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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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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茗下船之后来不及休息,快马加鞭地赶向紫林山庄。他不知道颜紫哲突然消失去了哪里。跟他关系最紧密的三个地方:紫林山庄,寒冰岛,未蝶宫。他们刚刚离开寒冰岛原路返回的可能性不大,而想来他也不会提前跑到未蝶宫等他,最有可能的就是紫林山庄了。久别重逢的恋人一夜逍遥之后突然失踪了,这让他心里烧着一把火,相对于愤怒更多的是担忧。虽然觉得很大可能是他自己离开的,可这种在自己怀里凭空消失的经历让他感到很不安,很焦虑。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两年前他昏迷之前望向自己绝望的眼神。那种痛他绝不想经历第二遍。
不眠不休地赶了两天,虽然他没有感到疲惫,马却受不住了。最快还有一天一夜就可以抵达紫林山庄了。未茗却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的一个小客栈稍作停留。
客栈的伙计看见这位客人两眼通红,气势骇人,不敢多说一句话,赶紧照他的吩咐换马备饭。
未茗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停下来,他的思维就不受控制地受到那个人的牵制。自己从小被上任宫主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喜怒不形于色与任何时候都保持镇定是作为未蝶宫宫主必不可少的能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了,就连自己最亲近的老宫主逝世的时候,十五岁的他都能沉着冷静地安排后事,在最快的时间内接手未蝶宫。未蝶宫不像寒冰岛是一个家族并且岛主是世袭的,未蝶宫汇集了不同地域不同性格的江湖人士,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脾气古怪的更不在少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群人能为他所用,自然也能推翻他的统治。可自他接手五年来,未蝶宫一直没出什么动荡,至少表面上平平静静的,这不止因为未蝶宫没有人能打过他,还少不了他管理宫务时的果敢凌厉,让一干属下不得不服。未茗真正在江湖中站稳脚还是从他十七岁杀掉天下第一的刀鬼开始,可他在未蝶宫中的地位却是从十五岁就扎根了。
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围绕着未蝶宫,直到遇见那个人。那个笑起来弯了眼睛的家伙,那个第一次遇见就叫自己大美人的家伙,那个趁自己睡着偷亲却涨红了脸的家伙,那个喜欢窝在自己怀里说味道好闻的家伙。他,还在么?
匆匆吃了两口饭,未茗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向紫林山庄。
木槿刚刚起床就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未宫主这是何意?”木槿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波澜不惊地问道。
“你家少主呢?”未茗不打算客客气气地询问颜紫哲的下落,这几天的赶路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
木槿依旧面无表情道:“少主四个月前就出门远行了,至今未归。”
未茗眼神一凛:“你最好说实话。”
木槿没理他,转头看向门外。
“木护法,我是打扰了阁下的好事么?”银镜饶有兴致地看着只着里衣躺在床上被威胁的木槿。
木槿不语,扫了一眼银镜近乎写着“我就是来看你好戏”的脸。
银镜上前一步道:“啧啧,真是可惜了,少主不能看见这么百年不遇的场景了。”
银镜的话显然吸引了未茗的注意力,急切地问道:“哲呢?”
银镜摇摇头:“少主真是太爱玩了,派去保护他的人才几天就跟丢了。”
未茗在双子山的时候确实发现有紫林山庄的人潜在暗处跟着他,恐怕在出海的时候就跟丢了吧,毕竟胡远乔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未茗放下匕首道:“我知道了。”转身就要出门。
却听银镜在身后开口:“未宫主好不容易来一次紫林山庄,不如多住几天。三天之后就是夫人的忌辰。”
未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接受了他的人情。
木槿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无视旁边还留在房间盯着他的银镜。
“哎,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木槿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厚道过?”
银镜艰难地点点头,彷佛作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为了少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木槿无语望天,默默想:少主没说让你把未茗养在山庄吧?
银镜郑重地拍拍木槿的肩:“木木,你要好好看着未茗!切不可让他找到少主。”
木槿拍开他的手,朝他勾勾手指。
银镜一脸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猝不及防地被一拳打中左眼。
木槿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你管的太多了。”
银镜泪流满面:“……”
未茗等了两天,还没等来颜紫哲却等来了另一个他不想见的人。
连宇珂看见他的时候也是一愣。
未茗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连宇珂并不畏惧地回敬道:“大概跟未宫主的目的相同。”
未茗:“两年前你害他伤心得还不够么?”
“两年前,害我伤心的不止他一个人吧?”
两人都惊讶地看向门外,颜紫哲悠悠然地走进来,凉凉道:“两位别来无恙?”
未茗一脸不可思议道:“你的头发……”
颜紫哲无所谓地拿手拨弄着胸前银白的发丝,道:“怎么?不喜欢?两年前,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为了救你。两年后,我再次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很抱歉,不是为了你。”
未茗和连宇珂脑中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年前的情景。
一群人跪倒在在一个红衣少年的面前,脸上布满沉痛。
少年却无所谓地拉起一个人安慰道:“银子,不要难过,你看我的头发跟你的一样漂亮了对不对?”
被拉起的银镜低头一寸寸温柔地吻上少年的白发:“不,哲的头发比我的漂亮多了。”
少年紧紧地抱住银镜的腰,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嘟起嘴不满道:“银子,你是不是又瘦了,骨头都硌到我了。”说着拉起一旁的木槿:“木头,好好照顾银子。”
木槿听见少年彷佛永别前的遗言,瞬间红了眼眶。一言不发地抱住这两个自己一生中最最亲近的人。
银镜却笑吟吟地拉开他:“哲一定会好好地回来的,做什么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木槿郑重地朝少年点点头。
少年一副轻松的样子,像平时每次出去玩耍般的朝两人挥挥手。径直向前走到古树下,嘴里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踮起脚尖在冰面上翩翩起舞。光洁的脚丫荡起星星点点的雪花,彷佛落进了每个人的心里。舞动的少年回眸一笑,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虽然面无表情,可眼里的温柔却快要溢出来。
少年笑了,整片冰原熠熠生辉。张开手臂向青年跑去,像一只归巢的幼鸟。
画面定格在少年倒下的那一刻。少年喃喃道:“还是慢了一步啊,只差一步就可以抱到你了。”
青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倒下去。
少年虚弱地抬起头,却看见那个紫衣人默默地出现在白衣青年的身后,手腕上亮闪闪地戴着手链“茗泉”。少年想:罢了,罢了,既然这样了,又何苦还要拼千分之一的可能苟活于世呢。好困,好累,不如就这样睡下去吧……
未茗每次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天,脑中的红衣白发就挥之不去。
眼前的白发和记忆中的白发渐渐重合,颜紫哲讥讽地睨着两人道:“想起来了?两年前是怎么骗我的?你们早就知道寒冰岛其实是个古老的民族吧,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所以骗我未茗身中奇毒,命不久矣。让我不惜动用紫家禁术,长睡不起。”
未茗脸色惨白,无力道:“你什么时候记起的?”
颜紫哲苦笑一声:“我不知道啊,在寒冰岛恢复的记忆本来就有些混乱。可上船之后我看见了连公子和……”他顿了顿继续说:“和茗泉”。
一旁的连宇珂下意识的握住左手腕上的手链。“茗泉”是老宫主特地找人给未茗打造的,据说有凝气安神的作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也是,未茗曾送给颜紫哲的定情信物。
未茗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颜紫哲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不自然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
颜紫哲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泪花:“哈哈,你是问既然我记起来了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地被你上得下不了床么?哈哈,未茗啊,未茗,我就是要给你一个难忘的记忆呀。”说完脸色一变,又成了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彷佛跟刚刚笑出眼泪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银镜缓步走过来,俯首恭敬道:“少主,时辰到了。”
颜紫哲应了一声,继续道:“来者是客,既然两位都来了紫林山庄,不如留下来观礼?”说完转身向大厅走去。
未茗这才发现,短短一夜时间,山庄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气氛。他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怎么会注意到其他人的动静。
大厅中央的大红喜字刺得未茗两眼一阵恍惚,他随便抓了一个下人问道:“这是谁要成亲了?左护法还是右护法?”
下人的回答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期望:“是我家少主成亲的日子。”嘴里嘟囔着:“都不知道谁成亲,来观什么礼。”
踉跄地扶着桌子坐下,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成亲了啊,他要成亲了,他怎么可以成亲呢?
“吉时到!”
众人纷纷让到一边,迎接新人。
颜紫哲换了一身红衣,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看上去比颜紫哲还要小两岁的少年,穿着与他无异的新郎喜服,有点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
颜紫哲安抚地拉下他的手,转而十指交叉,走向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