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苍树

56、第五篇 梦枯·墨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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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开了弦歌之后，海生终于找到了墨砚的住处，那是在她离开弦歌两个星期之后的一个下午。
　　那时，海生在郊外的一处农舍里暂住下来，农舍里住着一家三口，她提出可以每个月给他们一些钱，于是，他们便将一处闲置的房间留给了她。
　　当海生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心在顷刻之间变的汹涌澎湃，她向农家借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赶去那里。
　　在赶去的路上，她一直想像着他此刻的面貌，会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呢？她所日思夜想的人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神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惊讶、欢喜抑或只是一个简单的微笑。
　　但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他的下落，她终于可以让自己有一个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当海生赶到墨砚的住处的时候，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处已经荒废许久的宅子。
　　那是一处非常老的宅子，年代久远，已经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洗礼，此刻，已经变的满目疮痍，深褐色的砖瓦，枣红色的破旧木门，唯一的一点生机是墙壁上攀援着茂盛的植物。
　　海生站在门前许久，那道破旧的大门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但是，此刻，他已经不知所踪，她最终还是没能够找到他的下落。
　　海生有些绝望了，她缓缓的推开那道木门，由于年代太久了，传来吱吱......的声响，如叹息声一样。
　　院子显然已经荒废许久，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人光顾了，因为，院子里已经长满了高耸的杂草，非常的茂盛，房屋大多都已经倾倒，院子的中央有一棵枣树，疏影斑驳，枝叶大多已经干枯，上面悬挂着稀稀疏疏的几颗熟透的红枣子。
　　这里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仿佛看到他依旧在这里，躲藏在某一个隐蔽的角落，在偷偷的窥视着自己，或许，他是在读书，不想旁人打扰，所以故意将自己藏了起来。
　　海生仿佛嗅到了他的气息，虽然，她不曾与他相见，但是，她是他的女儿，所以，他相信那一定是他身上的味道，香甜，似乎刚刚从花丛中跑出来，上面沾满了清晨湿漉漉的花香。他一定是个干净的男子。脸庞白皙。有如水的眸子。
　　海生挨着那棵枣树缓缓的坐下，然后，靠在早熟粗糙的脊背上，如果没有被丢弃，这里的确是一个生活的好地方，环境清幽。
　　她尽情的想像着他的模样，他生活在这里的一幕幕场景，她仿佛看到，他在每个清晨起床后走到院子里，深呼吸，伸懒腰......午后的时候，他会睡午觉，地点已经就是在这棵枣树的下面，因为，这的确是一棵有着沧桑感的老枣树，经历风雨，看过人生百态，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起来，感觉身后的那棵丑陋的老枣树也亲切起来。
　　海生抚摸着那棵枣树粗糙的树皮，上面已经千疮百孔，看着，她有些心疼。
　　“你是什么人？”
　　正当海生痴迷专注的抚摸着那棵枣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却凛冽如刀，似乎，这里是她的领地，而自己是个可恶的闯入者，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便私自到访，不合情理。
　　海生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人的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眼神犀利的看着她，她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
　　是呀！她是谁，自己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海生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一个人来到这里，难道你不害怕吗？”老人慢慢的走到海生的面前，她步履蹒跚。眼神迷乱。似乎对眼前这个女子有着某中好奇。
　　在旁人看来，这里的确是一个阴森的地方，到处一片凋敝，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片。但是，在海生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充满了神奇的魔力，深深的吸引着她，让她无法离开。
　　“平时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老一些的人都知道，这处宅子是个不吉利的宅子，所以，没有人轻易敢走进来。”
　　“是吗？”海生胆怯的看着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这里，难道你不害怕吗？”
　　老人的脸上闪过诡秘而又得意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喃喃说道：“是呀，为什么我不会害怕呢？为什么呢？因为，我一直住在这附近。”

　　老人慢慢的往回走，海生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感觉，这个神秘的老人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怀着深深的爱的，所以，她并不感到她可怕，反而觉得她非常的亲切，因为，老人最后的眼神告诉她，她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她与这所宅子有着深深的渊源，而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知道的吗？
　　老人转过头来看着海生。盯盯的看着她，然后开口对海生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生点头，眼前的老人仿佛被某种神秘的气息笼罩着，将她与外界隔离。
　　这里曾经住着一户非常富裕的人家，男人是这附近一带有名的的富商，男人和他的妻子有一个儿子，一家人生活的非常幸福，男人渐渐苍老，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的产业教给自己的儿子，但是，那个儿子不喜欢经商，更不喜欢父亲的职业，于是，儿子在一个深夜逃跑了。后来听人传言，那个儿子参军当了一名海兵，只是不久，儿子在一次出海航行的时候遇到了风暴，儿子便死在了大海之中，当他的父亲得到消息之后便忧伤而死了，只留下那个女人，但是，突然有一天，儿子突然又回来了，女人非常的高兴，但是，儿子只是在这家里短短的住了几天，因为，女人要给儿子娶个妻子，但是，儿子不同意，于是，在一个夜晚，儿子再次逃跑了，留下女人一个人，女人非常的绝望，于是悬梁自尽。
　　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老人将那个故事缓缓的说完了。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是不是？”老人看着海生，问道。
　　“不，我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海生反驳。
　　“噢？是吗？”
　　海生的回答让老人微微惊诧。
　　“因为，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人都是美丽的，他们都是感情丰富的人。”
　　“是吗？”
　　“那个儿子叫墨砚对吗？”海生忐忑的问道。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那个逃跑的儿子就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叫墨砚的男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人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闪现着惊疑的神色。
　　“婆婆，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叫墨砚的男人去了哪里？”
　　“他已经疯了，他是个疯子，从一生下来他就是一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像他那样的生活。”

　　那天，海生离开破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憔悴的残阳照射在古宅破旧的砖瓦上，一片萧瑟的橘黄，一切看起来都是苍凉的，海生似乎嗅到了某种幽密的气息从每一处的角落里向外猛烈的渗透着，将整个古宅笼罩起来。
　　女人缓缓的向古宅深处走去，瞬间，便消失了踪影，如同修炼法书的鬼魅。
　　古宅陷入了一片阴森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