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淡薄清湄

13、急雨惊风平地起

　　春日枝头的桃花，妖娆了不过数十天，便铺了一地残红。桃枝上细长的绿叶渐渐浓密，满满地盖了一树。枝叶间不知何时，冒出了许许多多青涩的桃子，果实累累，看着十分喜人。
　　五月，朝堂下发采选公文，征集民间十二至十八岁的少女入宫，以充盈后宫。通过采选进入皇宫的，或得皇帝青眼，能封为帝妃。其中容姿德行出色的，或是赐给太子为妃，或是赐给朝中官员为妻。
　　当然也并非人人这样幸运。数以千计的少女，最多不过十多个能得到这样的殊荣。稍差一些的，视其女工妇德，可以晋为女官。再次一等的，便是泱泱女史宫婢，终年做着皇宫里最粗重的活，吃最粗糙的食物，穿最劣质的衣服。
　　好在皇宫有发放宫女出宫的条例，凡满二十四岁的女子，便能发放出宫，自行婚配。若遇上新帝登基，或是天灾降临，皇帝也会为了积德祈福，额外发放宫女出宫。
　　何东清接到公文，心里美得很，巴不得马上就送女儿入宫。若一举封妃，那自己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便是封不了妃，能赐给朝中大官做妻子，那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当朝皇帝登基四五年，还没有子嗣。若立了太子，做个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该多么地风光无限。
　　怀里似捂了颗热辣辣的金蛋，一刻也藏不住了。何东清才一回府，便兴冲冲地钻到何夫人屋里。献宝一样，和何夫人说了采选一事。
　　何夫人得意地一笑：“这会儿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把晴岚许给黄公子了罢？”
　　何东清搂过何夫人，“啪嗒”一下，在何夫人额上印下一个吻。何夫人面含春色，难得娇羞地拍了何东清一下：“死鬼！老不正经地！”
　　“咱们把晴岚叫来，跟她说说采选之事。时间仓促，明日礼部便来接人了！”何东清放开何夫人，正色说道。
　　何夫人疑惑道：“怎么明日就要走？这么快？”
　　何东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公文半月前就到了，我衙门里积压的公务太多，一时没看见，今日才发现的！”
　　何夫人气得拧了何东清一把：“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人，叫小姐过来！”
　　晴岚午睡刚醒，迷迷糊糊地被丫鬟扶到何夫人那里。何夫人一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眼眶便红了，几步走到晴岚面前，将晴岚搂进怀里，哽咽说道：“儿呀！娘亲真是舍不得你走啊！”
　　晴岚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问道：“娘亲，怎么了？我并没有要去哪里呀！”
　　“傻孩子！”何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如今宫里采选良家女子进宫，以咱们的家世，朝里又还有你舅舅，日后少不得封个妃子娘娘。到那时，香车宝马，荣华富贵，可是受用不尽的！”
　　晴岚这时才知道，爹娘是打定注意要送自己进宫了。
　　“不！我不去！”晴岚嘴一撅，一口回绝。
　　“你说什么？”何夫人不可置信地问。
　　“整个大燕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我即便进得了宫，也不一定能得皇上宠爱，我才不要去现这个眼！”晴岚灵机一动，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何夫人不屑地一笑：“不做妃子娘娘，便一定能找到合你心意的人了？你看你爹爹，成亲之前对我也是千依百顺地，如今三天两头在外面花天酒地，半点人形都没有了！傻孩子，听娘亲说，男人每一个好东西，都是靠不住的！你有荣华富贵，一辈子能活得舒坦，就足够了！”
　　“谁说我找不到！”晴岚脱口而出。
　　何夫人眼睛一眯：“你说的还是那什么黄公子吧！”
　　“是又怎么样？反正打死我也不进宫，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妃子娘娘！”晴岚头一拧，语气坚决地说。
　　“进不进宫，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何东清一旁插口道：“你还是乖乖听你娘亲的话，好好收拾收拾了，准备明日进宫。若不然，我就把你腿打断，让你在绣楼里住一辈子，哪里都不能去！更别说见什么黄公子了！”
　　晴岚瞥了何东清一眼，抱住何夫人胳膊，拉长语调，向何夫人撒娇：“娘——你看爹爹——”。
　　何夫人头一回甩开晴岚，“你爹爹说得没错，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晴岚发现糊弄不下去了，只好使出杀手锏：“娘亲---我----我-----我和黄公子，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何夫人顿时觉得浑身浸在冰雪里，天上一阵阵雷声轰隆。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未及何夫人开口，何东清已经呵斥出声，并且又快又狠地甩了晴岚一耳光。
　　晴岚自小到大，都是被何夫人捧在手心里，不管多调皮，也没挨过指头。如今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居然被一向懦弱的父亲打了。满肚子委屈怎么也憋不住，晴岚扑到何夫人怀里，痛哭出声。
　　何夫人满眼不可置信，没料女儿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强稳住心神，何夫人招了心腹嬷嬷，拉晴岚去屏风后验身。
　　半晌，嬷嬷出来了，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何夫人气得牙根痒痒，冷冷朝那嬷嬷说：“这话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嬷嬷点了点头。何夫人看向晴岚，沉声问道：“说，是怎么一回事！”
　　“唉哟——”何东清在一旁急道，“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明日怎么应付礼部的人呀！”
　　“怎么应付？我们晴岚不去参加采选就是了！嚷什么嚷！”何夫人喝道。
　　何东清慌张地说：“哪儿有这么容易，我今日一早已经将晴岚的名字呈上去了。到时候没人去，那是欺君之罪呀！”
　　闻言，何夫人也有些慌了，“你个没用的东西，就没一件事做得像样的！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我们让晴天代替晴岚，去参加采选？”何东清提议。
　　“晴岚足足大晴天五岁，怎么代？这样便能瞒天过海了？净说些屁话！”何夫人骂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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