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行走的女巫》轻浅格格

9、落落锦下川

　　“宁歌，宁歌……”,辰郡兰陵西山脚下，我抱着宁歌渐渐变冷变硬的尸体，泣不成声，
　　“宁歌，你死了，我怎么办”？终于有咸咸的东西流进嘴里，然后侵入咽喉，这泪不知道是为她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过了好久，
　　“走吧”，我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背对着随身的侍卫，
　　“是，明将军”。
　　跨着宁远王子钦赐的汗血宝马，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带有体温的宁歌临终前悄悄交给我的书信，她说，她不是真的宁歌公主，
　　我湿着眼回她，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宁歌，我爱的人都是你一个！，
　　马蹄扬起高高的尘土里，我说，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宁歌公主，你都得死！
　　宁歌，我虽不爱你，但要你命的人，却不是我……
　　我到底爱谁，我从来都不知道，或许，谁都爱，又或许谁都不爱，
　　我想起那个夜晚，我踉跄着去茅房小解，一阵宣泄之后，突然很怀念宁歌温暖的怀抱，于是，我又悄悄折到宁歌住的东暖阁的侧门，
　　我刚绕过拐角，想上前扣门，只听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声音之后，门吱呀开了个小孔，宁歌的贴身丫头彩玉探出了半个脑袋，我兴奋的连忙折回去，想乘机吓吓她，
　　然后，我便看到了陈汉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天下间的人，没有是不寂寞的，
　　那宁歌口口声声说爱我，也不过是她空虚时候的消遣罢了，她说，我还小，我告诉她，我会长大，会陪着她一起白头到老，
　　她含着泪，说，一定等我，
　　宁歌，不要怪我，你的从前我不计较，你的以后，却是你先背叛的……
　　汗血宝马疾驰的风里，我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落王爷派来的迎亲车队，张狂，奢华，大气，霸道，
　　那时的我，多想有一天也可以跨上这汗血宝马横冲直撞，如今，我真的可以了，众人仰慕的生活，夸张的像一副绚丽的不着边的童话，有挥霍不完的财富跟资本，数不尽的香车美女，连碎在地上的都是幸福，
　　可我依然空虚寂寞着，
　　十岁以前，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如父亲一样，打柴种田，日出而落，日落而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改变我命运的，改变家族命运的，居然都是跟女人有关的，
　　明家，前世一定是欠女人的，我想是这样的，
　　“姐，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小时候的我比较淘气，每当我伸开双手，渴望两个姐姐背我的时候，雪姐姐总是切的一声，命令我自己走，然后头扭向向一边不理会，而雨姐姐总扭不开我，不管多累，多热的天都背着我，那曲曲长长的盘山小路，再难走，她都没有放下过我，
　　那天，在家，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吻了她的脸，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没大没小“，然后丢下我就离开家了，
　　我一个人在坐在原地傻笑了半天，那时，我好希望自己赶快长大，这样就不用被照顾而是去照顾别人，
　　十二岁那年，明雨悔婚了，在成亲的前一天不知所踪，随后的一个月里，我跟明雪还有全家提着脑袋过日子，其实，我心里还是暗暗高兴的，她终于不成亲了，只是，一个月后，她成了辰郡驸马爷的妾！那个六年前原本娶陌紫姑姑为妾的男人，那个或许是害死陌紫姑姑罪魁祸首的男人！
　　我是讨厌徐佑的，十岁那年，他从我们家里将明雨接走，我好恨，恨家里穷，还有爹娘的无能，否则，明雨也不会跟我们分开，我也不会失去她，
　　长大后，我才明白，什么是失去，或许，只是因为从未拥有，
　　明雨走后，明雪便充当了我的保护伞，她开始学着像明雨一样罩着我，处处维护我，怕我委屈，不让我受苦，
　　自那以后，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可以好好的养着她们，给她们想要的生活，
　　明雨，在得知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我紧绷着的心终于舒缓了，可是，她这么快又嫁人了，原来，是我一直都没有恨错人，
　　我看见那落王爷像疯子一样在城楼上大喊大叫，他们成亲的前一天中午，我还在明雨阁高大的红墙院落内拦住了一心想提早见明雨一面的他，如今，他却再也看不见她了，我是不是也很残忍，
　　紧贴胸衣口袋里的是他送给明雨的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还有，他们落家传家宝之一的落凤，我的心抑制不住的喜悦，我可以说，如今的明川富可敌国么？
　　那天，明雨失踪后，我跟明雪角角落落搜了个遍，后来，在她卧榻的玉枕下，我发现了这两个稀世珍宝，我极具不安的将它们放入我贴身的口袋里，深怕那还不算姐夫的落王爷问起，但，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没有任何反应，或许，他以为是跟明雨在一起失踪了的吧，
　　没多久，得知消息的宁远小王子便派人将我跟明雪，还有小莲一起接到了兰陵，我们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明雨，
　　哪知，她见了我们，居然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反倒劈头盖脸的将明雪骂了一顿，“你不是嫁给那落王爷了吗，还回辰郡来干嘛“？
　　“姐，原来，这都是你的意思是吗，你一手安排的对吗“？明雪兴奋的脸瞬间就垮下来，这一个月来的委屈统统都化为眼泪，
　　“我的意思“？明雨怔了一下，
　　“我明白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回府了，留下我们站在徐府的大门口，那管家也是个会来事的，他赶紧将我们迎进大门想好生安顿，只是明雪不肯，她赌气似的扭头就走了，我跟小莲只好背着行李在身后追她，
　　就这样，我们只好先安顿在那宁远王子郊外的一处偏宅内，
　　当晚，明雨便找来了，她跟明雪吵了没几句后又哭哭啼啼单独在房间内说了半天，末了，又将我们带到徐府。
　　于是，我遇到了宁歌，
　　我，不是君子，从来也没做过君子，小时候，去偷地主家种的西瓜，偷地主的玉米，然后回来给全家充饥，现在，我勾搭上了宁歌公主，她的夫君纳了我的长姐明雨，她最小的弟弟爱上了我的二姐明雪，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都离我远去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的时候，也会偷偷把玩起那枚蓝色的落凤，江湖传，它跟落凰天生一对，无论咫尺天涯也会相见，如今，我带着它，那落逸凡居然没有带着落凰寻过来，
　　传说都是狗屁！
　　我经常偷听明雨跟徐佑的谈话，甚至，偶尔夜里我也会去他们屋顶走动走动，我知道她过的并不好，为此还没了一个孩子，
　　那何婉月之前的孩子是我派人吓没的，我不想她得了宠欺负到明雨头上，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徐佑真的开的出口，要将她没有出生的孩子送给何婉月抚养，若不是亲眼见明雨特意从床上滚下来，我一定会找徐佑跟何婉月拼命的！
　　或许，她后悔了吧，不然不会亲手夭折自己的孩子，这该有多深的恨才能下的了手，我以为，她会对我跟明雪之中的任意一个倾诉的，只是，她没有，
　　我那两个姐姐，连倔强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不知为何说，她永远都不要再见到那宁远小王爷，另一个孩子没了，居然不留一滴泪的，没有一丝痛，
　　如果有一天，我要带她们走，她们不是宁歌，未必会真的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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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兰陵郊外的王爷府邸，我刚要开口，宁远王爷便问起来，
　　“都处理好了，放心吧”，我回答的干脆利落，深怕他有任何异议，这宁远王爷心思重的很，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今天，我原本是带她去西子湖畔赏海棠的，没想到中了埋伏，那蒙面高手直直刺向我的剑，她居然毫不犹豫的替我挡了起来，
　　我是有片刻的感动，原来，她说，她真的爱上了我，居然是真的，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亲姐姐么”？告退时，宁远王爷突然这样问我，
　　“王爷想让明川知道的事情自然会说，不想让明川知道的，如果说了，明川死也会忘记”。
　　我仿佛又见他嘴边一丝道不明的笑意，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走吧，你知道我要什么”，
　　“明川明白”。
　　他要什么，我心里自然跟明镜似得，刚满十四岁便被封为辰郡右翼大将军，我明川何德何能，不过是因为他思慕明雪的缘故，偏偏明雪就是对他不理不睬，两人一见面就不欢而散，见面，每次都把他气的半死，不见，他又想念，什么叫欲罢不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爹娘还有明雪都已经睡下了，我躺在坚硬的床榻上，拿出白天宁歌偷偷塞给我的信件细细阅读，
　　明川：
　　给你写这封信之前，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实在抱歉，等不到跟你一起去看日落西山的唯美画面，我不是什么宁歌公主，原名小蝶，本是宇郡主上派来的细作，我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爱上你，自从你第一天将夜明珠赠送给我并叫我姐姐的那刻起，我便格外留意起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工具罢了，从来没有人如此用心的对我，很遗憾到现在都没有让你看到我本来的面目，我是想的，真的很想在你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但，我不能，因为我怕连累你，那颗夜明珠被我安放在一处老地方，你知道的，这么精贵的东西，你还是留着送给值得的人吧，

　　正真的宁歌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主上亲自下的手，至于为何，我不解，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在宫中的时候就暗中勾结法师徐前，同时陷害亲弟弟宁远，以图夺权，我来辰郡的目的，无非就是助力主上瓦解宁氏皇权，以公主的身份号令辰郡，将全部势力转移给宇郡主上。
　　我万万没有想到，表面是张狂的宁远王爷居然是个深谋远略的主，他养的那条黑子一早就识别出了我的身份居然不动神色，我以为我勾引了陈汉，却不知，反倒被他利用，他居然是宁远的人，
　　看的出你很爱你的两位姐姐，我也好羡慕，你跟她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如果你真的爱她们，就听我一句，有机会就带她们远走高飞离开这里，你那姐夫徐佑跟徐前早就有了反叛之心，那宁远王子是断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原来如此，小蝶的信看的我惊出一身冷汗，慌乱中赶紧起身将它烧了个粉碎，我一直以为是陈汉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没想到，他跟徐佑之间还有这层，
　　可是，我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听娘谈起，当初陌紫跟徐家的婚事都是陈汉牵线的，那么，我突然明白了，陌紫姑姑居然是陈汉派到徐佑跟前的细作！换句话说，陌紫姑姑也是宁远王爷的细作！
　　辰郡，也是个是非之地，这天下之大，大的居然没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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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的兰清寺如一层披了虚假外衣的和尚，口中满腹仁义道德，腹内肮脏无比，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是人的心，
　　寺内最深处有一处观音庙，历来是凡客们求子的圣地，庙里玄关的掩饰下，有一处雅间直通后山，那是方丈玄空大师专门为宁歌准备的，
　　床柜梳妆台的暗槽内，我用无极月纱将那还没来得及发光的夜明珠罩起，然后放入贴身的口袋中，
　　身后是熊熊的大火，如今，这兰清寺毁了也好，
　　三天后，果然如我所料，宁远王子亲自拨款并派徐佑督建，从此，兰清寺更名为观音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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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雨，跟我走吧，他这样对你，我真是替你不值”，见她还在犹豫中，我赶紧加重了语气，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是不会错过，
　　“明川，要走，你带爹娘还有明雪离开吧，我不走…….”.说完，她固执的不去看我，
　　“姐，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了这个男人何必呢，更何况你知道这个男人背着你在谋划什么……”.脱口而出的话，我突然后悔了，从小蝶那里知道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告诉她们，
　　“什么……”她闪过有些惊讶的眼睛，突然又平息了，“明川，他是你姐夫，很多事情你怎么会懂……”,
　　“我是不懂，可是，我却懂他不是你的幸福“！
　　“我幸福不幸福，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幸福，难道和你们一起离开就能幸福吗“？
　　“好“，我终于明白了，我永远都给不了她和明雪幸福，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们大家都不走，死也要一起死“！我赌气似得说出这样让她难过的话语，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死去，尤其是听到这样的残忍的话语，可是我没有办法，话出口以后，我羞恼的连忙离开，顾不得，她在身后叫我，我怕看到她的眼神，
　　长长的护城河边，我沿着一棵又一棵高垂枝桠的柳树就那样漫无目的走着，宁远王子带明雪及爹娘一起去西子湖泊赏海棠，明雨选择原谅那个男人，而我，像一个满腹忧愁无解的书生，看不清现在，也无法估量未来，
　　时间是个无涯的海岸，如果一切都可以定格在儿时那欢畅的一刻该有多好，成长，无法去想像，儿时我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新娘，如今，那女子的模样，渐渐模糊起来，什么还要一起死，不过是痴想罢了，她怎么会可能跟我一起死，
　　明雨，我想我可以放的下你了，是时候了……

　　“来人啦，救命啊……”.突然，我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呼救声而断开，抬眼望去，前方一处杏花春雨里，一年方不过二八的女子，正低着头，提着脚，
　　我赶紧上前，原来那女子的小腿刚被蛇咬了一下，想也没想，我便俯下身子将那蛇口内的毒液吸出来，
　　“公子是如何料定那蛇一定有毒的”？我起身的瞬间，那女子居然没有任何道谢之意，她仪态万方的笑意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久不经人事的我，突然内心涌出那么一种渴望，正当我为自己居然对陌生的女子有这么龌蹉的想法时，那女子开口告诉我，她叫碧忧，是上官丞相家的三千金，今日偷偷一个人从府中溜出来玩，
　　碧忧，我早有所而闻，只是未得见，朝野传那上官丞相一心想将倾国倾城的三千金嫁给宁远，奈何宁远一直当他在开玩笑，并无任何许诺。
　　那日，鬼使神差我居然整整陪了碧忧一天，傍晚十分，送她回丞相府后，我也一路折回，“明川将军，我喜欢你……”.身后，她居然不顾及众多的奴才家仆，对我的背影大声喊道，
　　我不可置否的笑笑，又摇摇头，没有回头看她，走了，我知道，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宁歌的事情结束后，那宁远王子并没有高枕无忧，相反，战争才刚开始，他无法断定我是徐佑的人，还是他自己的人，心有所疑，便会毫无缘由的去试探，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你现在还无法判断他到底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半年以后，我跟碧忧订亲了，当然是我那未来姐夫的意思，何况，她追我追的热烈，这满城的人，有哪个不知道，上官家三千金看上了穷小子出身的明川将军，成婚的当天，我拿出那颗东海夜明珠赠送于她，哪只，她竟然两眼一红，道，“夫君，你分明是在羞辱我”？
　　我不知何解，
　　她继续哭哭泣泣的道，“爹曾提醒过我，你跟宁歌公主的事情，虽然，宁远王爷下了封口令，但，咱们夫妻间，我也不便跟你藏着掖着，这夜明珠上分明有她的影子，如今，你却…….”.说完，她便又失声痛哭起来，
　　我看着她弱小可怜的样子，心突然一软，娘说，这是要跟我过一生的女子啊，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一生，有多长啊，
　　我又想起了小蝶，爹说，亏欠谁都不能亏欠女人，
　　于是，我从脖子上将落凤取下来套进她白若天鹅的颈上，她看了看但蓝成一片的湖泊，竟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以前，我的爱很变态，只是，从今以后，我明川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温柔的看向碧忧，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当我无比回味的睁开眼，她已经不见了，我以为不过是又做了春梦而已，可是，那还未燃尽的红烛，明晃晃的刺瞎我的双眼，
　　两年以后，明雪跟宁远大婚那天，
　　我又遇见了她，她抱着那个叫明子的一岁多的男娃，哭着央求我再帮她一次，她没有说原因，我亦没问，只是那个叫明子的男娃依稀有着几分我的容颜，
　　“好“，我想想便答应了，明雨，明雪，你们就当我还是个孩子吧，永远都长不大，怎么也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