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狐姬》安陌染

19、第19章

　　“小姐果真是为了颜夫人的缘故，才去的悯虔寺么。”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我回头见他立在距我不远地方。借着不远处的灯火，我依稀能看清他的面容。
　　我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如若辂儿没有记错的话，管家，是长我十二岁是么。”
　　他一愣“小姐好端端的怎会说起这个。”
　　我步履轻缓，走向他“如若没有虢晏哥哥那件事，想必爹爹也会认了管家做义子吧。”我嘴角微扬，口中别有深意“那样的话，我也似乎同管家情同手足了呢。”
　　我望着在风中扑闪着的灯火，目光迷离“可惜，我做不到忘却，我的虢晏哥哥，是在管家你的引荐下，去了那等偏僻荒蛮危险之地，才会有了那样的意外。”清泪划过我的脸颊，虢晏哥哥的音容笑貌，点滴漂浮眼前。
　　“辂儿，我知道，晏儿之殇，你不会原谅我，我也无法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我想要你明白，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辂儿，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懂我···”他声音温和，带着几丝无奈。
　　“管家，你且别说了，就算是我被表象蒙蔽双眼也好，说我固执也罢。这一切，都是辂儿自愿自讨。不论遇到什么，我都甘愿承受，大不了不过一死，也好去陪了我虢晏哥哥。”我声音哑然。
　　“我答应过虢晏公子，会尽力保护小姐的。”他义正词严。
　　我冷笑出声“上一回是爹爹的名义，这一回，又是我虢晏哥哥的嘱咐。管家，这又是何必呢。”
　　我转身离开，可却被身后一只手牵住，我回头一看，他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几丝苦涩“我不管小姐怎么想我，只是下面的话，请小姐务必听我说完。”
　　我声音忽微，冷淡道“好吧，你说，我且听着。”
　　他长舒一口气，“小姐既然要去悯虔寺，我要提醒小姐一句，如今的悯虔寺早已不如从前，悯虔寺势力庞杂，表面虽是佛教圣地，可实则，沾染的血腥绝不会亚于战场。”
　　“还有，不管小姐这趟去悯虔寺，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去，我都要提醒小姐，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加上小姐不会武功，因此一定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以免暗中想要加害小姐的人，乘虚而入。”
　　我脑海中猛地闪过那群蒙着眼的黑衣人，抬头攫住他的眸子“加害我的人？管家可知，是谁要加害于我？”
　　他表情中有几分揶揄“或许，是一些生意上对老爷怀恨在心的人吧，想要对小姐不利。如若此趟不是有鸠铭公子的陪伴，恐怕，老爷是不会同意让小姐只身去那样危险的地方的。”
　　我口气生硬“管家的告诫，辂儿记住了，辂儿一定会平安归来。”我话中带刺 “否则可就辜负了管家的良苦用心了呢。”
　　心中负载着些凌乱，飘飘乎的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前，正欲推门而进，忽然听到侧边的梅林中传来一阵低语声。我略微驻足，那声音似乎是···素姐姐？
　　我遂即脚步轻缓的躲了起来。
　　与她答话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公子这是何意？我素染不过是区区女流之辈，何来公子所述的那样的本领。”
　　“哦？素染姑娘不必自谦，你的那些小障眼法，对付辂儿，或许还顶用，只是对于我这个习武之人来说，恐怕，就差了些吧。”
　　素染的声音一顿，再次响起时已有了几分焦灼“公子，我承认自己小时候是学了些武艺，但是我于小姐，是真心爱抚，如若我真要对小姐不利，我也不必等至现在。”
　　那公子的声音渐远“我不管姑娘究竟是何方人许，如若姑娘胆敢有任何小动作，还恕鸠铭得罪了。”
　　原来，竟是鸠铭同素染···这些话，让我猛地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素染时，他说的那番让我心惊不已的话。而方才，又让我心中一颤。
　　素染，素姐姐，你究竟···
　　素染坐在灯下的神色有些落寞“今天外面好生热闹呢。”
　　我笑意如常“好姐姐，让姐姐孤单了，你瞧辂儿给姐姐带了什么，我从怀中取出一个四方纸包“这可是德馨斋的冰糖雪梨糕，仅在月初三日贩售，让辂儿买到了，辂儿记得这是姐姐最喜欢的。”
　　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笑意“小姐真真会讨人喜欢。”
　　我握了她的手“姐姐，爹爹和王爷答允了辂儿去悯虔寺了呢。”“我本打算乘着爹爹不在，和姐姐偷着去呢。可谁知，爹爹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回来了，先斩后奏既然不成，何不来个苦肉计，借着王爷和世子的面子，让爹爹当场答允了我呢。”
　　我脸色一凝“只不过，有一个人，也要同我前去。”
　　素染略微思索“难不成···是老夫人？”
　　我望着天窗，半抿唇“谁知道，这老妪，又想着什么样的主意要刁难了辂儿呢。
　　二更天左右，我偷从我藏掖的梯子爬上了房顶。果然，鸠铭已然在哪里等着我了。
　　我望了一眼同我并排坐在屋顶上的鸠铭“今夜的天空倒是极好的呢。”
　　他轻声一笑“辂儿还真是鬼机灵，找这么个好地方看星星。”
　　“有件事，我想问了义兄，辂儿请义兄认真回答，不许敷衍辂儿。”我认真看着他。
　　他轻捏了我的鼻子。“鸠铭何时敷衍过辂儿了。”
　　我望着无极塔方向的天际“几日前的三更夜，天现异色，辂儿也凑巧看见了。兄长可知，天现双色，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他神色肃穆了几分“辂儿，或许你爹爹和我一样，都希望辂儿无忧无虑的长大生活，不想要辂儿卷入那些复杂的事物。”
　　我目光笃定“可是辂儿，早已卷入些事物之中了。这既然是宿命，辂儿便想坦然面对。无论是何事，辂儿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被动挨打。”我手指抚摸着挂在腰际的流云玉佩，那是我与虢晏哥哥情谊深刻的宝鉴。
　　“无论是爹爹，还是虢晏哥哥，以及鸠铭义兄，还有素姐姐，都想保护辂儿，替辂儿着想，可是，辂儿无法在襁褓中生活一生，辂儿想要成长，想要变强。”
　　他看着我的眼中满是欣赏“辂儿，你这样···倒是更惹人怜爱了呢”
　　“义兄！”我打断他的感叹“快些说，那异色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他长舒一口气“那无极塔中，封印着一块名为茹鼐的灵玉，实则，这灵玉是成对而存，就如你和虢晏公子的那对流云岫月对玉一样。传说，能够得到两块灵玉，并将它们合体的人，便可以号令天下，扭转乾坤。从前，这一切不过是流转于民间的传言，虽然暗中试探想要得到无极塔中灵玉之人颇多，但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便是神秘失踪。这也让无极塔更为诡异。虽说我朝早就禁绝了符咒之类的物件，可实则，那在无极塔中的灵玉，便是依靠符咒的力量封印起来的。而前几日，天现双色相吸之势，那便正是说明，两块灵玉，是果真存在的。由于这一点，已经有不少人暗中行动。”
　　“而悯虔寺，是除了无极塔之外，另一个与咒法，灵玉相关的地点。”
　　“父王此行派我来暮烟城，就是与着天现异色相关。”
　　“至于答应我去悯虔寺，他也是暗中早就叮嘱了我，要我先去调查一番，过几日，父王也会前来悯虔寺的。”
　　“哦？王爷也回来？”“只是爹爹去了京城，无法替母亲···祭祀了呢。”
　　“不是有辂儿在么？”他笑意随和。
　　我回报以淡淡笑容，可心中却起伏难定。
　　悯虔寺之行的日子，天色不算太好。有几片乌云遮罩了阳光，天空一直都显得暗沉沉的。
　　素姐姐带了我足足一个月的药包，乘了马车。祖母的马车跟在最后。
　　而我，男装惯了在身，怎可轻易抛却呢。
　　鸠铭嬉笑了我“你这身打扮，谁会想到你是颜家的小姐呢。”
　　我嗔睨了他“世子还是人家义兄呢，这般欺负辂儿。素姐姐今日身子乏的很，我只是想让素姐姐好生休息会儿吧，辂儿便不叨扰她了。”
　　我收敛了颜色“鸠铭哥哥，还记得那日我和你在街上遇见素姐姐时，你说的那番话么。”我余光瞥见他脸色一凝“哦，我当时听你说了时辂儿身边的丫鬟，担心得紧。第二天便正好得了机会来了颜府，本想着见了颜小姐的面，暗地里提醒她一下，”他嗔睨了我“可谁知，你这个古灵精怪的辂儿···”
　　我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辂儿好奇的是，当年在悯虔寺，你也应该是见过素姐姐的，可是，在街上那一回，怎么没能认出来呢。”我追问道。
　　他略微凝眉思索“或许，是年岁的缘故了吧，更何况，当年我与她也并没有太多照面，所以，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他神色又是一松“即便是牢牢记得你的模样，可见了你几回不也是依旧未能认出你么。”他口气如常“只是辂儿，我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若有所思“辂儿知道。”
　　到了悯虔寺，接我们去打点的师傅竟然是当年鸠铭的师父。
　　我虽然记得不真切，但鸠铭口气谦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不必这样见外，唤了我鸠铭，或是铭儿便可。”
　　那师父虽是佛门之人，却也礼仪周到“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僭越。还是唤了世子的好。”
　　鸠铭实在礼遇不过，只好道“师父请随意。”
　　巧的是，安排给我的那间客房，正巧是五年前我住在悯虔寺时住的屋子。还是素染先认了出来“可真是有趣呢，小姐当时就住在这里的。”“素染就在小姐出门右手边第三间屋子，小姐有什么随时唤了我便是。”
　　素染替我打扫着床铺，口中道“小姐出去看看吧，悯虔寺春日前的景致也是不错的。”我欢喜的应了一声，却又被素染叫住“可仔细着些脚上的伤，可还没有好完全呢，当心落下病根。”她叹了口气“你这小姐，也没法子拴着你。”
　　我在门口遇见了鸠铭，他依旧握着那把扇子，神色淡然“辂儿，去找找回忆吧。”
　　我望着后山的那颗海棠树，笑意浅浅“我都忘了圆莲小师傅做给辂儿的糖葫芦的滋味了呢。”
　　他动作干净飞上树梢，摘取了枝头最红最大的一颗海棠果，塞至我的手心，“圆莲小师傅的糖葫芦，倒是没有，鸠铭的海棠果，只属于辂儿一人。”
　　那颗海棠果在我手心，娇艳的如同胭脂般惹人怜爱。
　　我抬起头看他，被他的笑容晃了眼“辂儿，随我来。”
　　我被他拉着，来了一处平台，此处较悯虔寺修建的地方，要高出些距离，鸟瞰周围的景致是极好的场所。
　　耳边风过，我轻轻抚了鬓边的几丝飞舞的发，思绪飘舞。
　　可待我回身去看，哪里还有鸠铭的影子。
　　我心中一惊，四处寻找起开，口中呼喊“大哥，兄长，大···”他如同是表演了眩术一般，突然出现，手中牵着一只风筝线轱辘，我情急中向他面前一扑，被他一接，而此刻我与他之间的距离近的可怕。他顺手将我牵住，指着天空道“辂儿你看。”
　　我仰面一瞧，骤然睁大了双眼。
　　那是一只何等精致的孔雀风筝。荧蓝泛绿的色泽，华丽不已，它迎风而舞的姿态，如同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鸟在天空自在翱翔一般，梦幻不已。
　　我惊喜的仰头看着鸠铭，喃喃而语“兄长···谢谢你。”
　　他神色温柔如水，黑瞳光亮“辂儿，只要你喜欢，我便永远在辂儿身旁，替辂儿扎风筝。”
　　可知道之后的很久，我都一直以为，那一日，他口中的永远只是我所理解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