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爱浅影》心弦依依

27、冤家，路窄

　　离职已半年有余，柳凝儿对工作却依旧如鱼得水，她的策划方案与细腻的想法得到了影楼经理的认可与赞同，面试工作很是顺畅。她依公司的规矩，填了表格领了工作服和工作牌，笑着对为她办理手续的小栗道谢。

　　“我们策划组的组长请假了，你正好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直接来跟进下一单。”

　　夏日焱阳，分外妖娆，似是满满的信心喷薄而发。转身向门外走，一不留神，差点与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确切地说，是进来的人太过匆忙。柳凝儿正睛一看，不由一愣。

　　女子中等身材，气息内敛，却在看清柳凝儿的瞬间，双目圆睁，仿佛不可置信，又夹杂着过多的戒备一般。

　　“是你，居然是你。你竟然找到这儿来了吗？”

　　柳凝儿不由嗟叹，还真是冤家路窄。此人正是陈紫嫣。柳凝儿失忆前，两人没少交锋，每次似乎都是陈紫嫣略占上风，却也阴差阳错地促就了柳凝儿与叶子域的情缘。

　　只是，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柳凝儿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转身出了影楼。

　　陈紫嫣并没有跟上来，却在柳凝儿将要抵达居民楼的时候追上她。阳光晴好，背光里的她，目光凌厉如一把利剑，将言语打磨的干脆：“柳凝儿，我不管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如果我当时不是逼不得已，你也未必能赢我！你如果抓着我不放，我也不是好惹的。”

　　这样久违的聒噪的话语，和着耳旁的清风，竟刮着耳膜有些疼。柳凝儿转眸看她，不卑不亢：“我也没想过你会在这儿，以前的事我不想提，如果你只是路过此地，那是最好，若是长住，我们也井水不犯河水。”

　　回了家里，柳舒眉已经洗了水果，正擦拭着桌台的花瓶。一早三人便分头找工作，却未曾想她是第一个到家的。她的表情恬淡宁静，眉眼处透着的喜悦像是融入了她的波澜不惊，给人平静的感觉。

　　“怎么样凝儿，还顺利吗？”

　　闻言，柳凝儿点了点头，迟疑着开口：“妈，我遇到陈紫嫣了。”

　　柳舒眉揽着凝儿坐下，递了个苹果给她：“自你爸爸断了左臂，好久都没她的消息了，怎么会在这儿碰上……兴许只是偶然遇上的，而且，我们和Z市已经没有瓜葛了，想必她也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看着母亲心有余悸，柳凝儿转了语调安慰道：“放心吧妈，我不会跟她起正面冲突的。我们现在求的是安安稳稳的日子，我知道。”

　　“女儿，妈怕你再受委屈。”柳舒眉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担忧。

　　环上母亲的肩，柳凝儿的声音柔绵里涵着坚定：“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有时候我们亏欠生活的，或许真的只是这一分坚信与笃定。柳凝儿陪母亲择菜洗菜准备午餐。新生活伊始，总要融融其乐才是。

　　饭菜上桌，却还未见秦松茂回来。柳凝儿穿上外套，准备出去迎迎他。刚下了楼，却在楼梯口看到正一筹莫展的秦松茂。他指间夹着烟，时不时看向自己的左臂，然后便是沉重的叹息。

　　柳凝儿悄悄地走向他，正在此时，他拿起烟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断臂摁了上去。他的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却隐忍而决绝。

　　“爸！”柳凝儿冲了过去，拨开他的右手，眼眶已泛潮，她有些嗔怪地看着秦松茂，语气里满是心疼，“爸你干嘛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

　　秦松茂看了她一眼，目光随即飘向远处，似是睥睨着未可知的将来，又仿佛在缅怀着过去，言语像他的目光一样淡漠：“我如今不过是个废人了，砖厂老板说的对，就是在整个镇上，也不会有适合我干的活。当年残疾的是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爸你别这样，工作我们可以慢慢找，你这样让我和妈妈怎么放心的下。”柳凝儿小心翼翼地帮他揩掉左臂的烟灰，缓缓放下衣袖，“爸，我们回去吧，别让妈妈担心。”

　　自小柳凝儿便知道，父亲只听母亲的话，最担心顾念的人也是母亲。每逢不快，只要搬出母亲，总会收到不错的效果。良久，秦松茂收回目光，望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蓦地变的柔软。

　　他点点头，顺着柳凝儿回了家。

　　夜色沉寂，星月缠绵，似是给小镇罩上一层轻纱。柳凝儿久不成眠，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楼道里父亲拿着烟头狠狠按向残臂的那一幕，以及母亲不经意的一句话：

　　“自你爸爸断了左臂，好久都没她的消息了，怎么会在这儿碰上……”

　　陈紫嫣是Z市土地局局长的千金，自小丰衣足食的优越生活，令她刁蛮任性自以为是。如果不是那晚在酒吧醉酒遇到叶子域，柳凝儿兴许不会跟她牵扯上丝毫关系。她自私霸道不甘服输，当初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消失的那样干脆？而且，是在父亲厂子出了事故之后，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生活里。

　　莫非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否则依陈紫嫣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放弃她认定的人和感情？

　　越往深处想，越心乱如麻，柳凝儿甚至觉得耳旁像有一个风箱，呼啦呼啦作响。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过是自己多想罢了。柳凝儿翻了个身，面向月明，总觉得这样的亮度才最适合这样漆黑的夜。

　　缓缓入睡，她仿佛又回到了儿童岁月，父亲抱着她，一次又一次将她抛向空中，她的笑声似银铃串串，感受着父亲结实有力的臂膀。那是她曾经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她今后要努力营造与把握的目标。

　　只是，如果今后的坎坷可以数的清，或者至少可以预料的到，那该多好。

　　由于秦松茂情绪低落郁郁不振，柳凝儿跟影楼请了一天假，和母亲带着他到镇子外沿的风景区转了一圈。湖光山色鸟语花香，秦松茂的心情好转不少。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们了。”

　　柳凝儿知道，父亲本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他的落寞与歉疚，她看的出。她接过他手中拎着的野菜，置于鼻下轻嗅，陶醉地微笑：“就当我和妈妈入职前的放松了，挖了这么多野菜，这一天也值。不过它的做法，就要辛苦老爸好好研究下了。”

　　柳凝儿私下跟母亲商量，由于父亲身体的原因，被工厂买断工龄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再不能工作。可为了不使他意志消沉自暴自弃，收拾家务置办家什的任务就暂时交予他。以后她们会不断地给他新的任务，给他存在感。

　　存在感与自身的价值息息相关，她们想要告诉他的，也只是这个家不可以少了他。

　　工作的第一天，柳凝儿起了个大早，化了精巧的淡妆，换上工作服，兴高采烈地出了门。来到影楼策划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禁觉得奇怪。

　　正待她准备上楼时，小栗从策划室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沓纸，见到柳凝儿像见到救星一般，道：“柳凝儿你怎么回来了？正好，你把这些材料带过去，也省的我白跑一趟了。”

　　柳凝儿接过材料，有些不解，却依然平和地笑道：“小栗，我今天没有迟到，可是部里一个人都没有……”

　　“是这样的，因为这一单的客户要求比较多，况且是不可多得的大户，所以公司对此比较重视，昨天经理已经全权交给陈组长负责了。她也一点也不含糊，下午就召开了小组会，商讨策划方案，制定行程……”

　　小栗的语速逐渐慢的下来，面试那天柳凝儿与陈紫嫣的谈话，她也在场，此刻才恍然大悟，道：“陈组长申请今天策划组加班，所以他们一早就去郊外选景了。你昨天请假，她忘记通知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小栗小心翼翼的眼神，柳凝儿莞尔一笑，声音里却是含了层霜一般：“那么他们出发是去了哪儿呢？”

　　“启缘坪。”

　　走出门外，拦了出租车，柳凝儿向启缘坪赶去。

　　刚才小栗口口声声称呼的“陈组长”，应该是陈紫嫣了。柳凝儿暗自苦笑，遇到陈紫嫣本已是意料之外，居然还要与她长期出入影楼。这样巧合，仿佛她怎样都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