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苏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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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中落下成片的雨水，像是一块湿海绵正在拧干它的水分。
一个娇小而矫健的身影飞快地蹿进巷子里，脚下溅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苏筱奔跑在一条小胡同中，不时地回头望，在心中计算着距离。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苏筱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
苏筱跳上墙根的垃圾桶，不顾身上的校服短裙，双手在墙顶一撑，越过面前的砖墙。
身后传来一群不过高中男生的声音。
“抓住那个丫头！还不起钱就拿她家的钥匙来抵债！”
“前面是个死胡同，她跑不了了！”
当他们转过小巷口，却发现苏筱不见了踪影。
“该死。”为首的那个人攥紧了拳头。
苏筱喘着气打开房门，随手拿起一块毛巾擦干头上的水分，瞥了一眼桌上的三人照。
虽然爸爸妈妈不在已经9年了，但这个家——苏筱环顾了一下四周。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苏筱把帆布鞋脱下来扔进清水盆里，看着屋内暗淡的橘黄色灯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下雨天真是麻烦。
对了，8岁时，自己看到爸爸妈妈的黑白照片那天，好像也是个雨天。
那天雨下的很大很大，她站在大雨中，头发都湿透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围在她身边，眼中流露着同情，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厚墙，自己一个人孤单地蜷缩在角落里。
这层外壳，包裹着她很多年。
有时候，在梦里，也能看到爸爸妈妈的笑颜，能听到他们温暖的话语。但是，每当想要去触摸，去拥抱时……
梦醒了。
一切都成了幻影。
还是冰冷的世界，没有爸爸妈妈。
苏筱在8岁时父母因车祸去世了，此后有好心的邻居照顾。13岁时坚持自己搬回来住，而邻居阿姨经常会塞给她几百块钱。现在她在经济上也基本独立，靠着自己打工一点微薄的收入生活。每到交学费时，她就不得不向校外的社会青年借钱——只有校外的人才会一次性借给她这么多钱。而这么多钱加上利息又岂是一天两天能还清的？
于是，被人围追堵截就成了苏筱的家常便饭。这是体育成绩一直在及格线上的她，变成了一个身手敏捷的女生。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投在苏筱的发丝上时，苏筱有气无力地揉了揉双眼，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
然后，她滞住了。
“糟糕，迟到了。”在呆了半秒后，她以光速穿好衣服。苏筱叼着一片面包，拿起书包，脑中突然回响起小时候稚嫩的声音说出的那句“爸爸妈妈，我要上学去了”，屋内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寂静却几乎让她掉下泪来。
下节是体育课，苏筱的手探向口袋，心忽然沉了一下。
早上走得太匆忙，她忘记带糖了。
苏筱几乎随身都带着一大把糖。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富裕的钱去消遣。之所以带糖，是因为她有低血糖。这也是很少人知道的事。
咬咬牙上吧。苏筱不动声色。她没有求助别人的想法，9年无父无母的孤苦生活让她不再依靠任何人。
不是不想依靠，而是，根本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怪异的感觉渐渐向她袭来。她可以感受到空气的温度、眼前景色的变换，却感觉身体和大脑似乎分开了，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像做着一场极度真实的梦。
空气的干涩侵蚀着气管，生生的疼。肺腔内的空气都变成了沉重的负担。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迟缓……
苏筱的脚突然一软，向侧面倒去。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了周围同学的惊呼。
不知过了多久，苏筱恢复了意识。睁开眼，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和屏风，凉爽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窗外太阳的位置变化不大，看来没过多长时间。
这里是医务室。
她回想起之前的事，皱了皱眉，便是挣扎着想要坐起，但手肘和腿上传来的刺痛让她不得不重重的躺回去。
“你醒了啊，不要乱动，好好躺着。你有低血糖，我给你打了一瓶葡萄糖，打完就好了。”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女校医走了进来。
苏筱礼貌性地朝她笑笑，“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这孩子，嘴真甜！”女校医顿时笑开了花，“对了，你同桌来看你了。”校医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话音刚落，一个抱着大堆零食的女孩子就冲了进来。
“苏筱，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零食！有雪饼、果冻、巧克力、橙汁……”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向外掏着花花绿绿的零食，“低血糖的话跑步测试就请假嘛，干嘛这么勉强自己。来来来，多吃点。”
她拆开一袋薯片塞到苏筱手里。
苏筱对这个同桌并没有什么特别关照，但这个丫头总是没心没肺对她好。苏筱受到这种不讲理的关怀，心里有什么地方涩涩的。
她继续说道：“你现在好好养着身体，后天的体育课我会帮你请假的。上节课的笔记，我帮你做好了，回去看看，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就行。本来还想叫上其他同学来看你的，但是第三节课要考试，他们忙着复习，没什么时间……”她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
“那你为什么来了？”苏筱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我同桌啊.”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人好，常常给我讲题。也不像班里有些人，口是心非，明明心里不屑和厌恶，表面上还一副笑呵呵的表情。你虽然话不多，但性子直，看起来冷了些，但人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
她的样子就像一只愤愤的小猫。
原来自己还有这些优点吗？
苏筱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转头看到自己的同桌正愣愣看着自己，“怎么。”
半响她才抽口气，答道：“苏筱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
“就是，就是，”她有些结巴的组织语言，“看起来淡然，但其中包含着温柔和坚强，让人心里很暖很暖。”
苏筱看着地上细碎的光斑，眼中的笑意更柔和了。
上午11点，苏筱坐在家中的阳台上，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绿意。
风吹起，碧绿的树冠像海浪似的一起一伏。苏筱的发丝随风飘舞，她神情却丝毫未变，衬得她更加安静淡然。
苏筱的余光瞥见隔壁的阳台上，站着邻居阿姨，她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苏筱立即起身躲进了房间。
“筱筱，筱筱。”声音从开着的窗户传进来。透着一股焦急，“你怎么了？这几天没去上课，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不好啊。把门打开，让阿姨看看你吧！”
不可以再见她。自己已经成为她的负担。
她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病感觉很严重。不应该再告诉她。
她查过，症状有点像，肺结核。
她没有义务照顾自己。
“筱筱？你开开门吧！”
泪水悄然顺着脸颊滑下。
“我的工资本来不高，现在孩子正在上学的时候，家里开支就紧张！你还动不动就往隔壁那丫头手里塞钱！自己的孩子都没见你这么关心！”
“苏筱从小失去父母，我关心她有什么不对？”
“她已经17了，用不着你担心她！”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反正再这么下去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最好收敛点！”
泪眼轻闭，那晚听到的争吵声又变得清晰。
入夜，月光静静地洒进房间。窗外草坪上的灌溉装置仍在喷水，沙沙作响。植物叶片的清香即使在四楼也闻得到。所有的窗口都没有灯光，沉寂在夜中。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咳声打破了静谧。
苏筱慢慢地坐起身，深呼吸使急促的气息平稳下来。最近这些天总是半夜大汗淋漓的醒来，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这是应该是病的症状之一。
看看周围。苏筱心中没来由地一慌。
刚才窗边皎洁的月光，她看不到了，一片漆黑。
她感到意识正在迅速消失，像前几天正在操场一样。
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苏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