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繁露》浅歌溪谣

11、庙会之约

　　打开窗，檐下灿如烟霞的白牡丹蜂蝶围绕，一派热闹。大叶下不甚起眼的地方，掉落着几颗青壳起皱的豆子。茴香，回乡，返故乡。我的心跳骤然起伏。
　　说得容易，想从相府往外传东西，还得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们以为丞相老狐狸并他几个儿子都是吃素的呀！我不明白，你们人人技艺高超，虎背熊腰，为什么非让我一个弱女子身先士卒，夹缝求生？看蝼蚁生死沉浮，狼狈终日，你们横槊赋诗，谈笑风生，很有意思是不是？真是不知廉耻出优越感了还！
　　我“咚”地一声坐到书桌前的太师椅上，烦躁地胡乱翻着桌案上的书册，一边又不得不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委实愁煞个人！
　　“扣扣”敲门声响起。
　　我迅速敛住心神，口内应道“进来吧“，随手扯过一本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参见公主。”温润的男声响起。
　　我有些不解地抬头：“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他说道：“公主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你生日？你爹娘结婚纪念日？元宵节还是端午节？前两者关我什么事 ，后者又关我什么事？于是我继续不解地不耻下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公主久住深宫，不知也是常理：今天是城郊鸿禧堂一年一度的盛会。”
　　鸿禧堂？大概就是跟寺庙差不多性质的各类欲/男/欲/女烧香拜佛求个心理安慰的地方。本公主行事无所顾忌，想来早将大大小小的神灵得罪遍了，如今再装成善男信女也是为时已晚，所以这更是与我无关了。
　　“哦？”
　　“公主可曾听过鸿禧堂的传说？《唐李复言续幽怪录定婚店》中说：韦固少年时，有一夜，在宋城的旅馆中遇到一位老人，坐在月光下，翻看着一本书，韦固觉得怪，对老人发问。老人回答是“鸳鸯谱”：也就是天下人的婚姻登记书。老人又告诉韦固，远处那个卖菜老妪的女儿，才三岁，正是他十四年后的妻子。韦固嫌其不貌美，派人行刺那小女孩。十余年后韦固结婚，发觉妻子眉上留有疤痕，正是当年的小女孩……”
　　听到“行刺”二字，顿时更加萎靡，百无聊赖地想行刺好啊，要是姑奶奶我武力值够强大，哪轮得到那谁对我指手画脚？又何必在这里自残脑细胞地想主意？一个不顺心姑奶奶就一柄大刀砍过去，不将他砍得千疮百孔血肉横飞，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果真有武艺该多好啊，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横竖我先将仇人砍成个六七段雪了恨再说，大不了咱阴曹地府再见。
　　正臆想得欢喜，差点忍不住桀桀怪笑之际，旁边一个声音及时将我拉了回来：“……公主，公主？”
　　我拂了拂袖，淡定道：“三公子刚刚说到哪里了？本公主听得入神，一时不能自拔。”
　　“在下是问，公主愿不愿意同在下一道，去看看这场盛会？”莫染微微局促地垂了垂眼。
　　我一愣，他想和我一起去？为什么？嗯，大概是本公主光芒四射能帮着挡点烂桃花，顺便给他长长脸。有人这么看得起我，我本应该欢欣鼓舞，大大地赏赏脸，奈何今日不巧，心里愁得很，没那个心思逛集会。
　　“啊，三公子惦着繁露，生怕繁露无聊特来相邀，繁露万分感激。只是繁露最近迷上了读书，已到了废寝忘食，三月不知肉味的地步。手上这卷书已看了大半，正是欲罢不能的阶段，三公子也是爱书之人，相必能够理解。”你丫，装逼果然累死人。
　　他闻言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扫过我手中据说让我欲罢不能的书，掠过“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逆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一顿，又看向我的眼，面色却不变：“是在下冒昧了，在下就此告辞。”
　　我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也不欲多问，只点点头，偏过头唤道：“仙儿，替我送送三公子。”
　　莫染一走，我又继续狂躁着。飞鸽传书？哼哼，白色的大鸟扑棱棱从府里一飞，在哪被人劫了且不说，半个时辰内就会有人来搭讪问我传的是什么，我总不能大手一挥横着说姑奶奶就喜欢没事放鸽子玩吧！我本来想着东施效颦其实是一个非常值得借鉴的好主意，他们怎么给我送信我就怎么送回去，可这群杀千刀的，根本就连个秘行轨迹都没给我留下！这算什么？耍姑奶奶玩是吧？
　　“啪”地一声。“公主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深紫锦衣上绣银线云纹，黑发以同色丝帛束后，鬓边垂着碎发却显出张扬的美感，更衬得凤眸妖媚，何况他还轻摇玉扇，笑得风雅至极。
　　妖孽一出，谁与争疯，连我都不禁抖上三抖。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没……没什么。二公子有事吗？”
　　“哦？公主没事就好。本来想邀公主同去逛逛月老祠，求根红线什么的，不想却被三弟抢了先，后又看到三弟闷闷不乐地出来，想来公主大概是没有赏这个脸，于是敝人就来碰碰运气。”
　　“月老……祠？”不是鸿禧堂吗？不会是……
　　“咦？三弟难道不是为这个来的？城郊的月老祠十分灵验，许多未婚男女都会在每年的今天拜拜月老祈求有个好归宿，有情人也会参加集会，共度良宵……”见我继续迷惑，秦葶苈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月老祠，又名鸿禧堂。”
　　一道闪电瞬间将我劈中。果然……莫染，我对不起你，原来你是希望我帮你物色个良家女子从此走上传宗接代的人生正轨完成为家族开枝散叶的伟大使命，枉你这么信任我，我却自私地阻碍了你前进的步伐，真是不该，不该。没关系，你的终生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公主可是后悔了？小可可为公主再将三弟找来。”秦葶苈笑得玄妙。
　　“呵呵。”我干笑两声，“不必，不管是月老祠还是鸿禧堂，求神拜佛的东西我都不需要。二公子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让仙儿送你出去。”
　　“公主可是真的没兴趣？庙会什么的，虽然人多眼杂，可相对应的，诸事不忌，反倒不容易引人注目。也就是说……做什么，都可以哦。”凤目一眨，长睫轻扇，妖异的眸光泛着暧昧的气息。
　　我又是一阵乱颤。鬼才要跟你出去做什么！我愤愤地想着，突然精光一闪，福至心灵。做什么事都可以，人多不易引起注意？挑这当口给我送信，难道就是要我利用这场庙会将消息送出去？也就是说，一定会有人接应我，到时候只须见机行事就可？嗯，这念头靠谱。
　　心里已打定了主意，明面上却得推辞再三，毕竟是接着他暧昧的暗示答应的，怎么都不能显得我太迫切。“本公主的生活向来紧凑，每日弹琴下棋练字画画做女红，不亦乐乎，何必抛头露面参加升斗小民的娱乐活动？可既然二公子诚心诚意地开口邀请了，本公主又十分的心软，不定二公子再多邀请几次，本公主就答应了。”傲娇无下限。
　　“多谢公主愿给小可一个机会。请公主务必赏脸答应小可的邀请，只有公主莅临，这月老祠盛会于小可而言才真正有意义。”秦葶苈噙着笑，执扇作揖，从善如流地再次相邀。
　　好好说话会死还是怎么滴！这点还真是……深得我心呐。
　　“那么本公主就，勉强答应了。”真的很勉强呢。
　　“小可的荣幸。”秦葶苈笑得大方得体，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不羁而显得戏谑妖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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