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有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重新开始[1] ...
-
张良不记得了。
从用着茫然的眼神环顾的时候,卫庄就知道了。
他说,我父亲呢?
很显然他记得卫庄,记得赤练,可是不记得张平怎么了。
心因性失忆,造成原因很多,心理因素占上,除了药物中毒外,昏迷前兴许受了刺激。
医生这么说的时候也很无奈。
张良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这些人是谁。
卫庄会告诉他一切,当然,是所有他只需要知道的一切。
于是,张良听到了一个故事,关于自己在国内公司发展以及父亲在美国生意破产病危去世而自己无法接受痛苦以至用了一些药物麻痹摧残导致意外中毒的一个关于“孝子”的故事。
所有的故事里,没有间谍,没有暗杀,没有阴谋,没有颜路,也没有,爱情。
他几乎将自己的周身都审视了一遍,最后看着左手腕上那些自杀的痕迹,张良信了,深信不疑。
卫庄陪他在医院渡过了一段监测期,如果要卫庄说一句实话,他更乐意看到现在的张良,尽管他忘记了张平的死以及颜路的一切,那些丢掉的记忆,是他的负担,忘不掉的负担。
他乐意看到张良拉开帘子站在阳光下,秀雅又精致,被摒除了畏惧和黑暗的眼神里有着些曾经令人夺目的光彩,甚至那些被隐藏的贵气都隐隐约约的崭露了头角,那种贵气并不尖锐刺眼,也不高高在上,而像是某种天生的刻在骨子里的韬光养晦,沉寂的总让他生出些不得惊扰的气质。
卫庄就在那刻觉得,这才是张良,真正的,在没有颜路存在下的另一个张良。
张家小少爷,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有着谁的血脉了吧。
张平,那个优秀的大企业家,他的儿子,向来都是独秀一枝的出众。
卫庄收回眼神,将出院的手续办好。
生命就像一个疗伤的过程,总要彻彻底底地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所以,该考虑的不是忘记,而是,如何重新开始吧。
卫庄将旧金山分部的各类合作企业名单交给张良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张良从医院回来整修已经两个多月了,是时候开始活动一下那颗生锈了的脑袋吧。“怎么?”那小子还装傻充愣。“我可不记得我父亲有合资。”
卫庄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客气:“小少爷你在这里吃穿住行可都要打点呢。”开玩笑,他早就想把张良这家伙好好收拢到自己公司,如今有着名正言顺的机会不用就是傻子。“我以为你会不好意思。”
张良的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下,脸上还保持着笑意,话语却轻描淡写:“我也以为你心甘情愿呢。”当然,张良只是说笑,顺手已经开始翻阅起来了,“我可以帮你,不是白帮,”他微微浅笑开始了算盘,“合约项目的利润要作分红算入投资,我不需要现金。”钱生钱才是硬道理,有卫庄这颗摇钱树,自己不用更是傻瓜。
卫庄耸肩表示可以接受:“怎么突然对投资感兴趣了?”张良脑袋里总有很多想法。
张良点点头:“觉得有些意思。”话语是极轻却极稳的,像是玩笑又很认真,眼神望着窗外的阳光,食指有意无意的支撑了下下颔,凤目修眉,俊秀极了。
卫庄就突然放下了心:“改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自然是会让事业事半功倍的人。“你可要做好忙碌的准备了。”生意经里少不了客套和应酬。
“你不觉得麻烦就行。”张良倒不在意,应酬是卫庄最厌恶的,如今却真是要拜托他帮着应付了。
张良在卫庄的公司负责最新的项目合作,卫庄隔着玻璃看着张良和周围的同事打交道,他看过他的报告,调理清晰主次分明,这样的人才还当真不该被困在J市那个小公司,几个男同事顺手搂了搂张良的肩笑着说晚上要去KTV玩,张良就不着痕迹的推辞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赤练推门进来,卫庄回了神。
她把一份文件搁到卫庄桌上,卫庄看了眼,是旧金山一家大型软件公司的资料。
卫庄就哼了声,唇角有些僵硬的笑意:“到底还是来了。”他翻开文件,粗略的浏览了下。
“他到旧金山已经一年多了。”赤练坐在一旁的小沙发,指尖妖娆极了,“不过,他很遵守规则。”
卫庄“啪”的合上资料,他知道,张良的一切都逃不过颜路的眼睛,他就在那里看着,一分一秒,包括进医院这件事,卫庄突然很想看看颜路的表情,事到如今,你又会拿什么面具来面对?
“看着他玩什么把戏。”卫庄吩咐了下去,他没笨到让那个家伙再来破坏张良现在的生活。
他走出办公室把张良叫了过去,这段时间张良几乎都和自己公司的人打成一片,也让卫庄可以比较放心的将项目交给他,为此卫庄提前和他通了气,五月有一个专门为客户举办的宴会,需要他好好准备一番。
直到那一天,张良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换好了礼服,卫庄带他一起去了酒店,作为主办方,他们提前了一个小时,看着宾客陆陆续续的来到,礼貌又客套的应酬,少不了有政商两界的名人。
卫庄将红酒递给张良,指了指不远处的人:“那是从德国赶来的Schmid夫妇,你应该听过吧。”
张良怔了怔:“Carl Schmid?”笑了几分,“连这样的人物你也请的到?”Schmid家族是德国有名的电子企业,相比卫庄,那可以算是泰斗级别的公司。
“让你的选择值得罢了。”卫庄耸耸肩,张良选择了自己的公司,那么,自然自己也要表现出让他信服的诚意。
恰Schmid转过身,卫庄举杯朝他一敬,Schmid就笑着走了过来。
“容我介绍一下,”卫庄看起来似乎和Schmid很熟识,他把张良推至身前一步,“张良,是我公司对外新任的CEO。”他说的顺口,还偷偷朝张良眨了一下眼。
张良眼角有些不自觉的抽搐,不光是因为CEO这三个字母,也因为卫庄那从来不会做的小动作,但神色很快就接纳了,伸出手极为礼貌的笑了起来:“久仰大名,Schmid先生。”
Schmid并不像他的身份一样难以亲近,反而和蔼的很,也伸出手认真的握了一下:“常听卫先生提起你,我也很少听他会赞美一个人。”
张良举了举红酒的杯子,有些不好意思:“以后还要麻烦您了。”觥筹交错,杯光和灯光混合成奇妙的颜色。
直到Schmid忙着应酬旁人,张良才瞪了卫庄一眼:“你可打的好算盘。”他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任职CEO一位。
卫庄就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可不能反悔。”他还说的振振有词。
张良就恨不得能一口咬死他,满脸“警告”的神色:“别再耍花样。”
卫庄就笑的古怪极了,轻轻在张良的腰身上扣了一下,把他带去了身前:“有个人也许你会想见一见。”
张良皱眉,他并不是很喜欢有人突如其来的太过亲近自己,虽然身后的人与自己可以算是朝夕相处,他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远赴而来的笑脸:“Elliot。”
“小王子。”Elliot那万年不变的称呼真是合称了现在的张良,他在他肩上拍了拍,“恭喜。”
看来他也是早就知道卫庄将CEO一职交给张良负责了,张良转头又瞪了一眼卫庄,卫庄表示很无辜,赔笑了两分留下Elliot和张良。
“你怎么会来?”张良倒是很意外,他还记得关于Elliot的一些点滴,无非是与自己公司曾经合作方的由头。
“我很担心你。”Elliot向来不会掩饰想要表达的感情,早在一年前他就想来了,只是一直遭到卫庄的拒绝,尤其是张良刚失忆之时。
张良就拿着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Elliot的酒杯:“多谢关心。”他举了举,缓缓饮了一口,眼神里有着酒会现场迷离又闪烁的光影,骨子里的优雅气质一览无余,连Elliot都忍不住一愣。
他也饮了一口红酒,用眼神偷偷的瞄着小王子,明明在飞机上塞满了脑子的话语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放了酒杯:“关于以前的事……”有些欲言又止。
“很多都不记得了。”张良极为大方坦承的承认,“卫庄告诉了我,也许,这是最好的故事。”他也不追究究竟卫庄的话里几分真假,他却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人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疑神疑鬼来困顿自己。
Elliot认真的看着小王子清澈依旧的眼睛,那一瞬也笑开了花:“对,那是最好的故事。”
没有所有让你伤痛的感情,那就是最好的故事。
“嘿,”Elliot的脑袋抵到了张良跟前:“什么时候再来法国?”
“唔……”张良还当真想了想,“这就得看卫大老板什么时候放我出差。”他才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那个专门坑员工的家伙么?”Elliot似乎对卫庄很不满,“不如我申请来公司在旧金山的分区吧。”
“咦,”张良眨眨眼,“法国不好么?”
“好是好,”Elliot也眨眨眼,“可惜没有小王子。”他说的很是哀怨。
张良就闷笑的捶了他一拳:“好好干你在法国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去吧!”他叹笑摇头。
Elliot倒也被逗笑了,碰了碰张良的酒杯,突然的抬起头,眼神在前方掠过——总觉得,有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这里,是错觉吗?他这一圈环顾下来,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张良发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可能还没缓过来。”Elliot揉了揉脑袋,他特地赶了今天的飞机才时间正好。
张良皱眉:“晚上的房间安排好了吗?”他说着放下酒杯,“我让卫庄帮你预定吧。”
Elliot拉过他:“没事。”他听到会场响起的华尔兹,“小王子觉得抱歉的话,不如陪我跳支舞。”
张良“啪”的拍掉他的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还没那么笨,法国那边派你来参加这里的客户宴会不就是为了能找机会拿下海外合作的公司么,还不去忙你的工作?”张良倚上椅子,方才的酒气反衬到脸上,微微泛红,被灯光一照,有些迷离的错觉,看来还是喝多了。
“呀,”Elliot叫了一声,又被看穿了,他按下张良:“我去应付几个‘外交’,你等我。”
张良点点头。
整个大厅里几乎都是陌生人,却又各自客套的说着熟络的话,张良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轻轻咳了声就去了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渍触碰到脸上,仿佛把迷糊的意识都清洗了一遍。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与擦肩而过的人磕碰了一下,“抱歉。”他先认了错,揉了揉因为酒精而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果然需要去吹吹风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