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凤卿君忆》红的茶

3、第三章：采薇风雨（一）

　　我们的车驾停在了采薇宫所，我挑帘望去，车门外一片喧闹，各官家女子全部汇聚在采薇宫外，姿色或艳丽或端庄、或大家或小家碧玉般清新可人。
　　我们的车驾一停，采薇宫外就立刻肃静无声，各家的采女纷纷排成一行，站在车驾外为我请安。我随着囚音的搀扶从车上走出。
　　众人纷纷望向我来，看见我竟是白衣着身，头上戴着白纱帽，不由得诧异。我柔声开口：“各位姐姐妹妹们都赶快起来吧，从此之后大家都是姐妹，平起平坐，郁椛首不得如此大礼。”说罢，我向她们微微一福身，唤来几位侍女。“这是妹妹亲自做的酸梅汁，姐姐们在这采薇宫的门口站了这么久，都喝些吧。虽然不比什么黄金宝石等贵重的东西，却是我的一番心意。”众人皆纷纷谢过，其中一个穿着艳红色水袖服的女子笑道：“妹妹真是心地善良啊！良烨我交定你这个姐妹啦！”
　　我转眸看去，也不由得惊艳了一番，那女子生的妖艳，一张尖细的瓜子脸，面上神采奕奕，穿着嚣张的红衣。我宛然一笑，这是南宫大将军的妹子，南宫良烨。
　　我对着囚音吩咐道：“你去把酸梅汁也分与来送我的家奴，让他们回去吧。”囚音应声而去。
　　这时有另一辆车驾驶来，用的竟是象征着国母的金红色。我兴奋朝那从车中走出来的人儿唤道：“颜瑜姐姐！”
　　那美如芙蓉般的女子诧异抬头，随即笑道：“我说是哪家的丫头呢！原来是椛儿你这小女子！”她快步走来，执起我的手：“怎么你也被送进宫来了？”她上下打量着我：“怎么穿得如此朴素？还带着纱帽？莫非……”
　　我连忙道：“不是的，颜瑜姐姐，我是看这天热，戴……戴纱帽来遮阳！”
　　“噢？”她狐疑地瞧着我，接过囚音递给她的酸梅汁小啜一口：“你的厨艺又长进了。你看，我们认识了十四年，你能瞒得过我？我比郁伯父对你的了解还深……”她幽幽开口。
　　郁家和定国公是世交，同样为三国元老，父亲就是有庆家撑腰才让皇帝无法对他下手，可以说，建俋候和定国公是大秦新帝的心腹大患，想让新帝接受还是时间问题。
　　“好姐姐。”我撒娇道：“其实我本是不想入宫的，但是皇帝突然下旨让我入宫，名正言顺，其中看似没有问题，可是偏偏姐姐你也入宫来了，皇帝知你我两家是世交，无孔不入。我猜，皇帝现在肯定要从我们两个之中下手了。在我们两个人之中，抬一个人，或者贬低一个人，都可以引起其中一家的不满……所以，姐姐，此时你我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
　　庆颜瑜微一垂头：“我竟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我握着她的手走向采薇宫所，笑道：“姐姐知道不就好了吗？你从小就喜欢皇上，他肯定会好好利用这点的，姐姐你不要着了他的道就好。”这便是宫，深宫。任何一样有利于他们的东西都可以变成他们手中的一件武器，身份、感情。在这深宫之中，什么东西都要排到后面去。
　　我和庆颜瑜住同一个楼阁，让侍女们收拾完行装后，就有穿着红白宫装的宫婢来通知我们，女官已经在楼下等候各位小主。
　　庆颜瑜和我对视一笑，我取下了戴在头上的纱帽，露出一张半边起了红疹子的脸，庆颜瑜被吓了一跳，连忙捧起我的脸查看我的伤势。“不碍事的。方才我喝了酸梅汁，过敏了。我看这个伤势要几天才能好呢。”我用丝帕覆上脸庞，颇不在意地说。
　　她担忧的蹙了眉头，我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出楼阁，看见各位采女已经在庭院里聚在一起，我带着她走到了最后一排。
　　那女官是个三四十岁的美妇人，风韵犹存，气质端庄，那是沈尚书的长女沈玉妆，在当今的薛尚书之女薛简还是孩童时，一直都是她坐着皇城第一才女的宝座。她因不肯入宫服侍先皇，便入宫做了宫女。身在深宫之中漂泊数十年，当年那个少女已经变得更为韵味，敛去了光华，唯面上一张或真或假的笑容，心与行，是两个境界。
　　各位采女都恭敬地向那沈女官请安，沈女官颔首示意，面上无惊无喜，依旧是那平平淡淡的摸样。
　　她执着一本本子，终于开口道：“此次入宫选的采女有二十余名，正一品官员之女三名、从一品官员之女一名、正二品两名、从二品四名，其它十六名。我沈玉妆就先在此恭喜各位小主入宫，此后晋妃封嫔指日可待。”她扫视我们几圈，而后笑道：“这宫中麻雀变凤凰的事情也不少有。就拿我们当朝的芙蓉夫人来说吧，芙蓉夫人获从一品高位，她的父亲原本也是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可是芙蓉夫人美貌善良，获得了圣山的宠爱，从此全家便是鸡犬升天了。”
　　“这择选是在两个月后的宣政殿中举行，我朝朝风开放，到时殿选时会有各位大臣观礼，还请小主们在这两个月中练好自己的才艺。这殿选过后的采女从从七品的更衣起封，品号由皇上决定，有子有功都可以晋封，各位小主们自个儿掂量吧。”
　　“然后就是剩下的落了牌子的采女，皇帝会依你们的才行家世封给众位大臣为妻为妾。之后剩下的，本座就不多说了，历来宫中的采女还没有几个是会被贬为宫女的。”
　　那沈女官说完就对我们颔首，领着一班宫婢退下了。
　　我颇为觉得好笑，芙蓉夫人美貌善良？善良手软的话在这深宫之中是会被吞的。皇帝可能有些喜欢当今的芙蓉夫人，可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爱之名在后宫培养自己的势力，当今皇后被废多年，如今的后宫除了芙蓉夫人外就是这庆贵妃一党最大，这庆贵妃又是定国公的长女，庆颜瑜的姐姐庆颜璟。这庆贵妃行事低调，颇得这后宫之人的心，几乎找不出她的过错，在这后宫之中，只要无过，那便是功了。而今日庆家双姝同如后宫，我有预感，定会生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