块……”他打着方向盘腾出手指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将来都会是这一代的核心。”
“有政府的支持政策,想必事半功倍啊。”张良点头,微风和阳光在头顶耳畔,抬头微微晕眩便是蓝天白云,真像多年前躺在大学的操场上,经年之后看着同一片天空。“如果这边的发展顺利,你有没有考虑辞去工作来中国发展?”
“哦?”Elliot应了声却没什么意外,显然也是考虑过这个想法了,“那小王子能提供多少帮助呢?”这家伙先开起了条件。
“哼,”张良捶了他一拳,“我可马上要成为无业游民了,能提供什么?”他装傻。
“咦?你打算辞职?”Elliot皱眉思虑,“卫大BOSS亏待你了不成?”他故意忍着笑。
张良瞪他一眼,转而叹了口气:“我总是麻烦他太多。”说青梅竹马似乎也不合适,而时至今日,张良竟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会介意的。”Elliot说了实话,卫庄确实是个极为讨厌繁琐事务的人,只是对张良,耐心一次次被妥协下来。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不想留下去。”张良无奈的耸肩,“欠人情可不好受。”他笑的尴尬,欠人情本没有什么,最怕的就是那些无法偿还的人情世情。“当然,将来他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一定不遗余力。”
“啧啧,”Elliot摇头哀叹,“如此看来,最可怜的就是我呀。”既没得到小王子的青睐,还没得到小王子的信赖。
“喂!”张良把地图塞回他怀里,“我这么无情?”他倚上椅背,“将来J市工业园区兴起,你是功不可没的一个啊!”
Elliot就大笑起来:“承小王子吉言了。”他看了看手表,“休息会。”打了个弯就朝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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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路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刻钟了,他盯着手表,于是,大厅的前台小姐盯着他。
“先生。”她将茶水搁在他跟前,那男人明显的心不在焉。
“谢谢。”颜路回神,只是抬眼看了看门外铺天盖地的阳光,两个小时了,不对,是两个小时零八分四十三秒,还没回来,他抚了抚额角。
这一言不发的沉闷气氛还真是诡异……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总算是打破了平静,颜路看了眼号码,微微有些蹙眉,还是接了起来,然后那副表情有很戏剧性的变的丰富又奇怪,该怎么说呢?前台小姐摸了摸耳侧的发丝,就像是得到某种意想不到的特赦却又经不住怀疑自己的意识,还要在反复确认后疑惑是不是掉进了另一个大坑的那种……古怪又别扭的表情,真像是突然多了满腹重重心事却又抛弃放松了几分难得的神情,然后前台小姐看到这、男人在门外传来张良晴朗笑声的那瞬,表情温和淡雅,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久等了。”张良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颜路。
奶茶?
奶茶!
颜路捧着芒果布丁烧眼角抽搐。
“不喜欢吗?”张良歪着脑袋晃了晃自己手里同样的芒果布丁烧,一旁的Elliot已经憋笑的内伤。
“喜欢……”颜路把习惯插了进去还不忘狠狠瞪一眼笑的幸灾乐祸的Elliot。
Elliot就着一副“我是无辜者”的表情取过桌上原本准备给颜路的茶水“咕咕咚”的喝起来,顺带偷偷瞟一眼那两个捧着奶茶的大男人。“咳、咳咳……”Elliot被水呛到,无论如何都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画面,以颜大少爷的身份陪着张小王子乖乖喝奶茶,真是傻,不过傻的很让人羡慕……“咔擦”,心动不如行动,Elliot眼明手快的把照片存进了手机。
中午在园区周围吃了简便的午餐,Elliot说着下午还有几个客户要见,张良就不再打扰他,驶出工业园区的时候,正是午后最美好的时光。
张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也不问要去哪里,似乎和颜路在一起,从来都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那个人总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称心如意,当然,不包括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
“去艺术馆吧。”张良突然说,J市的艺术馆是定期举行名家画展的地方,当年中陵老先生的画展也是在那里落成的。
“想买画吗?”颜路有些不解,艺术馆现在不知在举办谁的画展,当然,在艺术馆内的名家馆,有着所有举办过画展的人留下的墨宝,虽然是进行着收藏买卖,但是大多价值不菲。
“有一幅画,不知无繇有没有兴趣。”张良微微笑。
“我?”其实自己虽然对绘画有过些研究,但也止于学生时代的兴趣爱好,除此之外他了解的甚至没有身为中陵先生徒弟的张良了解的多,不管是李中陵的水墨还是远衡先生的油画,如今张良倒更像个行家了。
汽车停在了艺术馆的子里,颜路随张良进入中陵先生的收藏厅:“展馆的出资有老先生的份,所以他有个单独的收藏厅。”
水墨的雕镂令整个空间古朴又绵长,一种别样却特殊的底蕴让人忍不住轻声细语。
直到张良驻足,颜路才抬起头,这是展厅尽头的小转角,兴许并不引人注意,墙上的画遮盖着防尘的白布,薄薄的灰尘落满了怀,这是一幅很久很久都无人打扰的画。
张良微微撇了脑袋,示意颜路上前。
飞扬的细小粉尘在尽头窗□□进的阳光里清晰可辨,就在画布被掀开的那瞬,五色的水彩如同沁入心灵的缤纷,颜路惊愕的看到——少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停顿在画板,曾经一笔一划勾勒那个存封在心底的夜下剪影,而那一天,小雪满倾城。
他的指尖颤动连同心底嗓间:“这是……”多年前留在手机中的照片,多年前,张良作出的水彩。
颜路在作画,画的是张良,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保存下来。
颜路的笑其实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别扭,心间掀起的澎湃却因着一种温柔而深沉的感情被压抑的不忍不敢宣泄。
“喀”,张良把画取了下来,轻轻抚着水彩交融的纹路,笑的美好极了:“无价。”对我们来说,在按下快门的那刻就注定了一场追追逐逐的劫难,于你于我,都是生命中的无价之宝。他把画塞进颜路怀里,“只送,不卖。”他眨着眼睛,眼睫上漂亮的蝶翅仿佛要开出绚丽的花。
怀里沉甸的重量几乎让颜路难以承受,他会比谁都明白,张良送给自己的,绝不仅止于一段回忆和一幅画,而是交托了半生的感情和信任,无一遗落。
叫人,如何不动容。
他扯了扯张良的衣袖,把人猝不及防的拉进怀里,轻轻的在他柔软的唇角偷了一个亲吻,“啪”,肩上被狠狠捶了下,张良满脸涨红羞赧的挣扎了出来,还不忘瞪他一眼。
发情也不看下时间地点?
转角几个游客也只是低低笑语从身边经过,反而惹得张良更不好意思了,他“哼哼”了声撇下颜路就朝门口快步走去,男人抱着画笑意明显的保存在脸上然后追追赶赶。
趁这片夏日阳光还未消退,难得可以在J市毫无芥蒂的逗留,颜路把行程安排的完满又妥帖,隐隐的总觉得像在担心这温暖美好的时光再次莫名消失似的。
张良这会儿正坐在海平湾里咖啡甜品的小屋外,木篱分隔了嬉笑的人群,日光透过大阳伞的花边落下。
白日的游乐场没有圣诞夜那么热闹,张良托着下巴,手中搅动着奶茶,与这游乐场的两次相遇都是在那个特殊的日子,他神色微动,在日光里变得潋滟万分,仿佛还能清楚的看到那只□□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瞬,是哭或是笑,却都成为记忆中珍藏不败的角落。
他记得自己曾经对颜路说,没有人需要回头去望,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当下的生活和时间。
张良唇角的笑意溢出时,正看到颜路捧着圣代过来,上衣口袋里还歪歪的插着一支花。
蓝色妖姬。
张良挑着眉:“这么好心情?”他接过冷饮指了指花。
颜路就笑了,递给张良的时候虔诚的让人唏嘘,张良踌躇着看周围是否侧目的人群,揪过花插进桌上的玻璃小花瓶:“哪来的?”他转移话题的没敢看颜路漂亮的眼睛。
那厢满是一副情理之中的大方得体:“你也不想卖花的小姑娘追着来吧?”他闷闷的笑。
张良眼角就有些抽搐,倒是不难想象小姑娘拉着衣袖说“哥哥给这位哥哥买枝花吧”这样的情景,他拿着小勺子戳了下圣代上柔软丝滑的冰激凌,玫瑰单薄蓝色的花瓣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水珠,阳光在那里形成斑斓的色彩,几乎像镜面一样折射出自己迷离的心绪和眼神:“是你送的吧……”他的唇角微微开启,“The day。”两支湛蓝的玫瑰,相遇是一种宿命——就像大学离开后的再次重逢,那一天,改变所有既定的规则,然后出人意料。
而自己于遗忘的逃避,对颜路来说也许是一种惩罚,但,更是一种不公平。
爱情,在心中,却从未散去。
“谢谢。”张良闷着声音低低道,这是他对颜路说过许多次的词汇,温暖如初,他感到指尖被对方的手掌包裹,那人唇角的笑漾的空气都甜美了几分。
“如果你把我忘了,”颜路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再次认识你。”所以,怎么舍得让你苛责自己。
张良怔了怔,很多的时候都无法分辨,他们之间究竟是谁亏欠了谁或者谁比谁付出的更多,可这些不都是无意义的话题吗?在感情的世界里,要做的,大抵只有,互相珍惜吧。
像这样,握紧的手也不会松开,在将来的长路漫漫、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