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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莫名就发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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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月色皎白。走在回听风楼的小径上,又途经那片假山。
“去那边走走?”秦葶苈当先向湖边走去。
“你自己去算了,我先回去了。”我冲他挥挥手,转身要走,却觉袖子被什么扯住。回头看去,秦葶苈笑道:“一起走吧。”说着,手上用劲。
我收拢了脚步,垂下头,纹丝不动:“我不去。”
秦葶苈松开了我的袖,我却感觉到他正盯着我,顿时如坐针毡,连忙抬起头,干笑道:“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吧。”
秦葶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似是嘲讽:“公主也会担心‘孤男寡女’这一说吗?只怕公主担心的不是只有两个人,而是多出第三个人。公主放心,这时候,该睡的早都睡熟了。”
我不知道他非要拉我去湖边的意图,顶多不过趁我不备推我下水,若我果真我喂了鱼,他清净我也清净,我还得谢谢他。至于我担心的事,嗯,大概是不会发生的。想想,我还是迈出了步子,关键是他那完全不明意图的神色实在太恐怖了。
突然,前边的人停下步子,我及时刹住车,不解地从他身后探出头去。顿时僵住。我在心里泪流成河,侥幸是酿成一切悲剧的根源啊!
莫染站在小道的尽头,树影落拓,他半个身子都隐没在了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缓步走来。穿过婆娑树影,一点一点暴露在了月光下。我有种想逃的冲动。
他的面色淡然如昔,没有一丝波澜,冲我欠身行礼,又叫了声“二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礼数依然周全到无可指责,可将心比心,任谁看着义正言辞拒绝自己的人转眼却同别人嘻嘻哈哈都高兴不起来吧。何况是他这般向来独来独往的人,一般不开口,开口却被拒,我心里的罪恶感“蹭蹭蹭蹭”地往上涨。可是莫染童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说!
“行了,”秦葶苈好笑地伸出纤指来戳我的脸,“人甫一出现,你就发怔,人都走远了,你怎么还怔着不动,莫不是中邪了吧?”
我伸手挡开他的禄山之爪,继续往前走。忽然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秦葶苈不依不饶地跟上来,继续念着金刚经:“我这三弟,别看他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遇人挑衅欺负也分毫不争,有人以为他软懦可欺,有人以为他纯良性子慢,其实大家都被他给骗了——他只不过是冷漠得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罢了。”
我扫了他一眼:“既然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真是无稽之谈,我才不信。
“我看人一向很准,”秦葶苈无谓地一摊手,“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爹又不知为何始终不待见他。起初他还会捧着诗画巴巴地向爹邀宠,可爹每次的冷淡对待终是使他死了心。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渐渐地冷眼看清府里一切的黑暗,许是不愿引火烧身,他自请住进翠竹林,也习惯了用变形的冷漠伪装自己。他也许本性温和,但一定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全然的温和,只因他极少付出真心。甚至对瑛儿都不过是怜悯,可他为了公主……”
他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又继续说道:“挨了最厌恶的五娘一巴掌的容忍,受父亲鞭打也要坚决拒婚的固执,衣裳不整伤痕累累之时抗拒你怜悯触碰的自尊,半夜为十五皇子大开方便之门而暴露了深藏多年的退路的牺牲……”
莫染挨他父亲的打怎么能说是因为我?我顿住脚步,眯眼看向他:“二公子究竟想说什么?”莫染的事他一清二楚,我的小动作大概也瞒不了他的眼睛,可那又如何,我们不是早就摊牌了?
他灼灼盯住我的眼睛,虽然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我想说,他待你与任何人不同。他,喜,欢,你。”
“噗”我忍不住笑喷了。刚想说他严肃起来真可怕,可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搞笑呢?我差点插起腰来仰天大笑,但考虑到此时正是夜半,为了不让大名鼎鼎的丞相府传出闹鬼的丑闻,我还是忍了:“二公子也是讲笑话高手啊,真看不出来。可你怎么能拿自家三弟的名誉开玩笑呢?别说是三公子那样的人,就是真心喜欢我的普通人,要么是因为审美观变态得过于惊世骇俗而被人戮死了,要么就是还在娘胎里便被父亲嫉恶如仇的小妾们下药害死了!谁叫他们命中带煞,生出来挑战人类极限了。”
“我不和你贫。我说过我看人很准,你和他一样,喜欢伪装,甚至在这点上,我们谁也笑话不了谁。你其实很容易心软,尤其是对他。总是心软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沦陷。你我所做之事,都是在没有刀光的战场上舔血,一旦被外物蒙蔽,公主知道下场如何。秦某言尽于此,望公主好生思量。”秦葶苈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确实狠狠地撞进了我的心扉。
我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不停地思量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他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与我不同的认真生活的态度绝对是最先吸引我靠近的品质。可是这些,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后来屡次见他受伤,知他不受家人疼宠,多少触动了恻隐之心。可这又算什么?可能是因为从小姊替母职拉拔繁树长大,母性比常人丰沛些,顶多也就说明本公主心地善良,总不能因为天下可怜人只此一个我的同情心别无他处置放,就说明本公主喜欢他吧。可要说不喜欢,那些与对待他人不同的行为和心动难道完全归于同情?这也太侮辱自己侮辱他了。所以……
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嘛!何况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呢?喜欢他,噫~,喜欢本身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喜欢他,那现在又何必杞人忧天?这几天我躲着他时,总觉得他好像也在躲我,大概是怕我误会吧。嗯,一定是这样,人家根本不喜欢我,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我这几天合着就是庸人自扰啊 ,哈哈。都是那个该死的秦葶苈危言耸听!
秋光正好,高远的天空上飘着几抹微云,倒映在翠绿的湖水里,美得不似人间。连心情也为景色渲染得不同以往地旷达。
“公主。”好听的音色,如湖水随微风荡漾。
“嗯?”我微笑地转过头去。触到那抹青衫的同时,心顿时一惊,差点破功。
我勉强维持住笑靥,尽可能地表现得不那么想逃跑:“三公子啊,有事吗?”
我的功力就这般差劲吗?还是看到他瞬间黯淡的双眸。“公主讨厌我吗?”他淡淡的笑容带着自嘲。
我倏地双目圆睁,不自觉朝前跨出一步,连连摆手道:“怎么可能?你不要多想!”我是有多可恶,自己逃避问题,不想竟给别人带来这样的困扰。
“那公主为什么老是躲着我?我惹公主不快了?”他敛了笑容,墨玉般的眸子注视着我。
“没有,你很好,是我自己有愧。”我垂了垂眼睑,还是决定把该说的话说清楚,“那天,我并不知道鸿禧堂就是月老祠……”
“我明明说了那个故事,公主却说不知。”他淡淡地说,无甚表情。
我脸上微热,当时一心扑在如何完成使命上,确实没用心听他说话。
“即使公主知道是月老祠,只怕也不会同我去的罢。”
一针见血!我的脸持续升温,底气不足地嚅嗫道:“我、我说了,我正忙着看书。”
“《女诫》吗?我以为这是公主最不可能喜欢的书。”他从容开口,却是对我的步步紧逼。
原来他当时就知道我在找借口!可他却没有当场拆穿。
“公主之所以推托,自然有公主的原因。我只是惊讶二哥的神通广大,他一开口,公主就应了。”他眼里的那抹嘲色,不知嘲的是谁。
“我我我……”我面如火烧,不知应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因为你二哥说干什么事都可以,于是我被启发了,顺坡下驴,应了你二哥的邀请做了不利你们家的事?
“没关系。就是公主果真喜欢二哥也没关系,”他忽然轻笑起来,“我只是想要公主知道,我的心意。”
我愣住。
“我喜欢你,繁露。”他盯住我的眼睛,我差点迷失在他流光溢彩的眸子里。
半晌,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你喜欢我?”看着他承诺般地点头,我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不止:“哈哈哈……三公子……莫染,你二哥跟我说的时候,哈哈,我就觉得哈哈哈,简直就是天翻夜谈……如今,你又亲自与我说这个,你确定不是在开涮我?哈哈哈哈……哎哟,不行了……”真是笑得肚子痛。
“公主不信?”莫染皱眉看着我。
我忍着笑,点点头:“莫说我不信,只要是熟知我俩脾性的就没人信!要说秦葶苈喜欢我还靠点谱,至于你……”
莫染轻笑一声,刚才的神采全然不见:“原来在公主眼里我是如此不堪……二哥是好,我望尘莫及,所以,我连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一句话就将我差点停不下来的笑意统统扼杀,我急忙澄清:“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堪的哪里是你?我说我俩不相配,也是我配不上你。莫染,你知道朝臻吧,她是父皇最爱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本人貌美如花,琴棋书画那才是真正地精通,她才应该是男人们的梦中情人。像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就像那些人背后说的,我繁露,是个只会欺男霸女,没有资本依然骄纵跋扈,满嘴跑马,满脑长青苔的乖张无良女。”
莫染微怔:“公主何必自贬?”
我摇摇头:“不是自贬。他们确是如此说的,虽然我无所谓,但我有责任告诉你:他们倒也不曾诋毁,我就是这样的人。可能你暂时被我的与众不同所迷惑,时间一久你自会感到厌恶。”
“不是……”
“不是什么?你要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对你好吗?哈哈,这个就更不可靠了,你以为我是心地善良,其实我不过是心血来潮,没那个闲心思的时候,看别人死在我脚边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他沉声打断我:“不是。虽然你嘴巴厉害,可我同样心意坚定。我说不清到底喜欢你什么,是因为那些又不完全是,可我确定我喜欢你。你还是不信?”
“是的,我不信。”我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