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爱浅影》心弦依依

55、亲子，鉴定（一）

　　鼎沸的人声忽地静了下来，周遭的空气却未有丝毫凉润，扑在脸上窒热而难耐。柳凝儿不解且难抑心慌。小女孩无辜而肯定的眼神，摒弃而证实着周围怀疑而讶异的眼神。如果她是叶子域的女儿，那么她的妈妈是……

　　叶子域面部的柔色隐去，布上一层沉重的霾。小女孩已来到他的身前，白了柳凝儿一眼，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爸爸，你这样做妈妈会伤心的，会生很大的气。"

　　小女孩摇着叶子域的胳膊，霸道地挤进柳凝儿与叶子域之间的空隙。只见叶子域拨开她的手，一言未发。缓了神色，他拉起柳凝儿的手准备为她戴上钻戒："老婆大人，嫁给我。这辈子我只要你。"

　　呼入肺里的空气添了些许温润些许沉重，柳凝儿点头，却见小女孩猛地将戒指打落在地，气呼呼地推了柳凝儿一把，嘴里振振有词："你这个坏女人，我爸爸有老婆，那就是我妈妈……"

　　一边小源早已快步上前，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并欲将她腾空抱起，小女孩用力挣扎，一个趔趄已倒在地上，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口中不时地喃喃着："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叫方雪晴，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妈妈……"

　　原本隐在人群后方的方雪晴见此一幕，已按捺不住走上前，却被一个身影一挡。王筱仙鄙夷而强横地阻在她前面，大声地说："柳凝儿，你赶快答应他啊，谁都休想再破坏你们！"

　　方雪晴冷哼一声，唇角微扬，绕着走向小女孩跌倒的地方，将她扶了起来，眼睛则一眨未眨地盯着叶子域，直到小女孩紧紧依在她怀里，她才开口。

　　"你以为你不承认小橙就不存在吗？你认为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你突然退学？如果不是小橙哭着闹着要找爸爸，你觉得我会忍心带他看这一幕吗？"

　　微风急躁地吹过枝梢，落英坠落枝头，不舍地打着旋儿。小源早已组织员工散去，广场中央只剩下寥落的几人，各怀心事且惊且疑。柳凝儿的手心被紧紧地攥着，麻麻地有些疼。她挣扎着，心里密密麻麻复刻着噩梦里的惊惧与恐慌。

　　小橙又一次朝着叶子域走了过来，细密的睫毛上犹挂着星点泪滴，她一手拉着方雪晴，另一只手缓缓牵过叶子域，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充满恳切与珍惜。这样的距离与缝隙，令柳凝儿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多余，仿佛和丽天色里的一朵乌云，恨不得化进风里去。

　　这次叶子域没有推开小橙，他顺势将小橙抱进怀里，走了几步后回头凝睇着柳凝儿的眸，嘴唇一张一合。他要她相信他。

　　看着眼前的三人相随而去，柳凝儿的心头没来由地酸楚。就这样定定地站着，任凉风灌入衣领，撩起一身孤寂。忽地一个轻柔的声音入耳，她侧目，是苗语阳。

　　"放心，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他这样说。随即小跑几步跟上了叶子域。

　　两人相视一眼，却已然明白对方所想。叶子域真正的身份，若不是那场人为车祸，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所以，鉴别小橙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唯一的也最为迅速的办法就是做亲子鉴定。

　　在小橙出现并喊爸爸的时候，苗语阳就想到了。此刻他车技娴熟，无意中看了后视镜一眼，竟有些发呆。小橙环着叶子域的脖子，脑袋牢牢地靠于他的颈侧，正稚气而欢乐地给大家讲故事。方雪晴在旁边微笑着看着，眼神里只有她心爱的男人和女儿。

　　她的眼神干净而平静，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缓过神，苗语阳开了音乐，是理查德曼的钢琴曲。优雅温情的琴声和着小橙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令人不忍打断。而随着医院越来越近，方雪晴开始有些急了。

　　"Danny，你要做什么？"

　　叶子域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如果小橙真的是我的女儿，我会加倍对她好。"

　　"你质疑她？她还这么小，你要她以后怎么信任你？"方雪晴气急。

　　可叶子域似乎只专注于逗小橙，不再理会她，而她索性别过脸去。小橙的感觉出乎意料地灵敏，见状她凑近叶子域，一字一顿地道："爸爸，你也要爱妈妈哦，她照顾我好辛苦的。"

　　叶子域俨然一副慈父般的模样："小橙最乖了，一会儿我们从医院出来，我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小橙甚是不解，表情却异常认真："爸爸，你生病了吗？扎针一点也不疼的，小橙会一直陪着爸爸的，妈妈也会。"

　　闻言，方雪晴爱怜地将小橙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言语平淡而克制："你真的忍心吗？"

　　叶子域并不愿多理，反倒苗语阳开了口："不管鉴定结果如何，这是唯一的保护所有人的方式。"

　　他将车平稳地停在车场，陪着叶子域三人一起进了医院。刚才在车上，他不是没有过片刻私心，希望小橙真的是叶子域的女儿，方雪晴当初的离弃只是不得已。只是如果那样，柳凝儿的心便又是空缺的。

　　那片空缺，任他再怎样填补都填不完整。

　　所以，在抽完血等待结果，方雪晴带小橙上厕所之际，他问叶子域："如果小橙真的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把握？"

　　叶子域起身走到窗口，点燃一根烟。他满心满脑都是柳凝儿，她期盼而认真的眼神，她给他的信任和依靠。他不能让她失望，他不能承受离开她。

　　他的默然与惆怅，苗语阳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如果是真的，我也希望你不要抛下凝儿，答应我。"

　　叶子域扑哧一声笑了，眼神里犹凝着郑重："还有谁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吗？"

　　……

　　小橙从厕所出来，心血来潮想要风筝，于是方雪晴带着她下了楼。所以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只有叶子域和苗语阳在场。

　　飞快地扫过鉴定内容，叶子域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脑中似是炸了一颗响雷，爆的眼前有些昏黑。

　　"……经鉴定，两人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

　　苗语阳也是目瞪口呆，虽有心理准备，身临其境还是不愿相信。叶子域拿着鉴定书的手有些颤抖，逐渐握拳，纸张的瑟瑟声，像他心底里悲愤而无奈的声音。

　　"我不信，一定是弄错了，我去找医生……"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前进的身形被苗语阳阻住，他咆哮着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突然就冒出个孩子出来！"

　　他的痛楚与苦涩恰好落入了买完风筝回来的方雪晴母女眼中。小橙"哇"的一下就哭了，踉跄地跑向叶子域，紧紧地抱着他的腿，抽泣着说："爸爸，我不要玩具了，你别不要我……"

　　小橙清泪涟涟，沾湿了刘海，见叶子域渐隐了怒气，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她绞股糖似的扑上去，忽闪着大眼睛说："一会儿爷爷奶奶也会来，我们就一家团聚了，爸爸你高兴不？"

　　叶子域的目光瞬时凌厉如剑芒，冰冷地喊："方雪晴！"

　　方雪晴的脚步甚是平稳，声音也是。此刻她本应该感觉到幸福，然而她没有。淡淡地开口："小橙本来就是我们的女儿，我觉得让你爸妈知道他们有个孙女并没什么不对。"

　　趁着买风筝的空当，她给苏蓉打了电话。对于鉴定结果，她没有丝毫担心，而她下的这些功夫，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感情更卑微。此刻却觉得，自己一贯保有的清高与底气全被践踏在脚下。她拉过小橙，出口的言语被穿堂风浸的冰冷。

　　"你不认她，我会带她走，将她抚养长大……"

　　"不可以！"苏蓉的脚步由远及近，将方雪晴和小橙护在身侧，沉静地看了叶子域片刻后，说，"子域，孩子是无辜的。你要亲手粉碎了她应得的父爱吗？"

　　见叶子域不应声，她继续说："你们的事情雪晴大致都告诉我了，这孩子又是你的亲生骨肉，我决定了，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