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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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卫枭彧再次出巡到闵州，卫偌夜都没有同他见过面。他承认是在故意躲着卫枭彧，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此听闻卫枭彧离京，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日，他正在宫中散心，却听见一处甚是杂乱，他忙问身边伺候的是什么情况，那太监回道：“主子爷，这几日熹妃娘娘在收拾东西往乾东五所搬呢。”
卫偌夜眉头深皱，暗想，前几日才听闻三哥得了癔症，今日竟又听闻二哥的母妃被打入了冷宫，这宫里端的是不太平。
他却不知早在两年前，二皇子便长期在三皇子饮食中投放慢性毒药，以至其犯了颠症，再难医治。这三皇子的病已显露出来，皇位的争端也就在暗中开始了。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大哥趁着他们相互躲避的这段日子，已经把熹妃以及她在外朝支持他的梁姓家族一举掀翻。如今梁家的直系均已伏法，只差一些旁支和相关的下属还未一一清理。大皇子此刻出行闵州，虽留下这一点工作未及时清理，但也总算差强人意。
卫偌夜更不会知道的是，这盆脏水很快就要破到他和他母妃的身上。
出事的那天天灰得透不出一丝阳光来，像是天空要压塌下来一般。
卫偌夜这日从起床开始便有些透不过气来，心突突的跳的心慌。他正要在午饭后小憩一会儿，还不等他睡熟，便听殿门口一阵嘈杂之声。他听见母妃着人应了门，便也起身到前厅去看看。
却见大太监刘庸拿着圣旨站在殿前，忙跪下领旨。“上谕：兹蓂妃与外臣多尔期通奸，有人为证，现对其二人处以斩首之刑，两日后午时行刑，诛杀三族，钦此。”
卫偌夜听完愣在地上，耳边是母妃哭喊着冤枉的声音，自己却听不真切，仍保持着以头贴地的姿势。直到卫兵将他拖起来，他才有了些反应，不由得惊恐的看着涌进殿的侍卫，扭动身体妄图挣扎，却连人家的手掌心都逃不出。
卫偌夜就这样一路被拖着进了天牢，他从未进过如此肮脏的地方，但恐惧比厌恶更多。他和他的母妃被推进同一间牢房里，他害怕极了，不知道前面面对着他的是什么。什么是通奸，什么是斩首，什么又是诛三族？他好像顿时失去了理解的能力，不肯听懂这圣旨上的旨意。他抬头想求助母妃，却发现母妃只能抱着栏杆哭泣。卫偌夜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他不再挣扎，悄悄地缩进一个相对不那么潮湿的角落，眼泪却再也憋不住地掉下来，落在衣袂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卫枭彧刚到闵州，屁股还没坐热，便得知了卫偌夜被抄家的消息。待他了解事情原委，哪能不知道多尔期不过是被梁家连带着揪出来的冤大头，不管这通奸罪是不是真的，皇上又岂能容得后宫的女人私通其他男人，定是连捕风捉影的话都气得跳脚，直要诛杀了全族才好。只是这消息是如何传到皇帝耳朵里的，他却想不通透——负责铲除梁家的均是自己这边的人，谁有这个胆子敢背着他动了朔朔的母妃去？
然而心下虽有疑惑，却不抵着急来得强烈。他一刻也不在闵州多待，甚至舍了马车，直接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去。
天牢里，时间一点点流逝着，仿佛是生命的消逝。
蓂妃此刻正将卫偌夜揽在怀里，就在墙根坐着，用仿佛催人安睡的声音小声呢喃道：“我们今日身陷囹圄，不过都是被卫枭彧算计的结果。”
她怀中的卫偌夜身子一震，却终究没有言语，像是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一般。
蓂妃又道：“娘本以为可以和二皇子联手能将卫枭彧搬下台来，之后再利用他对你的爱护，坐收渔翁之利，趁其不备，一举夺下皇位，”卫偌夜听着便深深皱起眉头，他从未想过要争夺皇位，可蓂妃的话还在继续，“谁知他如此有手段，梁家在朝中地位何等举足轻重，竟也败在他手下。”蓂妃恨恨地说着。
卫偌夜不语，蓂妃便接着说道：“娘不知是谁在造娘和多尔期的谣，”卫偌夜委屈地咬咬下唇，心想母妃果然是被冤枉的，“但不管这背后的推手是谁，都肯定有卫枭彧做主谋。”
卫偌夜张张嘴，想说卫枭彧平日里对他这般的好，怎么会害他。还不等他开口，蓂妃便已说道：“什么兄弟情义，什么爱护有加，在皇位面前都一文不值。胜者才能掌握天下大权，才能掌握我们这些输掉的蝼蚁的性命，”说到这里，蓂妃的声音又忽然悲伤起来，“娘输的心服口服，可是朔朔，这不该连累到你的。”
说罢两人便都沉默下来。过来很久，卫偌夜才弱弱的问道；“娘，我们真的会死吗？”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沉默。
对于卫偌夜来说，这两天无比的漫长，却又快得惊人。被带到刑场的路上，他难得的没有哭。他有种置身梦中的不现实感，仿佛灵魂飞了出来，冷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他就这样一路被送到刑场，他那父皇正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金衫，冷冷的坐在高处，俯视着刑场上发生的一切。他本以为自己也要被推着跪在斩首台前，然而押送他的卫兵却将他带到一旁的木桩旁，将他紧紧地绑在木桩上。他看着自己的母妃被按在地上，才懵懵懂懂的开始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不要！父皇！饶过母妃吧！母妃没有做那不伦之事！前几日您不是还同母妃耳鬓厮磨！怎么今日便不认了呢！”他扭动着哭喊着，却都是徒劳无功。
他心中恨恨，口中之言终是从恳求变成了辱骂。然而什么都没有用，皇帝从始至终都坐在高台上，看也未看他一眼。反倒是他的母妃，听他如此嘶声力竭的哭喊，回过头泪流满面的从远处望着他。
只听高处的判官喊道：“午时已到，行刑！”
“娘——！！”
卫枭彧看着两颗头从行刑高台上滚着滚着滚下台子，脑中一片空白。周围一片嘈杂，卫枭彧却觉着离自己尤其的远，却是方才卫偌夜那声嘶叫不断在脑中回荡，一遍一遍，像是石投水中惊起的涟漪。
他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广场中央，也不去管路上撞倒了多少行人，离得稍近，才看到那高台右侧，恍然竟是卫偌夜垂着脑袋被绑在木桩上，俨然已哭昏了过去，脸上泪痕尚未干。卫枭彧忽觉心口一阵揪痛，紧接着眼前便朦胧了。然他心知弟弟性命怕是都悬在此刻，当下也不敢犹豫，只硬生生的逼回眼泪，下马快步向木桩走去。
他要爬上台阶的时候，皇帝已从后方离开，只留一群兵差在手忙脚乱的善后。只见几个兵差驾着卫偌夜的双臂，将他一路拖下高台，而他的朔朔依然昏迷着，恁的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样子。
卫枭彧又一阵鼻酸，立刻上前，一手揽住卫偌夜的腰，脚下一扫，两个兵差便应声倒地。他一出手，周围的一众兵差便立时围了上来。卫枭彧也不看他们，只是望着卫偌夜的脸，带了几分温柔与疼惜，又似有几分悔恨掺杂其中。他手上稍一给力，揽卫偌夜入怀，让他垂下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也不由自主的为他顺了顺那一头乌发。周围带枪的兵差见状，也不敢上前，只在那里围着。不多时来了个统领，只是他尚未有机会发威，却见到眼前人竟是卫枭彧，登时便腿一软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臣请大皇子圣安。”
此举一出，周遭便呼啦啦跪了一地。卫枭彧这是才从卫偌夜身上移开眼，只斜了那统领一个眼神，心急朔朔的身体，抬步欲走。那统领也是眼快脚快，看出大皇子有带着四皇子离开的意思，当即起身拦在卫枭彧面前，低头道：“大皇子恕罪，此乃皇上钦命要犯，卑职必须将其压入天牢，等候圣上发落。”
还不等统领将话说完，卫枭彧便将虎目一瞪，差点吓得那统领又跪下去。卫枭彧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他，收回眼再看向卫偌夜，眉头深皱，沉默半响才道：“那么由我将他送去，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那统领本还想再阻拦，却见卫枭彧黑着张脸，随时要拔剑杀人的模样，硬是将话生生咽了回去。
卫枭彧也不理那差兵统领的反应，迅速却又不失轻柔的打横抱起卫偌夜，抬脚迈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兵，缓缓向前走去，仿佛世上除怀里这人外再无他物。见大皇子大有就这样抱着卫偌夜一路走至天牢的意思，旁的一个小兵哈着腰谄媚道：“大皇子，奴才帮您抱着吧，离天牢还……”
“咚！”
那小兵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力将自己顶了出去，紧接着屁股就像裂了一样疼。他尚未喊出一句疼来，便感到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抬眼，只见大皇子在俯视着他冷然道：“别妄图拿你的脏手碰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