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小英子

4、救人

　　马车在官道上行了十天，我老老实实的闷在车里，看著外公给我准备的台州船行帐册和台州风土地理志。其实，外公也是看好台州的，从帐册上投入的银子和支出的项目，就能看出外公开发台州贸易的心思，但无奈的是，他贵人事忙，朝堂上的事情就够他烦的了，李家内部的许多重要决定也少不了他，在百忙之中，能注意到台州的商机并果断的设立船行，眼光独到这四个字已经是当之无愧了。
　　由於台州外靠大海，内联大江，水上交通十分方便，且四季温差不大，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台州瘴气重，本地人口少，外地人又不愿意移居，所以要想台州商贸繁华，必须先解决瘴气和劳动力的问题。这些早在几年前，我就和逸桥师傅讨论过了，台州的风土地理，我也大体熟悉，要不然也不会一口报出要去台州的想法。
　　夜幕降临，马车也下了官道，走上了曲折的乡道。正当我有些迷糊入睡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李安是跟了外公四十多年的老人儿，细心稳重。前面一定出事了，我马上反映过来，稍稍振作一下，便跳下马车。
　　前面的路上躺著一个人，李安解释说，人是自己撞上拉车的马儿，要不是他拉的及时，还指不定出什麽事情呢。我走到那个人身边，略微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转头对李安说：“不是你的错，把人移开，我们继续赶路。”
　　李安也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那人，突然开口：“小姐，哦，不，公子，您救救他吧。”我听完疑惑的问道：“李安你什麽时候开始向善了？不要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烂理由来劝我。”李安连忙辩解：“不是不是，公子您仔细看看，这人衣著不俗，尤其是腰间的那块玉阙，是玉中的珍品──玉玲珑啊。”玉玲珑，是天山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玉，玉色温润，质地细腻，最独特的地方，就是玉石握在手里或者放入水中便会有叮叮咚咚的高低之音，所以取名为“玲珑”。既然这个人能佩戴玉玲珑，说明身份不凡，但他的伤却是打斗所致，显然是惹了麻烦。
　　李安不愧是外公夸奖的细心稳重之人，能一眼识出那玉阙的不凡之处。一想到去台州是开创事业而不是惹麻烦，我就恨不得离这个人越远越好，但转念一想，风险与机会并存，赌不赌一把呢？
　　马车在略显狭窄的乡道上慢慢行进。车里多出来一个穿著月白色精致手工绣袍的人。这人真是好运气，我不禁感叹，要不是穿了这麽一身显眼的颜色，黑夜里受了伤又撞上马车哪里还能活？要不是碰上识货的李安，就算戴著玉玲珑，也没人愿意惹麻烦。要不是我势单力孤，不惜赌上一赌，这人也许就被扔在路边的草堆里了。唉，还真是好运气呢！
　　小心的褪下这人的衣衫，发现这人皮肤细白，身上全是新伤，可见以前他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突然之间遭逢变故。处理完几处已经有些粘合的伤口，他胸口和背後有两处伤口很深，还在不停的渗出血水，这可有点麻烦。我取出外公给的上好刀伤药，将两件干净的棉帛衣裳剪成布条，小心的给他裹好，让他侧卧不至於压著伤口。折腾了一会，我也有些瞌睡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听见这人在低低的说著什麽，象是咒骂控诉，又象是自怨自艾。看著他额上细细的汗珠和有些发红的脸，我又要叹气了，怎麽这个时候发烧。在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别说是找医寻药，便是想觅著一户人家，也有困难。虽然以前学过医药针灸，但顶多是纸上谈兵，和师傅讨论一下药方，扎一扎铜人，可从来没医过真人。既然救了他，就一定要送佛送上西。外公仓促之间也只备了些外用药，其他的成药对发烧是毫无疗效，至於针灸，说实话，以我对自己的信心，是不怕一试，但这乡道不平，马车颠簸，万一手一抖，扎错了，这终归是我第一次行医的污点。想到这里，我立刻吩咐李安停下马车，拿出行李中的金针，在他的少商穴、委中穴上用点刺法、余穴用泻法刺疗一番。施针完毕，吩咐李安继续赶路，好在下一个集镇能稍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