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玄天舞

5、第 5 章

　　宇宙历2985年10月9日
　　——第I军事区·电信中心

　　“请输入您的身份识别码。”
　　“蓝·M·2984A。”
　　“请输入对方身份识别码。”
　　“皞·S·2985A。”
　　“请稍等……线路接通，请讲——”
　　“……”
　　“……为什么不讲话？”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劝我放弃复仇，对吧？”
　　“……”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你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吧？！”
　　“对哦，回正题！”
　　“皞……现在的你，是要毁掉一颗星球，以及生存其上的无数生命啊……你真的，真的还笑得出来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笑着过来的。对我来说，最悲惨最痛苦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会让我笑不出来呢？我不是机器，也没伟大到虚伪，我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悲伤与愤怒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皞，你憎恨的不是人类，也不是地球……而是那些毁了你重要的人的贪婪、嫉妒、猜疑以及邪恶的欲望……”
　　“那都是人性，不是吗？如果人类不存在了，那么这些就会全部消失。”
　　“但是，罗洁尔的正直、善良、淡泊……还有你最珍视的与他的友谊，这一切，不也只有人类才会拥有吗？”
　　“……罗洁尔不是人类，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怪物……现在的我也不是个完全的人类了，因此，不要把我们和那些人混为一谈。蓝，你太天真了，不明白人的丑恶与卑劣……还有那个‘深蓝’行动，你已经知道了吧？想毁灭人类的，正是他们自己啊！你我只不过是战争中的工具罢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活下来。我有一些罗洁尔的特异能力，因此能熟练地驾驶脑波制动的运输舰。由于这种利用价值，我才没被当作失败品处理掉……但我决不会去歌颂战争！我讨厌它！打从心底地厌恶……或许这也是罗洁尔的想法吧。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爱着地球，和平的地球。你应该知道，凭他的特异能力，没人能伤害得了他，但他却静静地选择了死亡……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能力只会引起破坏和平的争端，而他希望能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啊！因此，他不惜牺牲自我……皞，他真正的遗愿，就是希望地球能永远和平啊……”
　　“……不可能……不可能！哪有人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牺牲自己的？！根本……根本毫无意义……”
　　“不……对他来说，自己最重要的人就生活在地球上，所以他不惜一切也要守护那里的和平……还有，杀戮是永远无法令罪恶消失的，相反只会加重它而已，只有在和平的世界中，人类的身心得以进化，邪恶的欲念才会在人性中消失……你难道不相信那一天会到来吗？”
　　“……我……”
　　“皞，不要再做傻事了。那样的话，会令所有关心你的人难过的……”
　　“……我……我要再想想……明天，明天我会给你答案的……”
　　“我等你。”
　　“蓝……”
　　“什么？”
　　“第一次与你见面，是在半年前吧？”
　　“嗯……”
　　“可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呢！如果……如果我当时是被你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所吸引，才会与你成为朋友……你会不会怨我呢？”
　　“……当然不会了，傻瓜！”
　　“是吗……谢谢你，蓝……”
　　……
　　关闭了通话系统，蓝虚脱似的跌坐进椅子里。
　　明天……
　　还有他最后的那些话……
　　猛然间，一股酸涩感涌上了蓝的心头。
　　……傻瓜！

　　宇宙历2985年10月10日
　　——第I军事区·生化基地B区

　　因为职务之便，蓝通过了层层警戒线，进入到存放“修罗之泪”的地方。
　　几个负责看护工作的研究员热情地为他介绍了“修罗之泪”的杀伤力。那兴奋的语调仿佛是在评说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非杀人武器。但是，“修罗之泪”并不是什么核酸病毒，而是一团反物质。原来的病毒早已被它偷偷地取代了。因此，蓝比他们更清楚这美丽液体的残酷本性。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皞在哪里？”
　　“啊，总技术师吗？大概在B4厅吧！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谢谢！”
　　蓝行了致谢礼，转身走出了大门。出来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朝着B4厅的方向。

　　——生化基地B区·B4厅

　　B4厅是供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当蓝停下脚步时，他已置身于一片虚拟的幻境之中。
　　蓝色的天空水晶般的透明，偶尔会有几只小鸟飞过，安谧，自然。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花海，白丝绸般的花朵闪着银光。一阵清风拂过，送来一丝甜香，携走一缕愁思。
　　一切，都像梦一样……
　　蓝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皞的身影……
　　他仿佛已经和这幻境融为了一体。散开的黑发随风丝丝飘动，一袭素色的风衣在花朵的映衬下好像笼罩在一片白色的柔光中。
　　“我一直在等你。”
　　低沉的嗓音，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等着……向你道一声‘永别’。”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浑蛋……浑蛋！！！”
　　猛地，蓝扑进了皞的怀里，紧紧地抓住这个似乎要化为幻影的人……
　　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
　　皞轻抚着他颤抖的双肩，温柔地说道：“傻瓜……哭什么？男孩子可不能这样噢！”
　　“你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来？！什么永别？！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
　　伤心与愤怒的泪水难以抑止地流了出来。蓝怒视着皞，高声地责问道。
　　“昨天，我想了一整晚。想到了过去的种种……那时，罗洁尔房间中设置的虚拟影像，就是这个样子：碧空，飞鸟、花海……他曾说过：‘那是很久以前的地球了，能孕育出这样的美景，我想一定是非常和平安宁的星球吧！’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些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皞……”
　　“啊……真像是作了一场噩梦……而我，就傻瓜似的拼命去编织这个梦……现在，梦醒了。唤醒我的人是你，蓝！因此，我不能再给你留下任何的麻烦了……有些事情，我必须去解决。”
　　“那个‘修罗之泪’是吗？你打算怎么解决它呢？带着它冲进恒星里么？那样的话，你叫我怎么办？陷入另一个噩梦之中吗？”
　　“蓝……”
　　无言的，两人紧拥在白色的幻境之中。此刻在皞那冻结已久的阴暗的心中，射入了一缕光，蓝色的，温暖的光……
　　“那就谁也别说‘永别’让我们为彼此好好地活下去……当然，也为这个世界的和平！毕竟，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嗯！……对了，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作为蓝·M·2984A，我的存在是否有意义呢？”
　　“傻瓜！你啊，当然是……”
　　！！！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杀气向他们袭来！
　　蓝惊诧地发现入口处竟站着一个举着枪的男人，枪口正对准了他……
　　“终于找到你了！蓝·M·2984A，去死吧！！！”
　　一道炽烈的死亡之光向着蓝的咽喉激射而来……
　　死？
　　蓝向左迅速的一闪，那道激光擦过了他的颈部，直射入虚空中……
　　啪！！！
　　一个巨大的电火花在他身后炸裂开来，紧接着，四周的景物闪烁着暗了下去。在渐渐消逝的幻境中，一个身影卷着花瓣破碎的残像向着暗杀者冲了过去——
　　“你是谁？！滚开！啊……！！！”
　　惊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接着便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皞？！
　　在幻境完全消失的一瞬间，又一道激光划破了灰暗的空间——
　　清淡的花香中渐渐地渗入了浓重的血腥味……
　　“皞！！！”
　　蓝惊叫着奔过去扶住了皞倾倒的身体，慢慢地跪坐在地上。昏暗中，他看到皞的胸前有一片黑影在渐渐扩大；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越流越急……
　　“皞……不要死……不要！！！”
　　“……真是的……怎么又哭了呢？……”
　　皞睁开了眼睛，依旧温柔地笑着，没有痛苦，没有遗憾……
　　“……我的第六感还真是准呢！这一刻……还是来了……”
　　“不要说了！我马上去叫医生来！”
　　“……不必了……这一次的死……我怕是躲不过了……这样……也好……”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蓝……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不要……像我一样……”
　　皞疲倦已极似的合上了双眼，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笑容。
　　“……能……认识你……真好……蓝……”
　　“……皞？”
　　……
　　“皞——！！！”

　　嘿，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别忘叫我一起去吃饭！我在B区13层26室工作噢！无才的生化学家皞·S·2985A，别忘了！
　　皞……
　　……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声音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目标干掉了吗？”
　　“也许吧……进去看看再说！”
　　“啧！好暗……这是……啊！！！”
　　三个暗杀者被眼前的景像震慑住了，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昏暗中，一双发出青蓝色幽光的眼眸正直视着他们，那仿佛是两团冻结在寒冰中的火焰，令人望而生畏……
　　“你……你……啊！！！”
　　惨叫响起的同时，第一个人已经捂着腹部倒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人的喉咙被割断之后，战斗刀的刀身又没入了第三个人的心脏。
　　生命的消逝，只是一刹那。
　　血，鲜红的血顺着刀身喷涌而出，溅在了那柔亮的蓝发上。
　　缓缓地，滴在他苍白色脸颊上的血水，和着透明的泪液，滑落了下来……
　　“蓝——！”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蓝！你没事吧？”
　　索非亚握着激光枪，焦急地询问着。
　　“计划暴露了！地球派来的刺客已经杀害了三位最高管理员！另一位也受到了重伤……他们的目标还有你！你要多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皞……皞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人呢？蓝！！！”
　　无声的悲恸，空洞的眼神……这就是回答。
　　两个人静静的伫立在血色之中，很久很久。直到其中的一人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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