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与青》许自霜

2、聋窟

　　“燐……”看着燐站在坟墓前的模样，炎一点也不好受。
　　沙涒虽说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他所面对过的死亡远远比燐要多……
　　他知道死亡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可是他无能为力。
　　谁让死亡是神管理的东西，而恶魔只是带来死亡的象征呢……
　　不过说真的，才认识眼前的少年几天，沙涒感觉到自己也被不知不觉卷入了什么事情中，沙涒不甘心。只是他没有能力发泄他的不甘。
　　“燐……真的没问题吗？”看着其他过来悼念的人都离去了，沙涒炎越发担心。
　　说真的，炎很喜欢燐这样的人。总感觉和爸爸好像啊。
　　“对了，电话。”
　　“诶？”炎看着奥村燐拿出电话，然后按下，很是纳闷。
　　随之，附近传来了电话的铃声。
　　说着铃声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沙涒炎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啊！魔鬼们！”还没有等奥村燐有什么举动，沙涒先被吓得腿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为什么一个个不管是哪一方的都来追杀我……为什么驱魔师会在这里……？！”
　　沙涒知道，他从来就是一个异类，被别人讨厌的异类。
　　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或者又说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接受沙涒炎的存在。
　　梅菲斯特看着沙涒奇怪的举动，甚至有些想要发笑，只不过憋着气又看向奥村燐，“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吧。”
　　被无视的沙涒松了口气，才知道原来那些驱魔师的目标不是自己，这样也好，少了一份恐惧。
　　……
　　不知道昨天究竟纠缠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总之炎就和奥村两兄弟一起向着正十字学院进发而去。
　　炎总是这样，记不住他不想要记的东西。
　　甚至说，他的记忆经常会无缘无故空失。恍惚间，也许有一天连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
　　只是，炎唯一知道的，自己要去当的是他最害怕的驱魔师。
　　……
　　“为……为什么我是女装……”炎看看自己的打扮不由得体寒。同样是特别优待进了这个地方的，同样是十五岁的男孩子，为什么奥村燐给的是正常的衣服，而自己得到的是女装呢……炎怎么也搞不懂。
　　“因为这样可爱啊！好了你们两个给我参加入学仪式去！”梅菲斯特很霸气地将两个人推了出去，炎只是脸红着捂着裙子……
　　的确，学校的迷你裙短的有些过分，炎又没有打底裤。怎么也不能好好正常走路的啊……
　　“扑哧。”
　　后面传来笑声。
　　起初奥村燐不想要笑的，他知道沙涒是一个拘谨过头的孩子。
　　可是看见沙涒的模样实在想笑。
　　沙涒总是小心翼翼。他的右手用力摁住前面的裙子，担心着外露。但发现因为按得太过用力，让后面的胖次全部露出来的时候，沙涒炎又红着脸将后面的裙子摁回去。
　　他努力地将走路的步子迈到最小，他怕一不注意就会让别人发现他是男孩的秘密。
　　就是那种提心吊胆的模样，让沙涒炎有一种可爱有趣的感觉。
　　奥村燐没忍住想出来也就情有可原。
　　只是这样一笑，让本来就已经面红耳赤担心着的沙涒炎更加想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不……不要笑了！请……请不要再笑了！”沙涒炎拜托着，回头看看奥村燐，又看看自己的裙子，一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羞耻蔓上心头。
　　“啊哈哈，没忍住啊。”奥村燐指指沙涒的裙子，“这东西这么让你在意啊。”
　　“要不你穿穿看……”沙涒炎已经忍受不下去了，可是又不能在这里直接把衣服脱掉。
　　谁知道，奥村燐竟然止住了笑容，用手摩擦嘴唇的上方，那热热的鼻息打在手指上，将心中的别扭转移，“我不能穿。我穿……不会有你这么可爱的……”
　　那一刻，听见这样的话，看见奥村燐比自己似乎更加不好意思的模样……沙涒炎感受到了什么。
　　他是第一次啦。
　　第一次听到除了爸妈之外，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说自己可爱。
　　这种久违的感觉甚至带来的一丝的暖意，更夹杂了一丝杂念。
　　那是什么？
　　沙涒炎他那愚笨的嘴巴解释不清楚……
　　可是那种感觉真实存在……
　　……
　　炎没有想到，梅菲斯特把他分在了和奥村磷不同的班级。
　　学校这种地方对于沙涒炎来说太过于陌生，他交不到朋友的。
　　不过指着他说他长得很标志的男生倒是不少。这让沙涒感到罪恶，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告诉那些男生他的性别是雄的时那些家伙的模样。
　　要说交不到朋友，也许是因为他从小是只能被欺负的人。
　　沙涒炎一天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他怕好多的东西。
　　换种说法，他惧怕自己的存在。
　　因此，无法融入集体的他一个人寂寞。那种时光固然难熬。
　　不过已经过了十五年了，或许也习惯了。
　　终于，熬到了放学的点，他似乎舒畅了很多。
　　“呼。课本上的内容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听懂的……嗯……还是先去上驱魔师的课程吧。”
　　中午午休的时候，炎得到了钥匙。现在的炎，只是拿着钥匙发呆。发呆该不该真的去到那个培养驱魔师的地方。
　　“……”炎都快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了，因为这太过于荒唐。“果然还是不敢的啊……”
　　炎叹了口气，露出淡淡的苦笑，“恶魔……怎么会这么糊里糊涂被叫去做驱魔师了呢……如果被高级圣水碰到……如果被符咒束缚……让别人知道了我是恶魔……那该怎么办？”
　　炎其实根本没有看出来，奥村燐是撒旦之子的事情。他的迟钝害了他，如果他知道，那个比自己更加危险的恶魔想要成为最强的驱魔师，他现在也不会想这么多了吧。
　　不过比起那种遥远的事情，现在的炎更不想别人知道他是男生的事实！
　　幸好本来的样子就女性化，穿着女装在学校里的时候完全被当成了女孩子……
　　不对，是梅菲斯特压根一开始就是以女生的身份帮炎报的班级！
　　炎真的觉得自己有一种强烈的被人整了的感觉。这种力不从心的脆弱感让人无从吐槽。
　　甩甩脑袋，把胡思乱想全部甩掉。炎定了定神，看着宿舍的门开了进去……
　　来到的却是另一片土地。
　　“果然很神奇呢！”沙涒就像是乡下的孩子第一天来到城市一般看着周围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读书甚至被赋予学习驱魔知识的权利。
　　“你也很神奇呢……沙涒炎。”炎大概没有想到，在自己不注意的角落，被人偷偷跟踪着。
　　谁让炎本来就不是什么神经质的人。
　　……
　　“大、大家好。”走进教室，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少年。
　　炎不是大大咧咧的男孩，他不懂得怎么很好地交流，看见了奥村燐就马上坐在了他的后面。然后趴在桌子上，静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诶，原来是那个一起来的小鬼。”梅菲斯特蹦达到炎桌子上，盯着沙涒炎。
　　“会说话的……狗？”沙涒炎奇怪地问到，到是后来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个世上用所谓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太少太少。
　　“对了……话说这是燐的宠物吗？”
　　“不是……是梅菲斯特。”奥村燐很淡定回答着，虽然他已经吐槽过一次了。
　　沙涒炎咽了咽口水，又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是那个发型怪异留着胡子的怪蜀黍？！”
　　“……”梅菲斯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奥村那可以叫做幽默感，那么沙涒的天赋就是冷幽默了。
　　“啊啊！果然是那个怪蜀黍……”沙涒炎撇了一下梅菲斯特，然后扯扯狗毛，“我说……就……”
　　本来，沙涒只是想要和梅菲斯特商量一下，是不是能给自己换一套女装。现在或许……他没有能力这样去想了……
　　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沙涒炎看见了青色的火焰……
　　那种颜色，曾在儿时的记忆中出现过……
　　对……燃烧着的火焰……
　　……
　　沙涒炎或许是个天生发呆的料子，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里都是小鬼。
　　准确的说，之所以会回过神，是因为被小鬼咬的全身发痛。
　　沙涒炎不知道眼前那两个兄弟在交谈什么，可他清清楚楚看着雪男将枪口对着他的哥哥。
　　这样的情况……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越想脑袋越疼……
　　“你们两个给我住嘴！”沙涒炎或许再也无法按捺心中封锁的回忆，他吼着，扯来嗓子大声地吼着。
　　“沙涒同学还没有出去啊。”雪男本来以为教室里的学生除了哥哥都应该在门外，没想到却忘记了沙涒的存在……
　　或许说，因为沙涒的身上有一种恶魔的气味，所以无法辨认他的存在。
　　“炎……”奥村燐是自认识沙涒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愤怒地说话，沙涒也许真的生气了。
　　可是生气的理由……没有理由沙涒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可是理由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找到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沙涒在想什么。一个人的内心只属于那个人，想要窥视他人的内心——除非是恶魔——人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办到？
　　沙涒炎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并不礼貌，可是愤怒早就让他的理智崩坏。
　　其实说真的，从一开始沙涒炎并不需要什么理智，因为理智一次一次让他堕落下去。
　　他停不下来，停不下那可恶的嘴，“如果想要杀死对方那就杀啊。雪男君真的知道什么是痛苦吗……”
　　即使沙涒炎还不知道奥村燐是撒旦的孩子，可是沙涒炎也感觉到了燐的独特。
　　而他……至少坚信着，奥村燐，是个好人。
　　“雪男君究竟为什么要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哥哥呢……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很让人无法接受！就像是我的……我的……我的……”
　　沙涒炎发不出声音，他知道这不是情绪激动的后遗症，而是其他东西导致的。
　　无论那是什么东西，有一点无法否认，这东西并不是他喜欢的。
　　我明明是想说【】，明明想说【】。沙涒炎在心里一次次提醒自己，可是才发现，这个就在嘴边的名字沙涒炎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
　　这大概是他自我封印记忆的时候做的附带条件吧。
　　忘记一些东西……这熟悉的让人憎恨的东西……
　　“总之……请不要这个样子！”深鞠一躬，沙涒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深深的痛苦烙印在心中，却怎么想不起这种痛苦的罪魁祸首。
　　就去刚才，越想脑袋越疼。然后沙涒炎感到了呼吸困难。
　　“好难过……好难过……”泪水止不住下落，沙涒炎感到全身炙热。那种灼烧般的火辣，就像被丢进了青色的火焰之中。
　　这并不是神的惩罚，而是沙涒炎自己的过错。因为太过于惧怕，才会变成这样的身体。
　　如同废物一般。
　　……
　　醒过来的时候，沙涒炎已经躺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不知道是谁将他搬进来的，也不清楚周围的那些人是谁。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安全了。
　　和自己同宿舍的四个家伙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不对劲。
　　沙涒炎已经彻底无语了，他以为梅菲斯特将他安排在女生宿舍好歹会让他单间吧……谁知道还是和女生在一起！
　　这下洗澡不用说的得小心翼翼，就连晚上睡觉也得提防女生可怕的嫉妒心。
　　不过说起可爱的女生，沙涒炎总是会想起他的妈妈。
　　妈妈一直都喜欢笑，喜欢灿烂地笑着。
　　妈妈也喜欢花，最喜欢的就是郁金香。
　　妈妈还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开满了郁金香。然后【】也和妈妈一起快乐地照顾着那些花儿。而爸爸就会唠叨一番。
　　但是爸爸的笑容总是让沙涒炎明白，他很幸福。
　　可是，像爸爸妈妈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么……明明没有伤害过谁的他们，应该一辈子幸福的啊。
　　这一切过错都是因为【】，让沙涒炎一辈子憎恨的【】。
　　可是这个需要憎恨的家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样貌声音，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想不起来那天父母真正的死状……
　　唯一在脑海中留下的……
　　就是【】是一个驱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