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羁恨两相催》陈溺

38、chapter 38

　　“你愿意和我交往，做我的女朋友吗？”
　　陆梵音下意识地要开口。只是苏浠那句话魔咒似的跳进她的脑中，反复地回响。
　　内心有个执拗的声音，他凭什么，这么确信呢？
　　他算什么呢？
　　“程词，我……”带着一丝的犹豫，陆梵音开口欲语，却被一个尖锐突兀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苏素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苏素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让人看了发寒，那种危险感总算有了些苏浠的影子。
　　程词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看着她的这幅样子。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陆梵音前面。
　　陆梵音只是低着头咬住下唇不语。
　　苏素的笑容更甜，避开程词去拉陆梵音的手，“词哥哥……她又在勾引你了是不是……”没等程词和陆梵音反应过来，她已经手上一使力把陆梵音推进了身后的游泳池。
　　陆梵音毫无防备地侧身倒进游泳池里，裙角因为倒下去的力道扬起来。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随即有两道人影同时跟着跳了下去。
　　陆梵音努力去踩上脚下的实地，一开始被推下去的惊慌很快被平复，只是身上穿的蕾丝裙吸了水变得十分沉重，她无法浮上来，整个人只是不断地下沉。
　　苏浠和程词第一时间下到水里托着她上了岸，拍着她的背让她可以顺畅地呼吸。陆梵音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喘息。苏素站在一旁只是冰冷地看着她，嘴角挂着讽刺的笑，甜美的脸看起来很是恶毒。四周都是从大厅里听见动静赶出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面面相觑。
　　夏天的夜晚即使还带着温热还是有丝丝凉风，游泳池的水温也十分冰冷，陆梵音的脸白得厉害，水珠染湿了睫毛不断地流下来。苏浠怒火中烧，脸色却还是沉沉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要爆发的前兆。尤其是几个发小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苏浠把还在轻轻颤抖陆梵音深深揽进怀里。冰冷地眼抬起来，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头发上顺着绝美的侧脸滑下，“去拿几条毛巾。”语气也甚是平静，但其中的冷意几乎要把游泳池都冰冻住。有几个人吓得立马撒腿跑去拿毛巾。
　　把陈续脱下来的衣服披在陆梵音的身上，他突然站起来，朝着苏素走去。黑色的衬衣贴在纤细精瘦的身上，同样是落水，他看起来不仅没有狼狈感，反而周身都充斥着煞气。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充满了紧张和疑惑。苏素看着哥哥朝自己走过来终于开始害怕起来，一步一步开始往后退，见他的手掌高高扬起来，以为自己要挨打了，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发出尖叫，周围围观的人也都发出惊呼声。
　　“苏浠。”陆梵音唤住他，尽管十分虚弱，还是让苏浠落下的掌风停在了半空离苏素脸一掌的距离。
　　苏素睁开眼，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但哥哥还在自己面前又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只是小声地呜咽。苏浠放下手掌，心中的烦躁和怒火无处发泄。
　　于是只是冰冷地对苏素说：“滚回去。”
　　苏素不甘心地看看程词，却只见他只是凝住陆梵音，从刚才开始就连一眼都没有看自己。心下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是对她生气了。苏素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被这样多的人看着让自己的哥哥骂让她觉得羞耻极了。于是捂住脸哭着跑了回去。
　　苏浠转过身看着这一圈围观的群众，只是觉得碍眼。“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话一出口那些抱着看戏心情的观众们都如鸟兽散。
　　抱起陆梵音连看都不看程词，苏浠自顾自地往里走。眉眼像是凝了一层霜，陆梵音弱弱地扯他的衣袖：“你别老是欺负你妹妹。”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讨厌自己的吧。
　　苏浠理都不理他，对着怀里的人丢下一句冷冷的：“你闭嘴。”
　　陆梵音果然闭嘴了，说实话她的心跳现在还快的厉害，显然身体比意识要更难接受刚刚刹那间的惊动，还在轻轻打着颤，全身都软的厉害。于是她闭上眼在苏浠的怀里任自己的意识模糊，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苏浠和陆梵音回去时，苏素正在妈妈怀里哭，显然是已经说了些什么，苏俊祈坐在一旁喝着茶看不出有什么反常。苏浠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只是扭头对陆梵音说：“你上去洗澡，把衣服换了。”
　　陆梵音有些不安地看了苏浠一眼，抓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慢慢地上楼去了，
　　苏父看着他们湿漉漉的狼狈样子皱起了眉：“怎么回事？音音怎么了？”
　　苏浠看了眼苏素只是冷笑：“怎么，我们苏大小姐没有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了吗？”
　　“苏素，怎么回事？“
　　“那是她自找的。”苏素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从小娇生惯养，唯我独尊惯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苏浠冷冷看她，苏素立马噤了声然后撇撇嘴就哭了出来。
　　苏母心疼的抱住自己的女儿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着苏浠：“小浠，别这么吓妹妹。”
　　“妈你再这么惯着你女儿她以后会作出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在外面争风吃醋丢人现眼，居然把陆梵音给推到泳池里去了，要不是我和程词当时下去救她，今天晚上恐怕你们就要去医院见她了。”
　　苏母立马吃了一惊：“素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万一要是出事怎么办？”
　　“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当时在气头上没有考虑到后果……”苏素看见爸爸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终于害怕起来，眼泪汪汪地往妈妈怀里缩。
　　“都怪我们平时太纵容你把你给惯坏了，明天起你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呆着，让家庭老师来家里。”苏俊祈到底还是不舍得打骂女儿，心里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苏素的错，只是心里对陆梵音觉得有些愧疚。
　　苏素哭得更大声了。
　　“你今天可以因为程词把陆梵音推下游泳池去，明天没准能因为程词喜欢别人去杀人放火。苏素，你有没有脑子，哭有什么用，哭程词就会喜欢你了吗，你有本事让全天下所有的女人消失啊，那样他也未必能看上你。”
　　苏素的哭声戛然而止，恨恨地看着苏浠。
　　苏浠的嘴巴是出了名了厉害，此时往苏素的死穴上一戳，她立马就不扑腾了。
　　“好了，小浠，你妹妹她知错了，你就不要再说了，好在音音不是没事吗？虚惊一场而已。”
　　“素素乖，等会你去给音音姐姐道个歉就好了，这次是你错了。”
　　“陆梵音陆梵音，每次都要我给她道歉！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女儿！”
　　苏素哭着对他们喊完跑上了楼。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浠心里对父亲母亲的对苏素的偏袒不满，知道这次若落水的是苏素必定不是这么简单就了结了，但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上了楼，一反常态地没有不依不饶。说别人的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呢。
　　陆梵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顺着门板坐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之间。
　　这一次之后，恐怕苏素会更讨厌自己了吧。

　　那一天晚上，苏浠没有敲开陆梵音的门，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在门外站了很久，两个人隔着一层结实的门板，心的距离却也没有比这一扇门的隔阂更接近。
　　陆梵音因为落水受了凉回去后半夜发起了高烧，等到早上苏母来叫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神志不清地怎么也叫不醒，这才惊慌地想起昨夜只顾着安抚苏素忘了给陆梵音熬姜汤驱寒了。
　　陆梵音这病来之有因却也蹊跷得很，家庭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是说是因为受了凉引起了发烧，但因为怕会转成肺炎，当时就给输了液。
　　但眼看输了三天的液，陆梵音高烧虽然退了却还是反反复复地低烧。人也少有精神的时候，苏浠急得一天把医生请来八趟。怕得苏素现在都不敢踏出房门就怕碰见他。
　　苏父苏母还有陶桃程词他们经常会进她的房间来看她，但陆梵音大部分都只是无知无觉地在昏睡着，有时混混沌沌地会听见苏母担忧的叹息，还有陶桃带着鼻音的呼唤。但那个人，似乎一直没有进来过。
　　往往当她的病刚要见了起色又突然开始发起高烧，吓得苏家的人几乎每晚都要有人衣不解带地守着她。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医生来看过无数次，检查了无数次也都是无异常，只是寻常发烧感冒。偏偏她只是一直昏睡。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一直这样烧下去，脑子都会给烧坏了的。”苏母担忧地微微红了眼，她心里一直有愧疚感，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苏俊祈看着陆梵音的苍白的病颜也只是叹息，
　　缠绵病榻了将近半个月，陆梵音才似乎好转了些，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开始能喝一些粥之类的流食，照顾她的保姆端粥上来给她喝是时候她也只是乖巧地捧着粥小口地喝，虽然她平时的性子也安静，但这次病后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保姆担心地摸摸她额头自顾自地说：“烧了这么久别是把脑子给烧坏了，原来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低低叹口气她接着说：“没那么聪明也好，女孩子家的，太聪明了没得人怜爱……”
　　陆梵音没回应，只是安静地笑。她也希望，希望自己愚钝单纯，哪怕自己是个痴儿……其实她也知道，会感觉到疼痛是因为自己痴心妄想得太多了。
　　陆梵音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明明还身处盛夏，却仿佛冬眠了一整个寒冬，眼里暧昧不明地出现一角白晃晃的天花板，然后映入眼帘的是苏浠的脸，皱着眉头，就像个小老头。但还是明媚得刺眼，她闷闷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拿手背去挡眼睛。
　　苏浠的脸色青苍苍的很是难看，但还是遮不住那眉间的傲气，明明生病的人是她好吗？苏浠伸手去碰碰她的额和颈，看她是否还烧着，陆梵音被他微凉的手触到下意识地往后缩，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苏浠垂下亮晶晶的眼，拿起床头的米汤一口口地喂她喝，意外的体贴，只是在喂食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
　　陆梵音在心底隐隐猜到了他别扭的原因，终于打破沉默：“你不用这样的……”只是他眼底那一点越见明显的红让她说不下去。说得夸张些，这次她几乎是死里逃生吧。可是生病一直好不起来的理由，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没事啊的……苏浠，你不要这样。我没有怪你……”陆梵音的声音慌乱起来。几乎语无伦次，苏浠香水你凭什么怪我，还是老子把你救起来的好吗？但是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好，眼球涩得很，他只好一直用手去揉，眼睛就越来越红。
　　陆梵音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揉眼睛，凑上去把他眼皮轻轻地翻起来温柔地呼气，直到他觉得好像不会有东西从眼里流出来了，就沉默着把陆梵音的手拉开塞进被子里，挤出一个命令字眼：睡。
　　陆梵音不敢去看他看上去很是伤神的眼，就乖乖把眼闭上了。一开始还是装睡，但最后还是挡不住疲惫的睡意沉沉睡去。苏浠看着她熟睡时也还是紧紧地皱着的眉头，心中有种很微妙的痛感，像切面一点也不光滑的毛玻璃在来回地刮。隐隐作痛。让你这么辛苦的人，是谁呢？缓缓伸出两指碾平那刺眼的忧愁，动作是如同陆梵音刚才一辙的轻柔。
　　苏浠甚至不知道自己凝住陆梵音的眉眼不自觉地失神，苏浠心知自己这大概不再是占有欲在作祟了，而是个非常不妙的前兆。安静地躺在那里的陆梵音的眼睫，她的发际，她的眉梢也眼角似乎都伸出无形的线将他缠绕，然后慢慢收紧，一招毙命。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对她总是清清淡淡的态度和疏淡的笑容他从一开始就很是恼火，也许那时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被她吸引。毫无疑问的。到后来他对她的好奇大于了排斥，渐渐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到他开始会忍不住常常望着她发呆的时候，他才开始有了危机感，却已经对她开始心疼，开始担心。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他探下身子，向下撇时总是很轻易就流露出不屑的和傲慢的淡色唇角竟也在轻轻颤抖着，在陆梵音光洁细致和额头落下一个吻，百分的虔诚和认真。
　　他用拇指摩挲着陆梵音的眉骨，墨黑的瞳孔里有潋滟的水光荡开，长长的眼睫纷飞着。温柔得像一个藤蔓才伸展开的触角，一碰就会绻起。语气似乎埋怨又像爱嗔，只是那语气似是他极宠爱她，在空气里低低地徘徊.
　　“笨蛋，你知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