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作陪》辞藻铺街

1、少年作陪

　　（一）
　　夏时里，我喜欢你。娟秀的字在浅粉色的纸上呈现，无端的浪漫气息。
　　叹了口气，息雨撕下那张纸，把它揉作一团，扔进纸桶。
　　不行，不能这么写。太直白了。揉揉头，她自暴自弃地扔下笔，扑倒在床上。夏时里，夏时里，都怪你，让我纯白的生活变得这么复杂。
　　息雨只是高一的学生，按理说应该单纯快乐，偏偏她此刻被一个叫做夏时里的男孩扰乱心神。
　　他们的相遇毫无罗曼蒂克可言，那时，她正和死党阳芷从食堂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水饺。途经篮球场，突然听见男生们疯狂的欢呼声，息雨叼着水饺抬头匆匆一瞥，看见一个笑得灿若星辰的男孩被围在中间。
　　“他是谁？”死党问。
　　“不知道。”她继续跟水饺搏斗。
　　“挺帅的嘛……”
　　“还好。”
　　二人不再多说，只是手挽手继续散步，到了各自的班门口，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夏时里，这个男孩的印象只是如风般轻轻掠过她的心头，激不起她心湖半点波澜。除了，那灿若星辰的笑容，时而闪过脑海……
　　我们应该这样，像陌生人一样，不需要再接触了。息雨回想着，不置可否地叹气。
　　像陌生人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俩是一个班的，而夏时里偏偏坐在她斜后面，就像命运故意安排好捉弄她一般。注定了，她被他影响……
　　打开手机，登陆□□，她有些失落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他不在线。
　　心中像是有一只小兽在咆哮着寂寞，于是，她又抓起手机，一会儿在线，一会儿隐身。
　　为何，会变成这样？
　　仍记得那天，她无聊地登上□□，到校园群里面扫了几眼，又上网看漫画去了。
　　“滴滴滴……”□□头像突然闪了起来，她点开它，是一个叫“时光轮回”的陌生人。
　　“你好，息雨。”时光说。
　　息雨想了想，回他一句：“你是谁？”
　　“夏时里，记得我吗？就是你斜后面的那个。”
　　“不记得了……发张照片过来吧。”
　　“……不公平耶，除非我们互换。”
　　息雨笑了，飞快地打道：“ok，ok。你先发吧。”
　　“好。”时光轮回很单纯地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一身休闲服装，耀眼的笑容。息雨仔细地打量着照片，忽然恶劣地笑了。
　　“人呢？你的照片还没找到吗”
　　“我没有照片，哈哈哈。”快速地下线，她想象着对面那人郁闷的表情，又坏坏地笑了。
　　之后，息雨有事没事就会逗逗夏时里，而那个明明很聪明的男孩，却一直笨笨地被她骗……
　　或许，就是那时喜欢上他的吧……他，喜欢我吗？
　　（二）
　　转眼又是一星期，息雨拉着行李箱先回到宿舍，后抱着作业本去了教室。
　　教室里还有一个人，他把一本书摊在腿上，头垂着，看不清他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息雨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仿佛看见生命的曙光，尖叫地跑过去：“师父——”
　　跑到他身边，直接把作业本往他桌上一堆。她趴在桌上，撑着头，撒娇道：“师父，全都不会，求指教~”
　　男孩慢慢的抬起头，有些无辜地瞥了她一眼。
　　他凉薄的脸因微抿的薄唇而显得有些冷酷，额前的碎发遮住那双幽深的眼眸。息雨忽视他身上拒人千里的冷意，笑得只见白牙不见眼，翻开作业本指着其中一道题道：“苏意浓，你看，这道题应该怎么做？”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笔，略读了一下题目，便在上面圈点：“把这两个移项，通分，再推出……”
　　时间点点流逝，息雨的神情由轻松到认真，再由认真到崇拜。等到题目都弄懂后，她抱起作业本，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意浓，终是像哥们儿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师父，谢谢了。”
　　苏意浓坐在她的前面，性格有些孤僻，但成绩好的出奇。她纠缠着想要拜他为师，以便时时骚扰。他一开始不答应，但被她天天师傅来师傅去的，也没有在否认了。
　　又过一会儿，一群人进来了，夏时里被簇拥在中间，和他们那群兄弟嬉笑着，见到正在埋头研究题目的息雨，跑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笑道：“呀，息雨，你这么用功啊！”
　　息雨喜上心头，颊边渐渐染上红晕，却是扭过头，只低哼了一声。
　　“咦？怎么这么安静？和你在网上明明是两种人嘛。”他像发现新大陆般喊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有点可爱。
　　“去你的。”息雨一脚飞去，似嗔似怒。他笑着闪过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地理课上，只见地中海发型的老师一手高举地球仪，一手指着讲台上的一盆花喊道：“大家看，这盆草就是太阳，而我就是地球。然后我要开始转了，看好我是怎么转的。”说完，双手捧着地球仪，绕花盆转了一圈。
　　息雨忍不住喷笑，于是低头捂嘴偷着乐。却在低头时，从文具盒的小镜子里看见身后埋头窃窃私语的二人。
　　看呀看呀，夏时里的头都快跟沈玥玥凑到一块儿了，真讨厌。不知不觉地锁眉，直到心底翻腾起阵阵酸意，她轻咬着嘴唇，眼睛出神的望向窗外
　　难道自己这是在吃醋，她喃喃的说着。
　　（三）
　　十月长假，被死党阳芷硬扯着去了游乐场，息雨扫了眼人流如潮的游乐场，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仰望天空，她耷拉下唇角，心里默念道：耶稣，佛祖，让时间倒流吧。下一次她就算请我吃一盒巧克力我也不来了。
　　队伍漫长，息雨决定骚扰夏时里。
　　东扯西扯，两人总能聊上两句，比起在学校要开放得多，阳芷凑过头来，息雨也不介意就光明正大地让她看着。
　　“你喜欢他？”阳芷奸笑着说，真不知她从哪嗅出来暧昧的气息。
　　息雨应了一声，她此刻正在打“只有两个人真无聊，下次我们一起出来玩吧。”发送后，她捂着手机，急切地等待他的回复。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阳芷八婆的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的，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了。”她大胆承认。手机忽地响了，回复是“看情况吧。”
　　“让我跟他聊聊，看看怎么样的人夺去我们家小雨的芳心。”阳芷拿过她的手机，她不阻止，纵容她的胡来。
　　“嗨，夏时里，你想我吗？”
　　几分钟后。“还好吧……”那边迟疑地回复。
　　“伤心，人家想你呐……”阳芷玉指拨得飞快，息雨在一旁打了个寒颤。
　　“额，你是不是息雨啊？”
　　“是本人啦，人家喜欢你。你接不接受啊？”噗，息雨吐血，却没有夺回手机。她真的很想知道夏时里对她的想法，只是自己却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良久，那边来了一句。“你……太直接了……”
　　“人家在表白耶，干嘛要委婉。快说，喜不喜欢？”
　　“请别这么问了，好吗？”
　　息雨夺过手机，一时冲动，打道：“直接点，不喜欢就不喜欢。”
　　“好吧，你说了。”
　　转眼，已经轮到她们了。坐在秋千上，息雨满脑子都是那句“好吧，你说了”。愣愣地看着手机，她不知如何回复。秋千，越来越高。风呼呼吹过耳边，撩起她的鬓发……
　　秋千停了，阳芷关切地挽住她的手，问道：“他怎么说？”
　　“呵呵，我被拒绝了。”已然淡定的她对好友开朗一笑，然后走向下一个项目。
　　“怎么可能？”阳芷不信地翻看聊天记录，接着，她跑向息雨，抱歉道：“对不起，要不是我也不会这样……”
　　豁达地拍拍好友的肩，她笑得更加灿烂：“结果这样并不怪你，反而应该感谢你结束我的自作多情。”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心中又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这一切，只有游乐场上的风知道吧。
　　（四）
　　梦啊梦啊~请带我离去，我本自由无忧——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吧台前一个女孩端起一杯红酒小口嗫着。
　　她上身穿着米白色的公主衫，下面是一条长达膝盖的黑色流纱裙。并腿端坐着，脸被酒气熏得微红，双眼雾气朦胧。
　　她就是息雨，时而抬头环顾四周，眨眨眼睛，显得单纯而天真。
　　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表现被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修长的指拨弄着手机，最终摁上了发送键。
　　“师父，你在干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复时，手机响了。
　　“做作业。你呢？”
　　“好学生呐……我和你可是不能比的，我正在喝酒。嘻嘻，不务正业吧……”
　　“你，很有空。”
　　可以想象那人无语的表情，息雨很想笑，可是鼻子酸酸的，让她耷拉下嘴角。
　　“是啊，苏意浓，我很有空。有空到告诉那个人我喜欢他，有空到去酒吧喝酒，有空到来找你这个大冰山聊天！哈哈哈……讨厌，最讨厌了。”
　　“你在哪儿？”似是察觉了什么，这次回复很快。
　　息雨愣了一下，迟疑地打道：“酒吧，水清路上的那家。”
　　迟迟没有回复，她轻叹，把手机放到台子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屏幕。
　　“小姑娘，一个人啊？”身边传来一个轻挑的声音，息雨依然玩着手机，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走开。”
　　那男人却贴了上来，斜着眼睛打量着她，猥琐地笑了。
　　她扣住酒杯，手指节骨处微微泛白。努力克制自己扁人的欲望，起身离开。
　　“哎，别走啊。”不想那人却扣住了她的手，手上湿湿的汗渍让她感到恶心。转身，将力量集中于脚部，正欲出招，却被一个人扣住肩膀。她惊吓，回头，是苏意浓。
　　只见他握住那人的手腕，冷冷道：“放开。”
　　“好，好。我放开……”那人赶紧放开了手，满脸馅笑，息雨注意到他正轻轻揉着被苏意浓扣住的地方，那里已经开始泛红。
　　这么就完了？息雨觉得还有些不解恨。自苏意浓来了以后，她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握住苏意浓的手，趁那人转身时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处，当即将他踢趴在地。不得不说，这一举动立时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只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拽着苏意浓往外跑：“师父，快跑！”
　　她只觉得自己跑得要飞起来，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回看身后，哪儿还有什么酒吧。
　　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息雨坐在台阶上喘气。苏意浓拿着两杯冰饮从超市走出，站在她身边，产生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师父，怎么了”
　　“因为失恋就去酒吧？”冷冷的声音透出丝丝怒意，但还是把饮料放到她的手里，然后在她身旁坐下，侧头望着她。
　　（五）
　　息雨喝了点饮料，又休息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不是的，只是群里的人说有人过生日，让我们出去聚会，我当时无聊而且心情也很糟，就去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心思。
　　“师父，我失恋了……”久久的沉默后，她说。
　　“我知道。”
　　“难以接受。”
　　“我知道。”
　　“师父我喜欢你。”
　　“我……知道。”手拍上她的头，恶意地揉乱她的头发
　　息雨笑了，很夸张地叫着：“呀，师父，再揉就变成草窝了！”
　　“那我就在里面养两只鸟。”
　　……
　　欢笑过后，息雨很严肃地望着他的眼睛：“师父，你不相信我的话是吗？”
　　“我相信。”他回答的很肯定，却招来她的大笑：“哈哈哈，苏意浓，你别骗人都那么认真好不好？”
　　他沉默，就听她在一边自言自语：“是啊，谁都不相信我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呢？他一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所以才说不喜欢。……”
　　他就那样默默地听着她的话，直到后来天黑了，她才起来伸了个懒腰，说着总结性的感慨：“可是……已经拉不下脸去认真地再告诉他我喜欢他了呢……”
　　忽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她动作一僵，慢慢地转身，看见苏意浓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忽明忽暗。尴尬地问道：“那个……师父你都听见了？”
　　他起身，诚实地点点头：“恩。”
　　“啊~”她又急又羞，上蹿下跳，“师父，师父，你可不可以当作没听见？我什么都没说，对不对？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双笑眯的眼睛如狐狸般狡黠。
　　息雨投降：“ok，ok！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什么都答应。”
　　“年级前十。”
　　“什，什么？！他不过才年级第九，你竟然让我去考年级前十？师父~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几率还小啊！”如同打子弹般地快速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夏时里的身份暴露出来了，她当即石化。再看看苏意浓了然的神情，她认命：“好吧，我尽力……”
　　“还有，在你没考上年级前十之前，不许跟他说话。”忽视息雨在后面的鬼哭狼嚎，他又撂下一句话。
　　（6）
　　于是息雨开始努力了，她真的开始努力了。但是，情况是这样的。
　　“啊！！！师父，这道这道还有这道都不会啊！老师今天上课讲了什么？不，应该说，他今天真的有讲课吗？有吗有吗？”
　　“是你又睡着了吧……”
　　“这……哈哈，昨天看书看得很晚呢。”
　　“你确定不是看小说？”
　　“……师父你真是太不信任我了。”息雨吐血。
　　于是，月考很快又来了。
　　“师父！！！我英语终于能做完了呢，哈哈哈！来来来，你的答案借我对对~~~~”
　　“啊……师父……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做错了。”息雨看着手中的两份试卷，脸越来越黑。
　　“……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苏意浓无奈道。
　　“哇——英语啊，你死的好惨啊~~~”息雨再次吐血。
　　一年后，夏时里跟沈玥玥在一起了。
　　而息雨依然在冲向前十的道路上挣扎着，有时她拿出以前的成绩单，唯有仰天长叹：“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高三的时候，夏时里跟沈玥玥分手了。苏意浓进了物理班，而息雨选择了化学。大家，四分五散。
　　到了毕业的时候，以前老班的人又聚在了一起，挤在一间ktv里，又唱又跳。
　　息雨喝着奶茶，看着这一切，感受着即将分别的忧伤。良久良久，她对坐在自己旁边的苏意浓低低地说了声：
　　“谢谢你，师父。”
　　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谢谢你们，所有的人。”
　　幼稚天真，年少轻狂的时光里，感谢有你们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