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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所谓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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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哐啷。是电车行驶在小镇子的声音。
缓缓开动的电车行驶在小镇之中，轨道两旁是葱郁的樱花遮盖了春日天光，于是电车仿佛穿梭在樱粉色枝蔓围成的隧道里，透过颤抖的花瓣的罅隙看见不断变化的太阳的象。
电车上的少女塞着耳机，低头静静的看着川端康成老人留下的遗世芬芳。脑海里浮现出了甚为美好的画面，漫天飘落的樱花雨下，英俊的男人对着美貌的女子做出了一生不悔的承诺，软绵绵的情话随着时光被冲淡，却也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刻。
【爱情本身并不会被千古传唱，但那份感动会渊远流长。】
轻轻的合上书，惬意的眯起双眼。
微风席卷，簌簌的声响过后，数以万计的樱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一场无法停息的大雪，樱粉漫天，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香，应着头顶筛落的斑斑阳光，时间好像也安稳的躺在掌心中央，一动不动。
樱色静静流淌，花香无限漫长。
春日，本是一个美好的节气。
春日，本该是一个美好的节气。
“阿嚏！“
椎名抖了抖落在身上的樱花，鼻子不小心也被偷袭。她抓紧了手里的扫把，仰天一声怒吼。
如你所见，椎名讨厌樱花。虽然樱花雨樱花香气以及樱花本身都应该是惹人爱的，但是无论多么美丽的东西，看多了，甚至干扰你了，你的情绪就会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曾经椎名也像个少女一样唏嘘樱花树下的爱情故事，感慨樱花飞舞时武士绝决的身影，以及埋藏着美好寓意的樱花缘。
但是当她在自家浴缸看到稀稀落落的已经枯萎的樱花花瓣时，当她在露台吃饭却发现打开饭盒就会飘进各种樱花花瓣时，当她想深呼吸却吸进樱花花瓣而呛得半死的时候，她只想说。
樱花，滚粗。
随着樱花的盛开，她知道高二的生活结束了。
即将面临的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已经觉得很吃力的她叹了一口气，撑开了垃圾袋，把一堆一堆的樱花扫进去。
一个寒假不见，学校落了不少灰尘。因为马上就要开学的缘故，校领导就笑着召唤了离学校比较近的同学们，美名曰【爱校活动】。
说白了就是扫除。摆桌椅擦桌子扫除等等。
很不幸的椎名被召唤成功，所以她摆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踏入了学校。本是两个人的工作却因为椎名找不到人所以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天知道让她把整个操场的樱花扫干净是一件多么浩大的工程。
一阵不算小的风毫不犹豫的从椎名身后肆意而起，下意识的去摁裙子，手里的垃圾袋不小心被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大团大团的樱花喷涌而出绚丽的让人头晕目眩。
椎名也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扫起来的，这下看来又要重来。
“真笨呐。”
闭着眼睛都能想出用如此优雅的语气说出这种嘲讽挑衅事不关己的话的人是谁。
“那你来!”
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嘲笑劳动人民！？是，人家马上就要远赴英国继承企业然后娶个千金过上自己拼搏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过上的生活，自己也不过是他短暂一生中一小小部分，或许也什么都不曾留下。人们在街道上穿行，每个人都戴着自己的面具，面无表情地，匆匆地走过。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孤独得不可理喻。
冷漠暗淡才是真面目，最后也不能留下个好印象。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开始生闷气。扔下了扫把，狠狠打在樱花海之中，激荡起一圈圈扩散开的涟漪。
“生气了？“柚木梓马还不至于笨到看不懂人的脸色，曾经那么多次他欺负她的时候她都不曾生气，为什么一句杀伤力远不及前的话却让她一下子变了脸色？
见她背过身不再说话他才知道，这次他肯定幸运的踩中了椎名美羽的雷。
“怎么了？“柚木捡起了地上的扫把，小心翼翼的扳过椎名的脸，只有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中薄薄的蒙着一层雾气。下一秒她就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这与你无关。”椎名猜自己笑的大概很难看，但是这已经是她的极限，说到底自己还是抱有少女情怀，这种情愫大概柚木永远也不会懂得。
她突然想起《文学少女》里的一句话。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对，你一定不懂。
“无关？”柚木深邃的瞳仁都在一瞬间轻微地收缩，温柔的声线难得带上了一点凛冽的味道。“你的一切与我都是相关联的。别人连惦记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是一句挺中听的话，但是此时椎名怎么也笑不出来。
“怎么？大姨妈来了也跟你有关系啊？”椎名从柚木手里抢回了扫把，却发现后者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一脸茫然的问她“家里来的亲戚你不喜欢么？”
好吧好吧，柚木梓马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他估计是在逗自己开心。不得不说的是，心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但是离别的沉重却未丝毫减轻一星半点甚至还有负向增加的趋势。
这是一种本不应该存在的恐惧感，是对于离别的恐惧，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恐惧。未来的路那么长，没有他的旅程，自己该怎么面对陌生的一切？那样孤单的路途是该有多难走……
没想到仅仅一年，自己竟然习惯了有他的生活。正如柚木所言那样【你的一切与我都是相关联的。】无法想象，等到分别的那一刻，他转身抽离开我的生命，又会有多痛。
已经离不开了，放不下了。
“累了吗？去那边休息一下，我去买些喝的回来。”柚木梓马看着神情恍惚的椎名，决定还是体贴一把。
本来是抱着调戏+帮忙的心态，却意外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柚木梓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人。或许自己并不了解她，从一开始就自我感觉良好，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给你。”柚木递给了椎名一瓶石榴汁。却发现后者执着的要自己手里的绿茶。“女孩子在特定时期之内少喝绿茶。”
有句话说，认真你就输了。
在椎名上气不接下气的笑过之后，柚木梓马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没想到竟然被她耍了，一脸无奈笑的坐在人身旁，偏了偏头问道
“不生气了？”
“看在你无限卖蠢的份上我决定暂时原谅一次你。”椎名抿了一口清新的绿茶意气畅然的这么回答了。
之后就又陷入了沉默，椎名为了赶走这样的气氛说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话题，多数情况柚木梓马只是安静的聆听，不失时机的讽刺一把，然后椎名又重新反驳回去，来来回回。
这是他们相处的日常。虽然多数情况下椎名是被虐的一方，但是不得不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嘲讽，这样的拌嘴。
很开心。
其实自己是被虐狂吧。椎名在心里恶狠狠的唾弃了一下这样的自己，本想改改这种模式，却又想起不久之后，柚木梓马就会离开。
这种变态心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种种，让她无话可说。
至今想来，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暗示着椎名：坚持你应该坚持的，做好你应该做的，因为总有一天时间会带走一切，包括回忆。在那不定的时刻到来之前，我们要学会平静地面对生活。在此之前，我们要做好每一件事，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人生一场，时间不仅意味着金钱，更意味着出乎预料的结果。
一阵风划过带起了地面上零零星星的樱花瓣，椎名攥紧了裙摆，紧紧的盯着地面。告白这个想法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脑海里，愈演愈烈。
——去告白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难道你想这样遗憾一辈子么？
——再等等也可以吧。
——椎名美羽你怎么这么没用！
——能够与这样的他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也算可以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等他出了国，你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但是……
——他会在那边发展，结婚，生子，过上一个上流人应该有的生活，你呢？
——我……
——你真的以为你们还有机会再一起么？
——可是……
——我……
——……
是的，在这最后的时刻，应该试试。
“柚木……我……”椎名吞了吞口水，手里的饮料罐被攥的微微变了形状，胸腔中的节奏变得沉重的难以呼吸。
“什么？”柚木梓马有些疑惑的看着椎名。
此时柚木梓马的脸庞不再是清秀俊美的而逐渐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椎名一次一次的试图放松却发现没有任何效果，头一次知道春风也可以是这么寒冷这么让人寂寞。杀了他吧干脆。
哦，算了。这个想法似乎太过于黑暗，在这么小清新的纯情文中似乎不该出现。
椎名清了清嗓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脚下的花瓣。
说吧，快说【我喜欢你】或者在后面加上【很久了】也不错。
勇敢一些椎名美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就算是被拒绝也无所谓，反正他都要出国的……
“那个什么……柚木……我……我……”
双手变得颤抖起来，耳边别着的发丝滑下来，却也无心顾及，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你要说什么？”柚木帮椎名把散下来的头发重新别回去，弯弯的眸子带着笑意“我在听。”
“我……我喜欢……”
呼吸变得不再顺畅，巨大的震动压在胸腔之中让人喘不过气。抬眸对上了目光，心脏强烈的起伏像极了八百米之后的窒息感。
周围的一切逐渐在旋转，瞳孔中的焦距掌握不好的开始恍惚。
“……绿茶。”
椎名听见自己缓慢的吐出了毫不相干的言语，语气变得僵硬。安静了笑一会儿之后又自我肯定一般的快速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绿茶。”
“嗯？”柚木梓马将目光停在椎名脸上几秒，似笑非笑的看着椎名吐出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喜欢呢。”
他拍了拍椎名的肩，告诉她可以在休息一会儿，他会找人来帮忙。然后他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椎名听得并不真切，她还在慢慢回味着之前自己那场无烟的战争。无论开始或者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输的一败涂地，输的狼狈不堪，输的彻彻底底。在十八岁的这一年了，她要做了最勇敢的事情，却还是输给了自卑与恐惧。
究竟是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地步？椎名问自己，无可奈何地，带着清醒而残酷的嘲笑问自己。今天本应一如往常，单调、无趣，沉闷得如同都的天空，居住在其下的人们本应该是被乏味的保护，生活在自己狭窄的蜗牛壳里的，为什么他们要相遇？
既然相遇了，为什么还要分别？
命运残酷？并非如此，命运只是忠实于自己的主人。
对于他而言，自己将会重新变成了世界上几十亿陌生人里的一个。
他们彼此，都无非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一张无关紧要的熟面孔。他们的生命像两条相切的曲线，在一点上偶然重合，却绝不可能融合为一。他们将在自己生活的轨迹上继续运行着，继续着他们自己的生活。
椎名扬起头过头，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渐渐走出她的视野，就像任何一个匆匆走过的陌生人，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视线变得模模糊糊，终究还是被樱粉色晕染成一片一片，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