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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数载修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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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有喜怒哀惧爱恶欲。
时间,一瞬又是许多年,南武林,碧江飘舟侠名越远。
在最开始刚刚披上“飘舟神隐”皮的时候,书红血站在船首看云看水看天,也会忍不住反思过去,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这样招人恨。
“书红血”这个名字已不能用,而她还未决定到底要不要将名字改回“书小红”。
认真地想了很久,书红血最终得出结论,自己为人处世严格按照君子之教条,除了上学期间总是泡图书馆不小心逃个课之类,应该没有错。
——没听过因为逃课就要被一箭射死啊,这到底是那家学派的道理!
越想就越郁闷,而且也没人会问飘舟神隐皮下究竟叫啥名。后来书红血干脆抛弃思考这种只会让人蛋疼的行为,去苦思研究飘舟神隐所传下的那本“烈阳照雪”,这是一式绝招,更是包含原飘舟主人毕生所学之所在。
有些事,书红血不敢想太多,也不能多想。
比如身在儒门,免不了和阴谋打交道,在头顶有人罩着的情况下,究竟是怎样才能让那样一名身在高位的人起了杀心……设局逼杀,从始至终也未曾有任何一人伸出援手,是暗中人太过手眼通天?
再比如怀中那枚已有裂痕的玉坠,究竟是怎样之能为,才能让本已魂散九天的自己硬生生又将性命拉扯回来。玉坠裂痕意味着什么,当年七岁离家,自此再无得见父母,那一句慈母心愿……又意味着什么?
仅此两项,已让书红血不敢再深究,只怕略一思忖便成怨恨。
……谁也不是圣人。
于是书红血难得专心致志,花了三年时间,来研究自己五行属水之功体,能否使用至阳功法之可能。
幸好烈阳照雪并非是真正至阳极招,其中更包含了由阳至阴之极变……又花了十年,书红血总算能保证在不暴露原本根基之同时,将飘舟神隐之名号继续发扬光大。
虽然总也出不了这碧江流域。
学海无涯三十年,开阔视野之同时也让人看到更多可能。
比如既然招式真意无法练至极致,那就先多学几招备用好了,反正打架总能用的上。
抱着这种想法,再加上得知修行人只要根基不损寿命总会很漫长,导致本就是六部首席之一的书红血更加肆无忌惮,所学之庞杂绝对能让当年领她入儒门修行路的那个人拿扇子砸过去……
飘舟之上又过十年。
日复一日碧江静谧,流动的水虽倒映天云浮幻,终归是条重复无聊的旅程。
恪守承诺。
居然也让书红血耐着性子在船上蹲了下来,无聊中便整理自己所学,去芜留青什么的,将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什么的……突然有一日,书红血突破了。
碧江之上起波澜,飘舟一声清啸,突起剑芒万丈。
万丈剑芒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凌然有序,刹那分散聚拢,轰然一声江水潮浪起,冲击两岸崖石,只如惊浪劈天——而舟舫稳然未动,已是随着渐落之水流催动,轻飘飘远离这山峡……
剑由碧空入鞘,鞘色墨绿,宛如同长袍融为一体。
黑铁面具缀有迷惑性白眉长须,黑发挽起斜插木簪,发髻迎风垂丝绦……
器宇轩昂,身形挺拔。
书红血傲然背起双手,口中吟道:“飘舟藐天地,神隐不知处。”
——忽然就有了一种无比高手的范儿。
如果不看长袍上被回落的江水浸湿的那一片儿的话。
“离先天还是很远。”
抬手抹抹水珠,书红血恢复正常神色,面具下眉微微皱起。
先天是一种境界,不同根基修修就有,武功练练就会,这境界是需要明悟的。
据说入先天者,返生胎息。
能明一切理,知天命,晓未来,断世间祸福,同游大道天地!
这种境界,书红血一直心生向往,在知道自己入的儒教所传并非是单纯武功,而是通往先天途径的修行一道后,更是曾经热血沸腾了好一阵子。
可惜……
“算了。”
书红血嘴角微抽,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能懂打架……也不错。”
再来一次。
面对曾经破空而来的驭日神箭,想必能有一拼之力,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干掉。
“还是有点用的。”书红血冷峻安慰自己道,修行之路,要一步一步来。
然后突然背后神隐出鞘,干掉岸边三名正在追杀一名少年的武林人。
是说自从飘舟行侠以来,附近很多打架的人总爱往江边来,就盼着路过的飘舟顺手把自己对头给干掉,或者把自己干掉……书红血心中叹气,由船上轻巧一跃上岸,俯身抱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那名少年——那么这只又是什么理由?
接替飘舟行侠二十三年。
书红血遇上桑道凉。
刚遇上“桑道凉”那会儿,少年遍体鳞伤很是倔强,闭口不言自己的名字。
把人救上舟舫,书红血很是脑疼了一会儿。
那时的书红血还未曾修炼出日后八风不动之冷面涵养,一不耐烦抬手提着少年离开孤舟,绕着碧江两岸转了一圈,威胁:要么说名字,要么自己取一个名字。
……于是桑梓成林,便有了桑道凉。
碧江孤舟,单人只影。
书红血披着宽大的绿袍,带着黑铁面具,长须伴随黑发在风中飘。
背上长剑,头戴木簪,一派高人风范。
等差不多装够了,书红血不动声色由面具下注视过去。
已在孤舟上养伤三天的少年桑道凉正坐在舷边看水发呆,一脸沉闷的小模样,足以用忧愤苦逼二字来形容。
哦错了那是四个字。
吃一堑长一智,自从获罪而逃离学海,书红血比之过往,心性要沉稳许多。
“桑道凉。”不动声色观察半天,书红血忽而冷峻开口:“你可愿随吾学武?”飘舟神隐大叔说了,如果有缘上得舟来,若根骨合格便将烈阳照雪一书传下。
虽然现在略早了些,但漂流了二十三年才遇上这么一个合适对象,难保下一个二十几年事到临头会找不到人。
当初飘舟神隐之所以会定下那个约定,一方面是百年根基受损已不可能再庇护碧江流域,另一方面也是看出书红血不可能会一直留在碧江,所以才传下烈阳照雪,希望万一自己度不过这一劫,也能有个传承人。
眼前桑道凉年岁不大,虽然粗通武艺却不像是有师承之人,正好能够交付当年飘舟神隐离去前之请托。
一本烈阳照雪被直接抛了过去,看着没反应过来的桑道凉直愣愣地接住。书红血点了点头,其实有些不太会和这个年纪的少年打交道,颇有冷酷风范地直接道:“学好它!”
前辈高人地掉头直接进了船舱。
自从桑道凉住在船上后,这还是书红血第一次进了船舱,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出来,或者自己在不在意,有些事还是需要略微避讳。
可惜书红血声音本就低沉,不用装也没人觉得娇俏,何况还隔了层面具。
最关键是胸怀……就算吃掉许多木瓜,还是稍嫌太平坦,有怀疑也不会想到哪里去。
桑道凉最多只是有些疑惑孤舟主人看起来有些孤僻总爱待在船头,对书红血突然钻进船舱的主动丝毫没有奇怪。
于是书红血站在原本属于自家的船舱里愣神儿,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少年衣裤什么的,冷着脸叹了口气。
她不由开始扳着手指数年头。
算算起来原来自己活过的年头也已接近一甲子,修行路上无岁月,回到船舱后书红血抬手取下背上的剑,抚摸神隐剑,感慨自己年岁其实已经不小。
尤其是此刻船舱外正传来少年桑道凉略带迟疑的声音:
“前辈。”
前辈什么的……好像自己当时也是用来称呼另一个人。
“桑道凉希望能随前辈学剑——”
这声音还在变声期,听起来虽然不那么明朗,却胜在少年意气的坚定。
等等,什么,学剑?!
“烈阳照雪”严格来说,并不是剑法,而该属于心法类的绝招。
虽然飘舟神隐临走前留下了神隐剑,然而书红血所用之剑法却并不全是由烈阳照雪这本书推演而来,最关键处,还是儿时打下的儒门根基。
这个能教吗?这个不能教啊!
孤舟漂流碧江二十几年后,第一次停泊在一片桑梓林边。
林荫地,书红血懒得戴上那样重的黑铁面具,再想到日后免不了会长期相处,于是索性摘了面具,慢悠悠拿一小刀削木条。
木条成剑,桑道凉却在偷偷瞅着书红血发愣儿。
这“前辈”声音听起来虽是低沉,却面白无须,神情冷峻,眼眸专注……但是看起来真的好年轻。
书红血抬手将成形的木剑丢了过去:“你要学剑?”桑道凉这孩子,不会是因为自己用剑救了他,所以才会这样执着吧?
其实真心来说,烈阳照雪之招威力才是真绝艳……
“是!”
接过木剑神情一肃,桑道凉收回讶异眼神,连忙行礼:“请前辈成全。”
这孩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再度变得忧愤,顿了顿,桑道凉低声道:“前辈……桑道凉,有不能不救的人!”他不知该怎样形容,只能用一个救字,而前提,是自己能够打得过……那个人。
“嗯。”书红血不带情绪地随口应了一声。
她仔细思考了很久,然后决定……一抬手,再度将那本被还回去的烈阳照雪扔过去。
书红血严肃地道:“先练好这本书。”
根基还没打好,怎么能从走路一下子跳到跨栏。
书红血决定先监督桑道凉在船上练好关于烈阳照雪的内功,再然后……
愁眉苦脸地上江湖上找找看,有没有能教这孩子剑法的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