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苍树

10、第二篇 梦烈·燃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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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燃灯的母亲终于苏醒过来。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女人知道是她的小女儿拯救了自己，因为在她已经渐渐微弱的意识里，她听到女儿的哭喊声，然后是众人忙碌的声音，只是这种拯救在她的眼里看来是一种折磨，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人前来捣乱，按照她原来制定好的计划，她或许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度，是的，她马上就要到达了，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金黄色的宫殿，熠熠生辉，那里花草遍野，物产丰美。
　　可就在她马上要飞起来的时候，有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阻挡了她继续飞行的道路，然后将她重新带回了人间，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小女儿。
　　是她的女儿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这个小东西真是讨厌呢。

　　在母亲昏迷的时候，燃灯一直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她的嘴唇贴在母亲的耳边，一直轻轻的呢喃，她唤着母亲的名字。她将细细的暖流吹进母亲的耳朵里，她觉得耳朵是个有魔力的东西，仿佛连同着心脏，她要将这细微的温暖通过母亲的耳朵传送到母亲的心脏。
　　母亲睁开眼睛的时候，燃灯看到那一扇已经渐渐关闭的窗户突然重新打开了，有耀眼的光芒射入，那是希望的光芒，那么温暖。她掬起一捧灿烂的阳光洒在母亲苍白的脸上，然后，母亲的脸开始慢慢的红润起来，像是初生的婴儿的脸，红扑扑的。
　　母亲的神志渐渐恢复，当那个企图靠自杀来逃脱的女人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儿时，她突然摔开了燃灯的手。
　　母亲突如其来的可怕举动将燃灯吓哭了，她不知道母亲究竟怎么了，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在她的世界里，母亲一直都是那么的温柔，像是天边的云朵一样轻柔，以前，她喜欢将母亲柔软的手放在脸颊上，贪婪的抚摸，她甚至能从母亲的手上闻到茉莉花的清香。
　　可是这一次，当她再次把自己的脸递到母亲的手上的时候，母亲突然将手缩了回去，如同在躲避一只可怕的怪兽。
　　她放声大哭，只是再没有了眼泪，似乎泪腺还太小，长时间的哭泣，已经使里面仅存的泪水已经流尽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是一个干涸的井眼，无论在怎么努力，依旧再也喷不出清凉的泉水，它彻底的干涸了。
　　没有泪水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东西。

　　母亲出院的日子，燃灯没有去学校上课，她特意向幼儿园阿姨请了假，征得了老师的同意。
　　那时，有关燃灯的母亲自杀的消息在那个小小的幼儿园里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已经知道，燃灯的母亲快要死去了，等她的母亲死了之后，燃灯就是个孤儿了，到那时，燃灯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这个可怕的消息让所有的人产生了怜悯之心，所以，这些天下来，幼儿园里的小伙伴们都待燃灯很好，在他们眼里，燃灯已经与他们不相同了，燃灯是个需要人可怜的小可怜。
　　幼儿园里的阿姨也待燃灯很好。就连曾经经常欺负燃灯的男孩子都在一瞬间变的安静温柔起来。

　　只是母亲的脾气变的异常的暴躁，出院之后的日子里，母亲整天的摔打东西。
　　陶瓷的花瓶，桌椅，电视机，甚至燃灯最喜欢的那个画有漂亮娃娃的小瓷碗，母亲也摔的粉碎，只是燃灯并不怨恨母亲，因为医院的医生告诉她，母亲的身子虚弱需要好好的保养，不能惹母亲生气，她牢牢的记在心里，所以，在母亲打了她，恶狠狠的指着她的额头说，你这可恶的小东西，跟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样，都是来折磨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母亲的怒骂声袭来的时候，燃灯并没有哭，她相信母亲依旧是爱着自己的，母亲只是一时的暴躁，总有一天母亲会好起来的，她的那个慈祥温柔美丽的小妈妈总有天会重新会到自己的身边，她还会给自己做自己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是的，她肯定，因为，她甚至已经闻到红烧排骨香香的味道，母亲从附近的菜市场买来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有她爱吃的莴笋，鲜活的螃蟹......
　　母亲微笑着在厨房里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唱着欢快的歌曲，母亲做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唱歌，那歌声甜美异常，母亲一直说，如果没有嫁给父亲，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歌唱家，母亲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歌唱家的，因为，母亲的歌声是那么的甜美，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乘坐着神奇的马车而来的一样。充满了神奇的魔力。
　　一直以来，母亲在燃灯的眼里都是个美丽而高贵的人。可是，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抛弃母亲，她开始痛恨父亲，那种强烈的恨牢牢的占据了她幼小的心。像是有一片乌黑的云朵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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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灯重新回到幼儿园上学了，母亲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已经不像最初的几天那样暴躁不安，只是母亲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微笑，母亲的脸像是秋天里的树叶，黄黄的。
　　只是她依旧坚信，以前那个温柔的母亲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所以，她一直在等。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母亲永远都回不来了，她那个可爱的小妈妈已经彻底的消失了，无影无踪，如同烟灰，随风散去。

　　一些东西一旦消失便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了。只是有时我们不甘愿，所以，一直都在痴痴的等待，最后除了更大的伤害，并没有其他的收获，一切如此。

　　再后来，燃灯发现母亲开始带各种各样的男人回家，那些男人看起来肮脏不堪，只是母亲却格外的喜欢他们，她漂亮的母亲竟然喜欢那些满脸胡子，浑身脏兮兮散发着阵阵恶心臭味的男人。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在他们面前开心的笑，母亲笑的开心极了，那是她渴求已久却再也得不到的笑容，温暖的笑容，像是春天盛开的花朵，多么美丽呀，只是那笑容再也不会为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女孩子盛开了。
　　后来，每次有男人来的时候，母亲都会把她驱赶出去或者把她锁在她的小房间里，直到那些可恶的男人们已经离开才会放她出来，一次，她偷偷的溜出来，看到了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她看到那个男人肥胖肮脏的身体重重的压在母亲的身上，而除了痛哭，她无可奈何。
　　她知道，母亲会陪着那些来到家里的男人睡觉，只是她的母亲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发现了母亲的秘密，那个带给她巨大的耻辱的秘密，只是她依旧没有怨恨母亲，之后，她都会很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细细的可怕的声音。

　　一次，她听到母亲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哀号声，她颤巍巍的推开那一扇一直神秘的门，看到母亲跪在地上，哀求那个□□着上身的男人。
　　“太少了。再多给一些吧。”母亲神情哀伤，那哀伤的神情让燃灯心痛，那疼疼的感觉如同针刺，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针在心脏里随着血液游走，像是一条鲜活的鱼，摆着大大的尾巴。
　　“婊子！”那个男人口气凶狠，眼珠凸起，释放着凶残的光，像是猛兽。“这些钱已经足够了，你以为你还能值这么多吗？这些也是老子发慈悲多给的。臭婊子。”男人的脚狠狠的踢向母亲，母亲一直哀号着，依旧死死的拽着男人的衣袖不肯放松。
　　为了钱，她的竟然母亲不顾自尊的跪在地上哀求那些可恶的男人，那一刻，燃灯感觉母亲像是个乞丐，甚至不如街头流浪的乞丐。
　　那个男人无奈，从怀中掏出一些散乱的票子，狠狠的砸到母亲的脸上。“婊子。”男人谩骂着离开。
　　母亲慌忙的拾捡着地面上散落的纸片。然后她看到了躲在门后的燃灯，眼神有微微的惊诧和震颤之后瞬间便转变成得意的笑。那笑声穿破了漆黑的夜空，然后远远的飞走了。

　　燃灯一直跟随在那个满脸怒容的男人身后，男人扭过头疑惑的看着燃灯，他并不知道身后这个面容阴冷的女孩想要做什么？
　　燃灯只是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脚。一刻也不肯放松。
　　男人顺着燃灯的眼神看去，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脚上还套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拖鞋。于是，男人将拖鞋高高的踢出。然后，讥讽着离开：“母女都是如此。”
　　燃灯将那双重重落地的拖鞋紧紧的搂在怀里，贪婪的搂在自己小小的怀抱里，那个讥笑着离开的男人不懂得这双脏脏臭臭的拖鞋对这个小女孩意味着什么，那是父亲的拖鞋，是父亲最喜欢穿的一双拖鞋，是她亲自为父亲挑选的，上面绣着可爱的咖啡猫。
　　她是多么的痛恨那个男人，是他抛弃了她们母女，是他险些让自己的妈妈失去生命，是他让自己险些成为彻头彻尾的孤儿，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依旧会保留他的每一件东西，不让其他任何的男人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