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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过往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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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司,我是宣熙,你还在巴黎么?”
“嗯,手上还有点事,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Bruis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蒋弈琛?”那头似乎有点意外,说话的语气忽然让人琢磨不透,“我们正在追捕,他已经离开法国。”
“什么?那宣叶呢,她是不是还在医院?”
“你那同父异母的姐姐?”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嘲讽,“大概跟着蒋弈琛一起走了。”
“哦,是么?”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并没再说,反而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阿司,小佟和冬晔他们,还好么?”
“你什么时候见他们不好过?”谭司笑着反问。似是想起什么,他语气一转,“那两个家伙去年领了证,小佟说你居然没有见证他们最幸福的时刻,恨死你了。”
沉甸甸的失落感,她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一定。”
这是昨天,法国时间上午7点左右,她和谭司之间的通话。她相信谭司不会骗自己,但也想不明白Doris那样说的用意。难道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她无法知晓。
叶茹和宣铭似乎还不清楚宣叶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她听说在巴黎那段时间,叶茹曾到工作室来过,被工作人员告知自己不在国内,离开后便没再来。
世界有时候很大,大到一个转身,你便再也遇不到那人;世界有时候又很小,小到你觉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居然会相互认识,然后编织各种各样的故事。
对着电脑里刚收到的邮件,凌宣熙看了又看,心中的不忍之意油然而生:
Cynthie,你好。
我是Bruis的律师,代他转达您,CL模特公司的名字修改已经得到批准,即日起您便是公司里最大的股东,另外,他已将手上30%的资产转移到您的名下。我会搭明天的飞机前往北京,在那之前,请您先查一下自己的户口,确认资金是否到账。
邮件不长,包含的信息却很多,看得她一愣一愣的,直觉Bruis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忽然想起那次去巴黎,律师口中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无意中告诉她,之所以违约不提供模特,是因为董事会的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既然Bruis是最大的股东,又怎么会……
她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明白什么,心底一阵无奈。那个男人到底是了解自己的,知道她在工作上投入过太多心思,从最初的入不敷出到后来的再无亏损,她不可能让工作室有无谓的支出。所以,他确定她必会亲自赶往巴黎。
他到底是太了解自己,知道她会在遇到重重困难后寻求他的帮忙,也知道她会在收到这样一封通知邮件时,再狠不下心责怪他曾经的种种。
真的是没有办法恨他,所以,也见不得他四处逃亡。
凌宣熙拿出手机,想给谭司打电话,让他放松一些搜查。可她不能假公济私,也怕被他教训,谭司又何曾对欺负过她的人手软,想想还是作罢。还是先和博殊说一说吧。想起那个男人前几天答应她,再过两日一起去医院看母亲,凌宣熙便转而拨通了梅姨的号码。
电话响很久还是没有人接,她奇怪地看了看时间,把手机放到一边。
很快就有回电,梅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中的欣喜,“宣熙,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小姐她……”
心下一紧,凌宣熙沉声问道:“我妈怎么了?”
“小姐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病情恶化,这会儿又在抢救。”
“什么?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话一说完,凌宣熙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半个月前,她才从巴黎回来,还待在纪博殊的营队里,手机号码并没有补办。
“我打过好几通电话给你,一直都是关机状态。宣熙,你到哪里去了?现在该怎么办?小姐看上去……”梅姨的话再说不下去,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悉心照料母亲十多年,此刻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儿似的,在电话里向她寻求帮助,声音急又低哑。
“梅姨,你先别着急,要相信医生的技术,我马上就赶过去。”她说完便挂了电话,顺手解开电脑的密码锁,向各个组长邮件通知自己将会离开几日,有事电话联系。然后又给纪博殊发了一条信息,直接拎包出门。
谁知刚下楼,就遇到前来挖掘新闻的记者们。她们成群结队地拿着话筒,被保安堵在外面。
“怎么回事?”凌宣熙看着其中一个愁眉苦脸的工作人员问道。
“Cynthie,她们说,她们说你……”
工作人员吱吱唔唔地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却有眼尖的记者发现凌宣熙,一推一撞地拿起话筒朝里面大喊:
“Cynthie,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巴黎结婚,确实有这件事吗?”
“有人看到你陪富商参加高级宴会,是你的未婚夫在替你拓展人脉吗?”
“Cynthie,听说你是从订婚宴上逃回北京的,还向富商要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件事呢?”
“……”
门外纷纷扰扰的声音越来越远,凌宣熙不再去听,她没有像工作人员担心中那般生气,反而觉得无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Doris让她后悔的戏码。她冷笑一声,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报警没有?”
“刚刚报了。”
“等警察把人轰走后打个电话到我办公室,谢谢。”
被记者耽误近一个小时,等凌宣熙赶到医院、通过N军区的例行身份核对时,天色已经暗透,夜静得深沉。整幢大楼亮起参差不齐的白炽灯,忽闪忽闪地,时不时有人影从窗口掠过。
而母亲的那间,是黑色的,像是屋内的人已经入睡,也似乎屋里根本就没有人。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0193号病房,刚才的着急和担心似乎已在夜风中消失不见。
好像真的没有人在里面,她握住门把,发现门并没有反锁。
轻轻地将门开至最大,通过走廊的光线看进屋内,能在木桌上看到积起的尘垢。似乎许久没人在里面住过的样子,她默默地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擦拭。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花瓶,叮地一声,引来刚路过的护士注意,“谁在里面?”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儿的声音。
停下手中的动作,凌宣熙往外看去,门外的人站得有一点远,好像有些害怕。她摇摇头,又回头擦拭了下桌角,才往外走去。
屋内的黑影越离走越近,直到凌宣熙整一个走出门口,护士看清她的脸后还是吓得后退一步,边拍胸脯边责怪道:“你是谁?我们晚上是不能探病的。”
将手中的纸巾丢到一旁的垃圾筒,凌宣熙笑着说:“我能在这个点进来,说明就是可以探病的人。”她没有理会护士的将信将疑,指了下屋内,“小姑娘,原来住在这个屋里的病人到哪里去了?”
“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信息。”小护士似乎对她的态度不满,并且仍然信不过她,警惕地上下打量。
凌宣熙无奈一笑,带上门,打算直接去找护士长。回过头,碰巧看到护士长从办公室出来,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许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见过你了,你来看你母亲?”
“是的,我前几天在国外,刚回来,听说她的病情不好,不知她去了哪里?”
“凌小姐,我劝你最好能够有心理准备。你母亲的病情不太乐观,十多天前搬到五楼的加护病房。我陪你上去看看吧。”护士长皱着眉,心情也很低落的样子。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皮肤很白,留着齐肩的直发,孩子今年八岁,有先天性的智力障碍。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她们母女的情况,总是特别地有感触。凌宣熙记得护士长曾对自己说过,她的孩子长大后,情况大概只会比母亲更糟。
不再去深思,她上前搭了下护士长的肩膀,笑道:“不要皱眉,女人本来就容易老。”见护士长的表情略微松懈一些,她意味深长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小护士,“我自己上去就好,还有,这位护士小姐很尽责,可以考虑给她加些工资。”说完她便笑着走向安全通道,让人听不出话里内容的真假。
五个转弯,总共一百一十二级台阶,病房在出口处左转第五间。她站到门口的时候,梅姨正背对着门在替母亲擦脸,母亲很不合作的样子,神情怪怪的,皱着眉、眯起眼,像个孩子,身子频频晃动,抗拒又不抗拒的一种感觉。
八个月前,母亲的头发还是黑黑亮亮的,身材算不上丰腴却也有肉,而现在,她的双鬓间已露出明显的灰白色,身子骨消瘦得宛若只剩一副皮架。惨白如纸的脸上,有着对梅姨伸去的手本能的排斥讨厌,她的口中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凌宣熙看了很久,才从她的嘴型中读懂那几个字,她说:宣熙,不要怪妈妈。
宣熙,不要怪妈妈。多么苦涩而又无力的几个字啊。
肩膀忽然被搭上一只手,细微的惊吓,她转过头看向来人,强忍的泪水顷刻而落。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入来人的怀抱,凌宣熙闷闷地问:“博殊,我妈是不是快死了?”
“傻瓜,不要担心,会好的。”他顺着她的背,轻轻地,一下接一下,没有给夜晚带来太多声响。
大概是哭够了,凌宣熙吸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病房,拉起纪博殊的手,说:“走吧。”
“不进去看看?”
“不去了,过两天再来。”她的脸上重新浮起笑容,看着他的眼睛比星辰还明亮,“你说的那家鱼香肉丝盖饭在哪里?他们给吃夜宵么?”
“大晚上的,也不怕对消化不好。”
“怕什么?”凌宣熙松开纪博殊的手,走下大楼外面的最后一级阶梯,吐吐舌头,将双手束在身后,面朝他倒退着走,“对消化不好,那是姑娘们为了保持身材的借口。我吃不胖,才不怕呢。”
纪博殊宠溺地摇摇头,不置可否,“慢点走,也不怕摔着。”
“有纪大营长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笑着笑着,她忽然又沮丧起来,低下头,难掩伤心地说:“博殊,我在巴黎的时候,梦到过类似的场景,就是和你说起天空之城的那次。”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可是梦里,当我转过身后,你就忽然不见了,那时候,我很害怕。你知道吗,就是那次醒来后,我的眼睛看到的只剩下黑色。我很惶恐却也是庆幸的,因为我怕对你的思念,再也无法在眼神中隐去。”
停下脚步,她等他走到眼前,伸手轻拂他因为自己而紧皱的眉梢,笑着转移话题,“你一定也不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会爱上一个胖子。”
“胖子?”纪博殊有些莫名其妙。
凌宣熙却噗嗤笑了出来,“是啊。”谁让你小时候,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