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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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堂上，百官齐声道贺，跪拜着端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年轻王者。青国的国君——手冢国光。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免除一年赋税，特允宫中女子出宫与家人团聚。一时间，举国上下欢欣雀跃，百姓口中无不感叹皇恩浩荡。虽然听闻新君乃前朝将军，因不满前朝君王不理朝政耽于享乐，且穷兵黩武攻占他国，上书苦劝未果。眼见国内正逢灾荒，流民居无定所，民不聊生。在部下苦劝之下，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统治，建立了青国。
虽说，背弃旧主，弑君篡位实乃大逆不道。可是百姓们只关心今日是否腹饱，明日有无存粮。至于那忠君爱国的思想……那也是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思考的。
而就在举国欢庆的时候，却有人不合时宜得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窃国的贼子，妄想用这些小恩小利去笼络人心。他还差得远呢。”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侍女樱乃小声劝说着。
“哼，这样的深宫冷院又有谁会关心。”越前咬牙说道，“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若想除去我，定下任何罪名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
“殿下……”樱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越前殿下本是前朝太子，天之骄子深得皇帝宠爱。与前大将军，也是如今的新君手冢大人私交非浅。本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谁想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直到樱乃老去时，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天。血，铺天盖地的血，越前南次郎的血喷溅在龙马的脸上。由鲜红色的逐渐变成暗红色，衬托出他脸色的惨白。那双好似盛着日月星辰无尽光辉的金色眸子也蒙上了一层灰。有些失神得看着倒在地上已然冰凉的父亲，以及面无表情得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铠甲上还不断滴下红色不祥的液体的手冢。
从那日起，笑容便从天真烂漫的少年王储脸上眼中彻底消失了。
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变得阴沉，宛如监牢一般，将越前困于其中。
“皇上驾到！”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内侍宫女纷纷下跪行礼，唯独那个娇小的白色身影置若罔闻，径自坐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视眼前的人如无物。
“你们都退下。”穿着玄色龙袍的手冢眼中看不出一丝波澜。待众人退下，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痛苦。“龙马……”他轻声喊着眼前高傲的人的名字，语气竟带着无限的温柔。
可惜，眼前的人却好似不领情，越前轻咬了一下下唇，来掩饰内心霎那间的悸动，故作强硬道，“我如今已是你的阶下囚。你要杀要剐随意。”
看着越前面上略带寒气的样子，手冢心不由得一紧，也自顾自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眉头紧锁。思考了良久，手冢才开口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在一些误会。我从未想要篡位，也不曾有弑君的意图，只是……”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越前那双猫眼死死得瞪着眼前的人，好似要将手冢千刀万锅一般。
“我……”手冢自知越是解释，就越是显得欲盖弥彰。可是，自己深爱的恋人如今却视自己为仇敌……这份苦楚又该如何呢？“我对你的心是始终如一的。”手冢有些急切得拉住越前的手，希望能够透过肢体的接触让越前想起往日的温存。
像触了电一般得将手抽回，“哐当，哐当！”越前有些恼怒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手冢国光，你够了！”
越前的身体不自觉得有些颤抖，是愤怒也是恐惧。遥想当年，初次见到手冢时，自己还年幼。被剑痴父亲取乐般逼着用树枝比试。无数次手中的树枝被震落，自己却依然无法近父亲的身。“已经不行了吗？”看着父亲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越前咬牙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树枝冲了过去。父亲一个闪身，早已脱力的越前却怎么也停不住向前倾倒的身体。
“殿下小心。”沉静的声音稳稳得传入越前耳中，抬眼，便看到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以及与那声音不同的，暗藏着温柔的眼神。而越前的身体，也稳稳得陷入了那人的怀抱。
越前认得那人，明明只是比自己年长几岁罢了，却早已有着赫赫军功的镇远将军——手冢国光。
道谢的话没说出口，越前有些别扭得挣脱出手冢的怀抱。“哈哈哈哈，今日的切磋就到此为止了。”越前南次郎愉悦得说道，“送太子回寝宫吧，朕有事情和手冢商量。”
所谓一见误终生便是如此吧。
手冢那不同于任何人的眼神，不似越前南次郎的宠爱中带着戏弄，也不似任何人那种仰望着自己的身份或是不屑于自己地位的眼神。手冢国光看着自己的眼神是看着越前龙马的眼神，不是太子，不是小孩……而是那种平等的的眼神。以及那好像与他从未有关的，突兀又自然得出现在他的眼中的那抹温柔。
那年，越前还不明白，那种抓人却又让人无力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此之后，手冢经常回来拜见自己，或是指导自己剑术，或是给自己讲述边境的严峻，更多的时候两人只是静坐着，各自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却能感受到对方在身边的安心。
一日手冢在与越前切磋剑法时，树枝轻轻擦过了越前手臂。越前手一颤，那树枝竟然从他手中滑落。“殿下！”手冢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急急走到越前身边，掀起了他的袖子。一条蜿蜒的蛇形纹身栩栩如生得依附在越前的手臂上。“这是……”手冢说话的声音不住有些颤抖。
“没什么……”越前拉下袖子。可是汗水却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了。“还有说过了，私下的时候叫我龙马就是了。”
手冢看着越前因疼痛而有些苍白的脸，觉得心如刀绞。“龙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握住越前的手，眼神恳切得看着越前。
最是忍受不住手冢的温柔，越前还是松了口，“也确实没什么，我出生不久后这个纹身便如胎记一般伴随着我。只是不知怎么的，近日里竟然隐隐作痛。”见到你时更甚。越前语气故作轻松得说道。纹身发作时那沁入骨髓的疼痛，越前又怎会说出呢。
听完越前的话，手冢的脸色有些苍白。匆匆得向越前请退。便再也没有来过。之后越前听闻，手冢好像又回边关驻守了。只是，为何不来道别呢？越前有些苦闷得想着，带着薄茧手指轻轻得抚摸着隐隐作痛的纹身。
手冢离开后，纹身发作得更为频繁更为激烈了。几个月后，坚强如越前也无法下床了，看着焦虑得在床前踱来踱去的父亲，以及忙得团团转却依然束手无策的太医。越前内心只是觉得好笑，我可没有那么弱……你们真是差得远了呢。心中却又不自觉得想起那总是不带表情，却暗藏温柔的脸。手冢，你在哪里呢？不打算再见我一面了吗……有那么几个意识模糊的瞬间，越前觉得手臂上的疼痛好似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胸透的左侧却是透着令人寒冷的疼痛，那样清晰那么深刻。就像与手冢每一段回忆一般。透明的液体肆意得染湿了枕头。
后来越前听闻手冢回来了，可是他却疼得睁不开眼睛。后来……他便看到自己的父亲倒在了自己的身边，满目的红色竟然浇灭了身体的疼痛。他看到那个男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手里拿着滴着血的剑，面无表情得站在那里。
“不！！！！！！！！！！！！！”
之后手冢登基，一切如此顺理成章。而越前这个前朝太子，便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中。开始了囚鸟般的日子。
越前知道自己恨手冢，恨他的残忍，恨他的平静，恨他让自己深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每日，手冢都会一如既往得来到越前的寝宫中。无论越前见或者不见，风雨无阻。
而越前也养成了每日听到宫人报告陛下驾到，在孤寂的生活中竟然平添了几分期待。察觉到这份期待时，越前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至此，让越前迫使自己沉浸在剑术的精益求精上，希望通过身体的疲惫来抵消这份期待。他告诉自己，有待一日自己的剑术超越手冢之时，便是他复仇之日。
这个想法暂时抚慰了越前不安的心，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手冢再次出现在他梦境时，他便安心得告诉自己这是恨，而不是往日的依恋。
看着越前已经全然脱离了纹身的困扰，手冢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也为两人现在的关系而感到痛苦。
自那日见到越前身上的纹身开始，他便明白为何越前南次郎几番在自己要前往边境之地时顺便调查绝情蛊的事情。他当时只是知道绝情蛊狠毒非常，是边疆之地几乎已经失传的蛊术。中蛊之人但凡遇到动情之人，那蛊虫便会啮骨噬肉，令人痛不欲生。
不忍于越前受苦，手冢匆匆道别前往边疆，只为寻得解蛊之法。然而，寻得的方法却更令人震惊。
双手颤抖得将解蛊之法交给南次郎时，手冢惊异得发现，这位君王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诧异甚至任何波澜。看完那卷纸，一脸坦然得下令道：“手冢，朕命令你即可领兵攻打那群妄图谋害龙马的蛮夷。”
“可是……”边境地区好不容易迎来短暂的和平，国家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如今起兵恐怕不妥。手冢腹诽道。
“没有什么可是的。”越前南次郎斩钉截铁得说道。
边境的风雪刺骨，蛮荒之地上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队伍漫无目的得寻找着早已搬离此地的蛮夷队伍。可是却一无所获。粮食的匮乏，士兵的思乡之情，对皇帝的不满，每一样都是导致毁灭的不良因素。终于在一日的失败搜索下，手冢下令撤军。他不能让他的将士为了毫无根据的理由，而走向死亡。
手冢进宫复命之时，越前南次郎竟然下令让他去龙马的寝宫中。那时的越前已经进入昏睡，南次郎看守在一旁。手冢进入时，南次郎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一动不动得坐着。手冢也不便打扰，只是静静得在一旁站着，眼睛却看着床上逐渐消瘦的人。任疼痛侵蚀自己的神经。
忽的，一阵风吹起手冢的衣袂。腰间的利剑顷刻间便落入了南次郎的手中，手冢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剑柄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中，而那剑刃便透过了南次郎跃动的心脏。
绝情蛊的解法不出有二：至亲心头血。放下心中爱。
竟然为了这样荒诞的，毫无根据的解蛊之法不惜牺牲自己。可是当手冢发现，越前眼中燃烧着仇恨望着自己的时候，那纹身的痛楚确实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
是因为不爱了，又或是那感人至深的亲情成为了那解毒之法呢？手冢不敢去验证……因为他怕。怕越前再受那痛楚。真相不过那么一句话，可是他却是无法说出口。
可若情能自抑，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痴男怨女，为此肝肠寸断呢？
原以为只要越前健康的身影能在自己视线所及范围内便已然足够，可人却又是如此贪心的，看见变得想细细看着，细细看着又变得想要触碰，想要拥入怀中。手冢觉得自己就要疯了，越前那不似往日饱含温情的眼神，却带着刻骨的仇恨。
是否，死亡才会是解脱呢？
这个想法立刻被手冢否定了，他连想都不愿去想若越前的身体冰冷……即便是自己，铸成这样大错，就是是死去一万次也不足以弥补。
可是，渴望却是与日俱增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三年过去了，青国休养生息了三年，百姓们逐渐得过上了温饱的生活。没有战乱，贸易流通更是带给了青国繁荣。
越前的身体恢复如前了，剑术也更为精湛了。他知道，自己超越手冢指日可待，心中却无半点喜悦。内心的恐惧却如蔓藤慢慢得勒紧他的心。想用冤冤相报何时了来说服自己，可是父亲的血喷溅在自己身上的感触却无从消除。时间本可以消除仇恨，可是那只是对旁人……若那人是手冢，或许一生都放不下吧。
恨的源头本就是爱。
那日，越前依旧在院中练剑，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总是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竟然一个不留神将剑从手中甩出，深深得扎入了在一旁候着的樱乃身后的树中。把樱乃吓得脸色苍白，腿都软了。让樱乃下去休息，可是心中的不安却一点点扩大起来。
那天手冢没有来。来的是负责传圣旨的公公。
“皇上驾崩……”
一阵响雷在越前的脑中炸开，公公后面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茫然得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的剑……
哈哈哈哈哈哈哈……手冢死了。就这样无缘无故得死了……自己本应该开心的啊，他是杀父窃国的仇人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丝愉悦都没有呢，只觉得那撕心裂肺的疼又一次爬上自己的心，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窒息。就连那奇怪的液体，竟然也顺着脸颊往下淌……越前努力得仰着头，发出自以为喜悦的笑声……
那空荡的带着哭腔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显得无比凄凉。
按照手冢的遗旨，越前将接过皇位。成为下一任的国君。
新君登基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主持葬礼。
看着满天飘舞的白色纸钱，听着法师们催人入睡的经文，越前站在手冢棺木的旁边神思恍惚。棺木中的手冢静静躺着，宛若睡着了一般。
“订棺！”随着礼官的一声喝声。越前才回过了神，看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棺盖覆盖了上去，一枚枚桃木的钉子被嵌入棺身中。
“陛下，吉时已到请下旨将棺木封入墓中。”一旁的官员小声禀告。
越前艰难得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只能摆了摆手。一旁的官员见到了他的示意，便大声宣告着“入葬！”
沉重的棺木墓穴深处的黑暗吞没，那黑洞洞的墓穴入口好似一张准备吞噬天地的大口一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封墓！”
看着拴着断龙石被翻滚着推向墓门，“不！！！”越前突然一声大喝，冲了过去……“轰隆！轰动！”的几声巨响，尘埃落定。封龙石已然落下。墓室既闭，阴阳相隔。
在现场的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被关进墓道的越前，被巨石落下的震动震出好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知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迫不及待得往墓穴深处走去。
墓道上的长明灯为他指路，他没有多费力气便走到了主墓室。用随身佩戴的短剑撬开棺盖，翻身爬了进去。
然而，他却对上了一双沉静且包含深情的双眼。
“你……！”越前的声音因为吃惊喜悦以及过多的感情变化而变得有些怪异。
“我，是我。”手冢坐了起来，紧紧得握住了越前的手。“你既然愿意与我共赴黄泉，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你静静度过此生……”
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泪水流出，越前拼命的摇着头，试图挣扎出手冢的手掌。“不……你杀了我的父亲……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或许是我太自私了，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你。”手冢安抚着越前，也缓缓得讲出了当年的实情，“若不能与你在一起，生死与我又有何区别呢。请原谅我对你的试探。”
被真相震惊的越前一脸震惊的看着手冢，他知道手冢不会骗他，可是……“原来是我，都是因为我……父皇才……而这几年我却一直这样误会着你……”越前痛苦得说着。
却突然被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中，手冢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却一如既往得令人安心，“不要责怪自己。你是我们最爱的人，为你牺牲本就是我们最好归宿。如今越前南次郎已死，而手冢国光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是否愿意承载着他们的期望，与我共度此生来宽慰他们在天之灵呢？”
听完这段话，越前久久不能说话，只是紧紧得抱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收起藏在眼眶中的泪水，露出一个微笑。“越前龙马也已然离世。那你愿意虚度余生与我共度吗？”
看着越前燃起生命光辉的金色双眸，手冢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我愿意。”
几日后，百官终于还是决心打开墓室救出新君，可是开启墓室后却发现棺木损毁，手冢的尸体和越前都已不见踪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仅仅发现一纸留言：青国江山就劳烦宰相大人费心了。
青山碧水间，一对平凡的恋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直至白首。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