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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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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终于盖好了,却不是家。
虽然方铭是房子的主人,这完工的感言,却不是他来发。
天冷了,陆伯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中堂前面,而院子里则挤满了家家户户的男人,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为这座院落的建成而流过汗。
陆伯身子硬朗,依旧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今天,方侄子的房子算是正是建成了,这也意味着,孩子们的私塾,读书的地方,村里的药铺,也建成了!我也不多说,三天后,每家每户,有小孩的都要来读书,小风他们那么大的也要来,反正现在也快要入冬了,出海的机会不多,都来,等来年春天忙的时候,他们不来就罢了。至于这私塾的书费与将来的看病的药钱,方侄子的意思,就是大家尽管来就是了,也不要什么东西,我呢,没有意见,大家看着办就好。好了,没别的事了,大家散了吧!”
人群中,小风不服气地嘟囔着,“凭什么我也要去读书,他也不比我大多少。”他爹听到了,这个黑脸的中年汉子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骂道:“天生就笨,又不读书,还想干什么!人家方公子跟你年纪差不多,都能当你的先生了,你还好意思说。”
小风撒腿就跑,边跑边说道:“我这么笨,都是被你打的,再笨,不也是你的种!”
“你这个兔崽子!”小风他爹拔腿就追了上去。
这天晚上,方铭、小龙女与陆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陆伯道:“方侄子,明天你与龙姑娘去登州买药材与笔纸,我让飞鱼陪着你们去吧,你们路上不熟,这天又不好,路上也让飞鱼照应这你们,正好,家里也有点东西要到登州去卖。”
方铭看了看小龙女,见小龙女没有什么表情,便答应下来了,虽然知道陆伯此举是有大半是为方铭与小龙女两人好,然而,飞鱼大哥的存在,也不能说便没有一丝监视两人的意味。
归根结底,陆伯还是觉得方铭与小龙女两人没有完全把根扎在这个陆家村,心里还是放不下。
次日,三人一早便动身从陆家村出发。
他们带的东西都不多,方铭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飞鱼大哥也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包裹,小龙女则直接是两手空空,不过身上披的阿翠嫂与陆鲤熬了几夜赶制的棉披风也不轻便。
三人顶着寒风踩着第一缕晨光出发,才走到太阳升到天半腰的时候,北风刮的愈发紧了。
“我们得快些走了,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我看这天气,大概不久就要下雪了。”
飞鱼大哥脸色沉重,语气严肃。
方铭与小龙女不敢轻视,急忙加快脚步,然而天冷风大,路途又太坎坷,无论三个人如何地加快赶路,在正午,太阳最高的时候,棉花团般的雪便铺天盖地团团滚滚地落下了。
太阳悬在空中,乌云也很快便散了,清冷的阳光便随着雪花一起落下。
风似乎小了些,好像把雪从天上吹落下来之后,风便完成了它的使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下雪天,似乎单纯的只剩下了下雪这一件事。
小龙女开心的如同雪中的精灵,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她笑着,跑着,跳着,害的方铭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雪地上三个人的脚印不断地延长,最终,这脚印印在了登州城外的土地上。
飞鱼大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很快就变成了白雾消失在空中,方铭整整了背上的小包裹,一脸肃穆地看着这座城池,眼睛中隐藏的却是与表情不相符沉重与怀念。
只有小龙女,开心的忘了一切,即使是在目的地登州城下,也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雪。
城门楼下,两个士兵抱着冷冰冰的长枪倚靠在门洞里的墙上,一边搓手跺脚,一边低声咒骂着这可恶的老天。
“唉,这鬼天气,哪会有人出门啊,真是的,头儿在屋里喝酒,我们却得在这儿喝风。”
另一个士兵劝道:“忍忍吧,有什么办法呢,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说不定头儿看我们可怜,还会让我们提前回去呢。”
那个士兵嬉笑道:“待会儿回去了去柳巷里喝酒,怎样?”
另一个士兵笑道:“好,好,我已经好久没去了,都有些想那儿的小曲儿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方铭三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这两个士兵眼皮也不抬,只是笑着,其中一个低声笑道:“这么冷的天,这些土老帽还出来受冻,真是搞不懂!”
那两个士兵继续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诨,打发着无聊的时间,而方铭三人,将他们的脚印,印在了登州城中。
在在一家小小的客栈前,飞鱼大哥道:“方兄弟,龙姑娘,我们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吧,等事情完结了,我们在这里会面,到时候看天的早晚,能回去就回去,太晚的话就在这儿住一晚。”
飞鱼大哥背着包裹离开了,方铭对小龙女道:“我们也走吧,先找一家当铺。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小龙女笑道:“你算什么英雄,大狗熊一只。”
方铭一把抓住了小龙女的胳膊,将脸凑了过去,叫道:“那大狗熊要吃人了,你怕不怕呢?”
小龙女甩开了方铭的手,飞快地跑开了,笑着叫道:“大狗熊,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跑着,是不是的方铭还要喊上一句:“喂,向左转……向前……”
最后,方铭已经能看到那当铺的招牌了,便加速向小龙女跑去,趁她不注意,一把把她抱着,笑道:“笨蛋,我们已经到了。”
两人在当铺外整了整衣服,走进了这家并不十分气派的店。
当铺里的伙计见有主顾上门,忙迎了上了,行了个礼,张口便热情喊道:“老爷、太太好……”
这伙计的腰才弯到一半,眼睛便将方铭二人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见两人都是一身的粗布衣服,腰便直了起来,语气也冷了许多:“您二位有何贵干?这天冷的很,倒是少有人出门呐。”
方铭对这类的伙计见多了,倒也不以为怪,小龙女却受不了这伙计的变脸,冷笑道:“瞧您的意思,合着我们两人就不该出门了,您也不打算做这生意了吧。”
那伙计懒洋洋道:“这位姑娘,您要有什么要当的,里面有师傅,您要是觉得外面风大,只想着来里面避风取暖,咱这就去给你搬张凳子,您觉得成吗?”
小龙女不愿与他多做争辩,更不愿让他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便拉着方铭就要走出去,道:“这登州总不该只有一家当铺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方铭笑着将小龙女拉了回来,摇摇头,笑道:“这登州当铺虽多,但是收的下咱们的宝贝的当铺,恐怕还只有这一家。”
听到这话,那伙计眼睛猛然一亮,声音也低了几个调:“这位小哥,手里的可是土里的物件?”
方铭摇摇头,轻声道:“是水不是土。”
那伙计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他弯着腰,伸出了手,低声道:“小哥可愿意让我掌掌眼?”
方铭却笑了,后退了一步,笑道:“您这可就不合规矩了,请里头的师傅出来吧。”
这伙计瞧着方铭那一身的气势,腰更弯了几分,恭敬道:“这位小爷,里头的师傅可是尊大佛,不轻易出手的,您要不先让小的瞅一眼,转身也好对那师傅说啊。”
方铭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小龙女将那事物取出。
小龙女不满地看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却是满脸谄笑,好像之前的倨傲是不存在的一样。
“这位小姐,您大人大量,贵人多往事,就把小的忘了吧,世界上有眼无珠的蠢材多的事,您还能事事都生气伤了身体?”
小龙女听他这样贬低自己,气也消了一大半,便从腰间取出一小块玉佩。
那伙计才瞥到了那玉佩的一角,眼睛中便放出了光,不由自主就将手向那玉佩伸去。
方铭却挡在了他的身前,笑道:“您这可就不懂事了,您说呢?”
“是、是、是!”这伙计如同小鸡吃米一般点着头,那腰弯的如同一张弓,就差把头碰到脚尖了。
“爷爷、奶奶!您两位请坐,小人这就去请师傅来见您二位。”
那伙计搬出两个椅子,使劲拿袖子擦了五六遍,又脚不点地的端来两杯茶。
方铭笑道:“别玩这些虚的,我们赶时间,请师傅出来吧。”
“是、是、是!”伙计每说一个是,就点一次头,弯一次腰,然后又一溜烟儿地跑进里间,连拉带拖地把那师傅拽了出来。
“我的祖宗啊,这可是大主顾,要是我没看走眼的话,咱这后半辈子就不愁了,您梦寐以求的镶金镀银檀木盖儿的棺材也有指望了。”这伙计激动的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那个睡眼朦胧的师傅不满地瞪了这伙计一眼,骂道:“无端的搅了我的好梦,你说了无数次的大主顾,可哪次没打眼?”
这伙计拍着胸脯,指天为誓道:“这次要是我看走眼了,那我就是您孙子!”
一身脏兮兮的长袍、满身酒气、灰白胡须的师傅一巴掌打在伙计的头上,骂道:“难道你现在就不是我孙子!”
师傅整了整无数补丁的棉袍,又捋了捋胡子,这才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是哪位主顾光临小店?老朽近年已经很少出手了!”
方铭看到这个眼睛朝天的师傅,心中一阵好笑,道:“您老也别玩这招了,您给晚辈掌掌眼,看这块玉值几两银子!”
说完,方铭从小龙女手中拿过玉佩,一把扔给了那位师傅。
那位师傅看起来醉眼迷离,却身手矫捷,顺手将玉佩接住了,放在眼前一看,那双因醉而眯起来的眼睛瞬间便瞪圆了,一张白脸也噌地变红,老师傅颤抖着手,看着方铭,喉咙动了几动,张大了嘴巴。
方铭赶忙道:“其他的您就别问,规矩我懂,您就说这玉多少银子吧!”
那师傅一肚子的话被方铭堵在了喉咙里,咕咚咕咚像鸽子一样发出了异样的声音,艰难地,那师傅才从牙缝地挤出几个字:
“爷,您想要的话,这店都给您!”
方铭摇摇头,微笑道:“您这儿的钱太烫手,多了我也拿不住,您就说吧,乡下的七口之家,考虑到婚丧嫁娶,祖孙三代从生到死一辈子要多少钱。”
师傅看似疯癫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他笑道:“看来这位爷也是圈里的人啊,只是面生的紧。”
方铭笑道:“远道而来,路过宝地,久闻大名,不成敬意。”
师傅握着玉佩,犹豫了片刻,道:“银子太重,我就给您银票吧,大周通用,这个数,您看成吗?”
师傅伸出了手指,方铭看了一眼,也不多问,笑道:“您觉得成就好。我赶时间,您越快越好。”
师傅微微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玉佩收入了袖中,喊道:“狗子,把我那藏宝盒请出来!”
那伙计便一溜小跑地钻进屋子,又很快地捧出一个和师傅的袍子一样脏的盒子。
师傅一把抓过盒子,打开,也不看,一股脑地倒在了桌子上。
顿时,桌子上洒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几片各不相同的干巴巴的树叶,一把勺子,一团破布,大多此类,甚至还有两颗槽牙!
当然,少不了的是一大叠银票。
“公子您自便。”师傅将银票倒出来之后便换了一张平淡的脸,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方铭从银票里取出了一半,道:“前辈,再会。”
方铭带着小龙女才踏出这当铺,伙计狗子便在师傅的示意下关上了门,而方铭两人隔着门板清晰地听到了那师傅幸福的嚎叫:
“狗子,你真是好孙子啊!你是我爷爷,是我祖宗!老子的棺材要是纯金的!走,赶紧走,永远也不回这登州了!”
小龙女跟这方铭向生药铺走去,小龙女问道:“喂,你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这家当铺呢,我总觉得那一老一小都不着调,你也不着调,你不会被骗了吧。”
方铭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道:“这家当铺,我在那个世界也知道,只是从未拜访过,今天本是撞运气的,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一家当铺。这当铺的师傅可不像他的表面那样简单,我在那个世界只知道这个人手眼通天,是登州唯一一家能收各种来历的东西的当铺,并且,这一老一小虽然坑人,但信誉很好,你那东西太珍贵了,在别的当铺我不放心。”
小龙女又问道:“那我们一共换了多少银子?厚厚的一叠都是钱吗?我那个玉佩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就是父王随手给我的。”
方铭笑道:“龙宫里的宝贝岂会一般?我也不清楚银票到底有多少,但肯定能够我们在这里过一辈子的。”
小龙女低声嘟囔了一句,方铭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小龙女大声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啊!我才不要和你在这里过一生!”
方铭笑道:“怎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呢?我只是打一个比方罢了,好了,不要生气!我答应你,一定不放弃回去!”
方铭要去拉小龙女的手,小龙女却快一步走开了,方铭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喊道:“前面那个路口右拐!”
从生药铺出来,小龙女捂着肚子大笑道:“你都没看到,那个伙计看你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方铭肩上扛了一大包药材,苦着脸,道:“你还笑,也不说帮我分担一点,这么重,我都快被压死了。”
“哼!谁要帮你,压死最好!”小龙女不屑一顾,道:“你身为男人,就应该干重活,要不然你怎么保护我们女人呢?”
要是在之前,要是在那一个世界,彪悍泼辣的小龙女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向书局、纸店去的路上,小龙女道:“我昨晚还奇怪,为什么你不要陆伯给你的钱,原来你是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方铭扛着药材,笑道:“是啊,我一早儿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从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引起了小龙女的警惕,“方铭,你说,那晚你对我做过什么吗?我只知道那晚我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铭看着一脸严肃的小龙女,也故作严肃道:“你真的要听吗?”
小龙女伪装的警惕与严肃在方铭伪装的严肃面前,变成了真实的严肃,“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手足无措的小龙女,方铭的心里乐开了话,然而他的脸上却是如一潭死水般沉寂:“我……我亲了你。”
“啊!”听到这句话,小龙女的心里百味交杂,她害怕听到这个答案,然而,当她真正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没有她预想的那种感觉。
愤怒?憎恶?不安?疯狂?
不,她觉得就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小心我把你割了!”小龙女气鼓鼓地冲着方铭握紧了拳头。
方铭倒是愣了,她不该冲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吗?她不应该对自己又打又骂吗?小龙女这样平静的反应,却让他有了一丝不安。
“傻瓜,我逗你玩呢,我可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我发誓,那晚我什么过分的都没做!”方铭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道。
“啊!”小龙女这才真正的愤怒与抓狂了,她有一种心底的秘密被窥探的感觉,“你这个大混蛋!混蛋啊!”小龙女冲上去对方铭拳打脚踢,最后甚至一口咬在了方铭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