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生》桃仙人

21、进宫

　　昊天尊者走向前淡淡的望了狌狌一眼，狌狌白眼一翻双腿一翘又晕了过去，我不由感叹，狌狌这晕厥表演的越发惟妙惟肖了，山羊胡道士见状说道：“狌狌能知人过去的事，就是性子粗野了些，想必这位术士有些能耐才能将狌狌收服……”
　　我点头道：“狌狌见我家尊者长的好看，死活要跟来，知它野性未除，举止粗俗，我们也很为难，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官爷不要往心里去……”一旁的小道士不由小声唏嘘道：“还没我们家二师兄好看呢，早知狌狌好美色，也让我们家二师兄去招摇山抓只”晕过去的狌狌在我怀中狂抖了一阵，昊天尊者对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大吸一口气，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该晕一晕……
　　那官爷呛了呛喉咙装腔作势的说道：“罢了罢了，我们都是替皇上效力的，既然你们信心满满那就一道随本官来吧……”
　　官员将我们引入皇城，一路上没有多说一句话。
　　皇宫坐落在围墙内，宫内虽鸟语花香，亭台楼阁，我却觉得少了很多生气，里面的小女娃都排着一字队低着头走的整整齐齐，我不由感叹到，人间的帝王真是辛酸，也不知是不是他脑子不清醒，修了围墙将自己关起来。
　　想起当年我在往生路畔采摘曼珠沙华之时，见过那些过往的游魂，他们目色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自己为何会死去，我抱着大丛红艳艳的曼珠沙华站在路边，看着他们颓然而迷茫的样子，被鬼差压制着唯唯诺诺的前行，似乎觉得死亡是一件不应该发生的事。
　　曾记得其中一个老阿婆的魂悠悠飘到我跟前，她抬起满是皱纹的脸说道：“小姑娘，你这花真美……像极了我家后山坡上满山的虞美人，也是如此的红艳……”
　　想我在这地府呆了若许年，从未有亡灵同我搭过讪，不免有些失措，我连忙抽出一朵花递给那阿婆：“阿婆，既然你也喜欢，便赠与你……”阿婆伸出瘦的如同柴棍一般的手轻轻接过，她苦笑着说：“人啊，活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会死，死的时候又好像自己从未活过……”我微微一愣，想不透她话语中的深意，因为我从未活过，并不知道活着是怎样的……
　　她见我若有所思，转而慈祥的笑道：“小姑娘，谢谢你的花，老太婆要去投胎了，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呢……”
　　我道：“阿婆，喝了孟婆水会将前世忘的干干净净……”我看着她重新归入游魂队伍，不由好心的提醒到，她瘪着嘴望着那朵花说道：“他镶嵌在我的灵魂中……”
　　我没来由的有些感动，同时对于自己长久以前的自暴自弃感到羞愧，她说的对，即便忘记了，嵌在灵魂里的记忆却是永恒的，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抱起那一大把花对逐渐远去的阿婆挥了挥手说道：“往生桥旁有块三生石，你将曼珠沙华的汁液滴在三生石上，来世即便天涯海角你们都能在一起……”
　　也不知道那阿婆有没有听到……

　　思绪万千，猛然收回发现我们已经穿过一座雕龙汉白玉石桥，桥下挖了条长长的水渠，碧水中摘满了莲花，一大群锦鲤簇拥着围躲在莲叶之下，水渠两旁分种着整齐的柳树，此刻正直好春时节，太阳微露，抽发着嫩芽的柳条在风中洋洋洒洒好不惬意。引路的官爷示意我们在桥头稍等，他踱步走向一座大殿，只见他低声同门口的小厮说了些什么，那小厮摇了摇头，眼睛向殿门望了望扯着难听的公鸭声音说道：“陛下已经快9天未出殿门了，边关那边军情加急都是压了一天才批示……”官爷闻之亦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示意我们绕过大殿继续前行，他边走边说：“陛下今日身体欠安，你们稍作休息，自会有人安排……”
　　我不由在心里暗度，人啊，活着就是爱自寻烦恼，我见过不少人类帝王的魂魄，他们大多以为自己死后能位列仙班，当将他们归到普通游魂中时，他们常常怨气升天，甚至闹到阎王老爷处的，最后还不是被一把推进往生道，前世霸业不过弹指一挥，供世人茶余饭后谈论罢了……
　　我与昊天尊者被安置到了一个不大的院落，院落之中有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围着几座假山堆砌的小水潭子绕了一圈，屋内干净整洁，几案上点着一支檀香，淡淡的香味混合着树木的气息道是个不错的居所。我将屋内靠院的雕花窗户推开，凉风徐徐吹入，昊天尊者站在我身后，半身倚靠在窗环上，他说道：“你不觉的那皇帝有些异样？”
　　狌狌攀着我的背顺势跳到窗台上对着池里的鱼咧嘴傻笑着，我想了想说道：“大约有身份的人都有些异样的怪癖，比如，阎王老爷就爱大惊小怪装神弄鬼，天帝陛下就爱吓唬别人，长琴仙君则爱装的正儿八经……这人间的帝王也算得上有些身份，爱把自己关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昊天尊者翘来好看的眉目问道：“那在阿九看来我有些什么怪癖呢？”
　　啊，昊天尊者啊，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我仔细的想找个准确的词语去形容，这一想便是认真了些，昊天尊者问道：“需要思考那么久么？”
　　我道：“有些难以捉摸……”我最终从万千词语中挑选一个比较恰当的词，这样说也得体，又不伤害他的自尊。他嘴角微翘着道：“令你难以捉摸了么？”
　　我还未开口，他强先说道：“阿九啊，看来我得多让你了解了解……”我见他有些许的伤感，连忙拿过桌上的一面镜子凑到他面前安慰到：“至少长的挺不错……”
　　他微微一愣，随即冷笑了两声道：“还好你看的上这层皮囊……”我见他不乐意夸他长的好，忙说道：“你是没死过，不知道皮囊有多重要，人啊，仙啊的，从来不珍惜已经拥有的，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就像那些个殉情的少男少女，明明两人活的好好的时候可以互相珍惜，可非要等一方死后才要死要活来个自我了断……可下了地府喝了那碗孟婆汤，又各投各的抬，谁还记得谁呢。”我耸了耸肩道。
　　昊天尊者若有所思的说道：“阿九，若是可以选择喝不喝那碗汤，你会喝么？”
　　这个问题甚有深度，他估计不知道孟婆汤的美妙，如今想起那味道都令人欲罢不能，虽然对于失忆这种事我很是烦恼，但却不足以阻碍孟婆汤对我的吸引，现在他问起，我不免有些挣扎，便岔开话题道：“你说那皇帝有些异样，有些什么异样……”
　　他见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也没继续追问，只道：“他很悲伤，如你刚才所说，是一种失去爱人的心伤，若不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帝，估计早已殉情了……”
　　我摸了摸下巴道：“看来他还有些理智。”
　　“不过，他心伤同这件事有甚关系？”
　　昊天尊者说道：“不如我们去法相寺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刚想同意转念又说道：“要是有刚才那官员来找我们见着屋里没人那可不好吧……”
　　“阿九啊，让他们将我们遗忘了是件很难的事么？”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想有些时候昊天尊者的话也不可尽信，比方说不可随意使用仙术，此刻我与他腾云在皇城上空已经把他当初的这句话抛的老远了。
　　法相寺在离皇城不远的西南边上，从风水学上来说，依山傍水风水极佳，从位置上来看恰好避开了太阳最端正的轨迹，从风景上看，树木成林，禅院深深，鸟鸣雀欢……总之是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宝地，供奉佛主再好不过。这也是法相寺被选作皇家寺庙的缘由吧，只是这样一块奇妙的地方，就算佛主不亲自庇护，也该指派相当于二把手的诸如阿难，舍利弗等长老关照一番，也不知是谁家鬼魂竟有如此大的怨气敢在佛主地盘上嚣张……就算不被拉进地狱也怕永世不得超生吧……说道地狱，我又觉奇怪，黑白无常说，那些滞留在人间的魂魄他们往往经历了一些无法解开的结故而滞留着，其实虚弱的很，若是不能在恰当的时间放下心结转世投胎，耽误了时辰就会永不超生，魂飞魄散，黑白无常为了将这些魂魄带回地府没少花些功夫，黑无常满头大汗道：“固执的很……非得用铁链子才绑的回来。”
　　我将这想法对昊天说道：“据说这鬼魂都飘荡了好些时日了，按理说早就该被黑白无常绑去地府了，怎还能折腾那么久。”
　　昊天尊者摇摇头道：“此乃佛家清净之地，他们进不来……”
　　我转念一想，更觉蹊跷，若说连黑白无常这种天地指派的鬼差都进不来的地方，那小小的魂魄如何得以存在，如此看来此事确实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