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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缘君变作向阳花 ...

  •   大殿里僧人散尽,只剩莫为与晴天两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地。晴天静可闻莫为呼吸声,动可见莫为音容,局促得手不知往哪儿放,紧张得浑身轻轻战栗。
      莫为还深刻记着“开口笑”。那时,眼前的女子张狂无比。怎地一到自己面前,就吓成这般模样?难道自己,比“开口笑”还要可怖?莫为摇摇头,不禁哑然失笑。
      收回打量晴天的视线,莫为转身烧了两柱香,将其中一柱递给晴天,领着晴天上完香。尔后,拿了几叠相连的黄表纸,一面研墨写下祭文,一面用梵文唱着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晴天上完香,仍跪回香案前。莫为做超渡法事,晴天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只傻傻仰着头,视线始终追随着莫为。五年未见,莫为没有丝毫变化,没有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莫为念完一遍往生咒,盘膝在晴天对面坐下,抬眼看向晴天略显惊慌的双眸,温和而庄重地说道:“往生咒用于超度亡灵。如要持诵往生咒,应该清净三业,沐浴,漱口,至诚一心,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诵念二十一遍。若此就可消灭四重罪(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五逆罪(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十种恶业(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爱、憎恨、愚痴)。被超渡之人,方能无怨无憎、无恋无憾,安然入轮回,洗净前世业障,重获新生。”
      晴天眨了眨眼,“奴婢在宫里当值,没有闲暇去佛前长跪。而且,宫里佛堂,也不是奴婢这种身份能去的!”
      莫为叹了叹,“贫僧帮你罢!”
      晴天脸一红,连忙垂头推辞:“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必定繁忙。奴婢一点小事,不敢劳烦国师大人!”
      莫为眉头微蹙,“国师大人”几字入耳,甚觉不舒服,“贫僧法号莫为,施主直呼便是!”
      晴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直呼其名,只是折中低唤一声:“大师。”
      莫为心知强求不来,便也任她去了。殿外夜色暗沉,不能辨物。莫为起身找了风灯点着,向晴天道:“贫僧送你回菩提居罢!”
      晴天站起身来,面色微红,有些羞赧地揉了揉发麻的双膝。不知为何,在莫为面前,总觉得做什么都不那么雅观。一举一动,都怕亵渎了那双清明的眸子。
      “奴婢去菩提居做什么?”晴天不好意思地问。
      “公主来灵台寺,一直住在菩提居,你既是跟公主来的,理应歇在菩提居呀!”莫为理所当然回道。
      晴天“哦”一声,回道:“公主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奴婢去打扰她!”
      “这样啊!”莫为沉吟半晌,“那也无妨,灵台寺多的是空闲院落,贫僧带你去罢!”
      晴天本能地想推辞,可是心里又总想更靠近莫为一些。似阴暗的地方待久了,长了一身的蘑菇,需要太阳照一照,才能恢复一丝人气。

      灵台寺僧人作息严谨,戌时末,便都各自熄灯歇下。晴天与莫为并肩行在路上,四周没有一点灯火,更无一丝人声,寂静得可怕。冷冷的晚风迎面吹来,风灯晃了晃,微弱的光芒闪烁不定。
      晴天转动眼珠,逡巡漆黑的四周,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打破沉默道:“远觉刚才说要离开灵台寺,是要去哪儿?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灵台寺是皇家家庙,寺里所有僧人都十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远觉现已满十岁,过几日,便要送到别的寺庙继续修行!”莫为答道。
      晴天“哦”了一声,没有话题能继续下去,两人复又陷入沉默。
      灵台寺千佛殿是寺里地势最高的一块,往下有一段阶梯,然后才到众僧居住所,以及待客的院落与禅房。
      风灯光芒微弱,照不大清楚前面的路。莫为站在阶梯边缘,正要出言提醒晴天。晴天已然毫无防备地一脚踩空,吓得尖叫不止,眼看就要摔下去。莫为迅速出手,刚好拽住晴天衣袖,连忙用力将晴天往后带。
      晴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时,一边脸压在莫为胸前,双手还紧紧揪着莫为背后袈裟。莫为一手提着已经熄灭的风灯,一手揽着晴天。一贯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难以言喻的尴尬。顿了一瞬,莫为率先放开晴天,退后几步。
      晴天脸上火辣辣地,自顾敛衽行礼,连连向莫为道歉:“奴婢大意,唐突国师大人,还请国师大人恕罪!”
      四周一片漆黑,莫为虽没去看晴天的脸,也能想到那张小脸,必定布满惊慌失措。“施主何罪之有?这是贫僧之过!贫僧未能及时提醒施主,才令施主受惊,施主无须自责。”
      没了风灯,脚底黑咕隆咚地,什么都看不见。晴天为难地站在原地,不敢抬腿。生怕一不小心,又一脚踩空。若是那样骨碌碌地滚下去了,受伤自不必说,又该多丢脸,多难堪。
      莫为自幼习武,目力胜过常人许多,夜中视物亦不在话下。见晴天一脸为难,只好伸手扶住晴天胳膊,“贫僧先扶你下去,下面的路很平整,施主可以放心走!”
      晴天无奈,知道此刻光靠自己一个人,怎么也摸不到住处。一昧地讲究礼法,那便只好露宿一夜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晴天心一横,大方谢过莫为,任由莫为扶自己下去。只是耳根通红,怎么也掩不住。
      “你是从何处知道“开口笑”的?”莫为心中也有几分尴尬,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晴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红晕密布,只恨没个地缝能钻进去。莫为连忙稳住晴天身形,自己也意识到不该问这个,一时讪讪地。
      “奴婢---奴婢小时候,偶然看到一闲书,上头有记载一些酷刑。”晴天结结巴巴地回了,又生怕莫为误以为自己残忍狠毒,连忙又解释道:“奴婢那时只是一时好奇,绝没有害人之心-----那日御花园大师见到的----奴婢只是吓唬那宫女而已,并没有害她之心!”
      莫为点头“嗯”了一声:“施主在宫里生活不易,贫僧能理解。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还望施主时刻谨记,莫造杀孽!”
      晴天蓦然失语。若拼尽自己一条小命,做不到那些事,便罢了。若有那个机会,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任那些人逍遥自在?不然,即便是死后下黄泉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宝儿与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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