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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一花一世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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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几乎是闯进Veri公司的,路上碍眼的小职员都闪去了一旁。
“先生、先生……”小秘书满脸的焦急尴尬,想拦却又不敢拦这满身显而易见怒气的男人,“您不能进去……”卫庄“呯”的一脚就把办公室的门踹开。
里面正襟危坐的先生吓了一跳。
“叫你们老板出来。”卫庄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座位上的人,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那人愣愣,有些虚掩的笑意:“先生找谁?”
卫庄分明没将他放在眼里:“叫颜路出来。”他很难得会说两遍同样意思的话。
“抱歉……”负责人先生听的一头雾水。
“少废话。”卫庄不耐烦。
“喀”,办公室内侧的门微微打开,有人轻轻步出门来:“蒋先生,请回避一下吧。”
男人点头,眼神在那两人之间晃悠了一圈起身。
卫庄冷着脸的时候,其实戾气是很重的,尤其还带着火气,整个人就凛冽的很,他站在颜路跟前,颜路未低下头,眼眸间温婉柔和,甚至一脸明了的坦然,他知道卫庄是为了什么而来。
突然,衣领被狠狠的抓过,什么字眼也没有,就听到耳边有些风呼啸着刮过,对面的人照着自己脸上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没有解释,速度极快,力道极重。
颜路毫无防备整个人“呯”的摔在地上,引的外面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
他抹了抹唇角被这力道打出的血丝:“出去!”眼睛虽然盯着卫庄,话却是对那群要冲进办公室的人说的。
那张病态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卫庄蹲下身,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扯近自己,他能从颜路黑亮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暴戾:“就这点能耐了?”他冷笑,嘲讽又不屑。
颜路不解释只是侧过身,嗓子里克制不住的咳起来,指骨一瞬掐紧了身侧,咳嗽声也变的沙哑干涸。
“不用装可怜,”卫庄嗤之以鼻,“啪”的推开他,似乎连触碰,都是一件嫌恶的事,他将口袋里的照片甩在颜路身上,“怎么做这样的事,还要偷偷摸摸?”你看,你站在他身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靠近,颜路,你爱张良,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怎么,这一次爱的那么卑微还要假装心满意足?!嘿,卫庄轻笑的声音是萦绕的嘲讽,言辞凿凿:“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你可以这么卑鄙。”
颜路捡了照片,一张张的看,是他最后一次陪张良去确认房子的时候,他的喉结动了动,将嗓子里上涌的血腥咽了下去,支起身体,淡淡的笑了几分:“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他很有自知之明,颜路算不得是个多正直的人,间谍、军火,他少不了参与,可是……那不能一并否认掉他所有的真心,对于那个永远站在顶峰享受了所有宠爱和荣光的小王子来说,自己——自己不是早就为他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学着去仰望吗……他微微阖眼,眉目间温宁又无辜,无意却也无怨无悔,就算回不到最初,我也希望能走到最后……他狠狠的抓了一下照片,手指的力道扭曲了一角,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不堪起来。
卫庄皱眉,这才发现他的异样,抓过颜路的衬衫扣子使劲一扯,纽扣“啪”的崩了出去,左侧的衬衣滑过肩膀,露出肩背后皮肤上两道狰狞伤口的末梢,深浅不一,是被极其锋利的刀带过的尾痕,皮肉就像沟壑一样外翻有着火燎后的残影,看伤势,是近期所致。
连卫庄也不由一惊:“想不到你家族还有这种……”古老惩罚,尾针一样的刀刃勾勒出图腾,让血液顺着整个背脊淋漓下来,将细小的碎冰洒入温热的伤口,在皮肤的包裹下一点点冷却刺骨,再将滚烫的火蜡灼烧所有的裂痕,新鲜的血肉在接触到冰火的那瞬,频临崩溃的刺痛和快意就能让人生不如死——那是古老的用来折磨俘虏和逼供间谍的刑罚,在那个只有掠夺和服从的家族里,沿袭至今。“你早就知道?”卫庄皱眉,眼前的景象令他原本嚣张的气焰有几分迷惑,他只看到那伤口的末梢,不敢去判定颜路的背后到底被刻上了什么图案——对于这样的下场,显然颜路早就明了,却退掉了合同然后大义凛然的去接受所有的裁定?
“他们不缺那份合作,他只是气我没有听他的话。”颜路说的满不在意,“哼,老古董的把戏。”他把刑罚称为小把戏,明明疼的呲牙咧嘴,却连声都没吭。“放手。”颜路扯了扯衬衫,眼睛里有着一些难见的愠意,却并没有什么力气真的跟卫庄争执,“放手!”他的声音大了些,咬牙切齿的急切。
卫庄放手了,眼神古怪。
“不用这么意外,”颜路将嗓子里的腥味咽回去,指骨已经忍耐的泛白,“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特地把张良派出来签合同,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他任何要求。
卫庄神色一变,冷笑了声:“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颜路唇角就撇了撇,带着斗气的意味:“那我讨些回礼又如何。”他微微挺起背脊,眼神间有着迷离又温婉的神色,受了这样的伤,却根本不觉得痛苦,也没想过后悔的字眼。
卫庄恨恨的干瞪了他一眼,颜路背后的伤口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裂了开来,血一点点的渗透出来,腥味在办公室里氤氲蔓延让人窒息,有时候他觉得颜路和张良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感情没有对错,也不存在值不值得,即便痛的血流如注还是会咬着牙忍着痛去靠近他,就算知道后果也会想要试一试赌一把。
永远都是。
“我不甘心。”颜路垂眸说的时候神色平静,甚至有一点忧悒,几乎要攥成了拳头的手缓缓的松了下来,用着没有波动又自嘲的声音,笑了一下:“呵,我真的很不甘心。”
在离他那么近的距离,仿佛伸手就可以揽他入怀,所有的刻骨铭心都如同尘埃一般消失,那我的记忆呢——
我有着对你所有的记忆——就永不得善终,不得瞑目?
困顿的感情无时无刻不在五脏六腑里叫嚣挣扎,而最终出口的,只有安静的笑。
他叹了口气,宣泄了所有的无可奈何和无所适从。
“不甘心。”卫庄的神色动了动,站起了身:“你知道那种感觉。”颜路,你比谁都清楚,因为爱啊,会渐渐变得自私,渐渐的七情六欲艳羡嫉妒都会破土而出——这样的自己,无法控制,陌生的难以接受——那些以爱为名的借口,每一个都让人痛苦却不能反驳,你无法控制自己对张良太过强烈的感情,最后,就会伤害他。
卫庄拂去身上的尘埃,背过身,连眼神也不留给他:“颜路,你说过你不会伤害他,可是你食言了,我不会相信一个人两次的。”他顿了顿,打算离开。
“等一下,”颜路叫住了卫庄,“赤练是个好卧底,但是你不该帮她。”他缓缓站起身,“中东的跨国儿童拐卖案,她不足以应付。”卫庄,那会把你也牵扯进去。
“笑话,”卫庄冷眼转头,“颜路,你有没有参与。”他的陈述很平静,眼睛盯着颜路,仿佛你的神色微动都逃不过那双眼睛。
“没有,”颜路咬牙,斩钉截铁的否认:“对儿童拐卖我向来不会给与任何支持。”他垂眼,“但是,我并不是唯一可以提供帮助的人……”他低低的说。
卫庄眼睛一亮:“Norah Itzick。”他深深的看了颜路一眼,他是在变相的提醒自己,谁才是真正的线索,卫庄哼笑了声:“你的未婚妻不比你难缠。”
颜路终于皱了皱眉撇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她不是我未婚妻。”
卫庄瞅了他一眼,甩上的门夹杂着最后的话:“他不会记得你的。”张良忘记了,干净又彻底。
颜路蹲下身,几乎可以听到那些被灼烧过的伤口裂开时皮肤崩裂的声音,可是……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他只是一张一张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张良、张良、张良……真像是大学时候,为你画的每一幅画,小王子,你从来都是那么让我难以释怀。
他抱着照片,喘了口气。
他不会记得你。
颜路苦笑了一声,缓缓站起来,我并不想让他记起我,那是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的,我只是……再也不想看到他痛苦嫌恶的眼神。
一点也不想。
他直起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冷汗,刺骨钻心的疼痛猛然袭入五脏六腑,“呯”,最后,终于没有撑住,跌倒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