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倒影》她姓金jin

5、回头草

　　“你TM是谁？”

　　这么久还没导过气儿，看来身体也不咋地，付子墨再次深深鄙视了对方一次。“哥们儿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么？”
　　“谁让你救我了？回答我问题！”
　　强硬的语调配上那种小细声怎么听怎么别扭。又鄙视了一次，付子墨趁着对方吸气的瞬间抓住对方的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另一只手袭向他的肘关节，右腿一个横扫，顺着惯性身体猛转过来把对方抵在了墙上，一样的力道，更快的速度，付子墨瞬间将优劣势逆转。
　　看着对方因疼痛紧皱的眉，付子墨有点儿幸灾乐祸：“你小子也知道有多疼了吧！”
　　“草！”不满自己处于下风，少年努力想挣脱出付子墨的束缚，右腿快速向上抬起。
　　但显然付子墨摸清了对方下一步动作，在对方腿抬起刹那膝盖用力抵住了他的大腿。
　　“呲！”
　　看见对方的身体因疼痛而条件反射性的痉挛，付子墨下意识减轻了力道，却没有放开固定对方行动的手臂：“我说你小子也长点儿脑子，别碰个人就咬行不？我是你恩人啊，我要是想抢你钱我有病费那么大劲儿带着你满镇子躲人？”看着那只炸着毛的狮子瞬间变成一只顺毛的傻猫，蠢蛋这词儿果断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里。“没那功夫以后就小心点儿，蠢蛋！”松开手臂，付子墨抖了抖衣服，也没再看对方一眼就转身离开。

　　究竟是为什么要救他？其实付子墨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天太黑了风有点儿大周围都没什么人。
　　也许四周太乱了有点儿凄凉巷子尽头让他觉得刺眼。
　　也许盒饭太烫了有什么东西刺中了他的神经。
　　也许，那个眼神——没有想法，不相信被救，冷漠、倔强、失落，不相信任何人也没什么人让他相信，鄙视着那些自己都认为荒谬的期待，然后把全部隐藏在心底。
　　一切都那么相似，付子墨觉得他看到了一个多年前的自己。
　　也许是不甘，也许只是对过去的自己的怜悯，付子墨决定救他。或许，也只是想救那个抱着希望，却又对温暖绝望的，原来的自己。

　　不过救了是救了，付子墨倒是真心不想再看到那个蠢蛋一眼。把胳膊勉强伸到背后揉了揉还在疼的后背，准备忘掉这段本应美好的拔刀相助最终被一个傻子搅得一团乱的苦逼经历。
　　蠢蛋你好，蠢蛋再见！

　　托了那个蠢蛋的福，不仅买的饭丢了，付子墨在‘找吴煜的家’这事儿上就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了熟悉的路，付子墨心理骂骂咧咧又不得不去之前的小饭馆儿重新买了两份儿饭。
　　已经七点出头了，不知道回去对方会说些什么，虽然可能心理会有那么点儿期待，但估计说了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本来打算来个英雄救美，结果没被小混混打，倒被自己救出来的人弄得各种疼？说出去肯定会被瞧不起。付子墨搓了搓头发，有点儿烦，却也加大了步伐。
　　走得太快，又分心想着其他事情，付子墨一个没注意在拐角处差点儿撞了人。
　　“抱歉。”
　　“……哦没……”
　　“呃……”女人低着头，样子有点儿慌张，好像在掩饰什么，又好像是有急事，有些犹豫的应了一声就侧身走开。付子墨下意识的挪动了身体让道，视线却不由自主随着女人移动直至对方消失不见。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奇怪，但也只是一瞬间，付子墨摇了摇头，没太在意，就朝着吴煜家走去。

　　临进门付子墨还不自觉咽了口吐沫，思考究竟要不要把那‘英雄事迹’说一说，或者只说过程省去结尾？
　　似乎可以。
　　“有点儿晚哈，今天碰上了几个混混打劫。”推开门就看见吴煜靠在沙发上，仰着头，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付子墨也没费脑筋去想。
　　把菜放到桌子上，付子墨洗了手去厨房拿碗筷，一路上不停的絮叨，结果还是决定宣扬一下自己的‘伟绩’。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管，就是可惜我太善良了。你知道么，我拿了块儿砖我就去了，内几个傻大个别看背影壮，不对，背影也不咋地，我跟你说，一对四啊，我——喂，你听我说话呢么？”付子墨是自己越说越兴奋就差手舞足蹈了，结果扫了对方一眼才发现人家根本没理他，还是内一姿势，动都没动过。
　　TM的跟这儿给我45度角仰望天空啊，付子墨翻了个白眼“喂，我跟你这儿说的那么来劲好歹给我个信号你有在听啊。”走过去想踹他，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不太寻常的气息。
　　吴煜的脖颈抵在沙发靠背上，仰起脸，角度几乎与屋顶平行，额前的发丝盖住了眼睛，些许可以看到他微闭着的眼眸。整个脸部肌肉都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嘴唇也紧紧的抿住，胸口不自然的起伏暗示着主人此刻压抑的情绪。
　　“喂，你没事儿吧？”声音下意识的减弱了些，付子墨没见过吴煜这种样子，平时顶多也就是嘴巴犀利一点儿，自己受伤那次也只是觉得他严肃，但这会儿明显不同，即使刻意被压制了，付子墨还是能感觉出一点儿点儿的怒火外泄。他还没傻到会觉得吴煜这莫名其妙的愤怒是因为自己的‘晚归’。那又因为什么？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儿？
　　付子墨杵在吴煜旁边儿没动，也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拉他去吃饭还是怎样。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低沉的声音，没什么多余感情。
　　“要不，你先吃个饭？”付子墨向来不懂得如何对付这种情况，或者说他身边儿也没有什么人给过他去安慰的机会。
　　“…………”
　　“…………”
　　“我说我TM想一个人待会儿行吗！”吴煜突然吼了出来，没有任何预兆，像是积攒了太久身体无法承受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饭搁桌子上了。”付子墨本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温柔圣母的性格，只是一些生活经历让他学会了不去冲动。付子墨会把一个人对他的一点儿好无限放大，比如孤儿院里那个女孩儿的一块儿糖，那个阿姨的一句话，那条带着水蒸气的热毛巾，这一个星期给了他太深刻的东西，不可抑制的愤怒在付子墨看向吴煜的刹那被生生遏制。付子墨攥紧拳头，咬住嘴唇，紧盯着吴煜沉默了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生硬的吐出一句话，这已经是底线。
　　付子墨转过身，没再看吴煜一眼，面无表情把门合上，穿过院子，然后狠狠踹开了门口的栅栏。

　　没走几步突然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拦住，付子墨低头逼着自己吸了几口气，重新调整好表情：“您有什么事儿么？”
　　“小伙子，你是吴煜的朋友么？”
　　“恩，算是，我是义务志愿者。”
　　“哦，那个，刚才苏妍过来说想照顾他，结果被他说跑了。唉，你也多跟他说说，其实苏妍也是一好女孩儿，可能当初离开他是太绝情，可现在人家女孩儿回来了，你劝劝他，让他别太固执了，俩人能好就在一起吧，也谈了几年了，能安定下来就安定下来，碰着个对的人也不容易。”
　　妇人苦口婆心说了一堆，一时把付子墨说愣了。“苏妍？你说他原来内女朋友？”
　　“就是内个，你帮着多说说。”妇人压低了声音，又靠近了付子墨一点儿。“你说这眼睛瞎了，怎么也是个大事儿，人家女孩儿最后还是回来照顾，其实也挺不容易了是不？”
　　“恩，您说的是，我知道了，一定帮着劝劝他。”
　　“没事儿，我这不也想让吴煜这小伙子过的好点儿么。帮着说说昂！”
　　“恩。一定。”付子墨朝着妇人招了招手，表示答应。
　　中间插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付子墨的怒火也消了不少，合着是那小子前女友啃回头草他娘的没处发泄拿我这儿当沙袋揣！脑海中忽然扫过之前碰到的那个女人，怪不得觉得哪里奇怪，眼睛肿了声音哽咽，他娘的不是哭了是怎样！

　　今天是晚班，一般来说付子墨会在吴煜那里呆一整天，可昨天的不愉快实在让他不怎么想过去，却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因为那么点儿小事就跟这儿别扭是不是也太娘们儿？躺床上磨蹭了许久，付子墨还是去了。
　　结果去了才发现，这世上他妈的娘们儿性格的男人多得是！
　　昨天的晚饭还放在原处一点儿没动，就连屋子里唯一的活人也跟死了似的还是那么一姿势，让付子墨觉得他根本就在这儿坐了一晚上。
　　按照常理，如果自己哥们儿因为一女人颓废成这样付子墨一定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揍，但这次情况不同，对象也不同。吴煜不是在外面把打架当饭吃的同类，而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只是经历有点儿悲惨的花朵。
　　更何况自己现在身份还是个志愿者，专门照顾他的所谓志愿者。看似身份应该平等，但付子墨心理一点儿不这么觉得。每次对上吴煜，他都会下意识的自卑。认定了对方是块儿水晶，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根儿草，唯一优点也就是任狂风死命的吹也不折腰罢了。他想靠近那束光芒却从心底觉得配不上，不想承认对方对他关心一点儿、好一点儿自己就会美，但这是事实。
　　如果从心里都会觉得卑微，那么态度上也就不会对等。付子墨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说笑——隐藏过去，原来那个混混的自己。有时他甚至会害怕和吴煜交谈，害怕谈到‘原来’。
　　其实从心底，付子墨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