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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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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别家客栈住时都绷紧了弦,于是睡得很不踏实。想起萧柯当时说有危险时她的不屑一顾还真是幼稚。一路赶去,眼看着还剩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了,而心中的那种感觉依旧不灭,反而愈来愈旺。她满心焦急与兴奋,甚至满脑子都想象着他见到她时的表情,那阴沉的脸色必定掩饰不住诧异。
接近前线,人烟稀少,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客栈,破旧是破旧了点,可也只好将就了。倾曦打算在这度过一晚后直接赶到军营。
毕竟军营重地,她要打探了清楚才能前行。那个林浩带了黑心店老板去公堂,让恶人罪有应得——封了客栈,抄了家,当街游行、斩首,连同那县太爷的乌纱帽也一并摘了,办事不错。这几天下来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身手矫健、武功高不说,经过那事对她也颇为忠心。
“林浩,你带个人一起去打探打探前方的路况和一些危险的地方,以免到时候我们误入歧途或中了什么陷阱。”
“是。”
从甲时一直到戌时,一行人都默默地等着,有人沉不住气,开始踱步。
门开了,两名黑衣男子入内,摘下面罩。
倾曦无端地心急:“怎么样了?”
林浩猛灌了一口茶,道:“情况不妙。我们到了军营本该扎驻的地方,却发现插的是楚军的旗帜。我们靠近军营,从几名士兵口中听出,我军被困了。”
“怎么可能?!”惊拍桌子,杯中的茶水洒在了木桌上,浸渍出了水印。
怎么回事?消息如此突然,都不曾听说,难道是今日的变故?那他们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了?
“那我军军营在何处?我们如何才能避过楚军过去?”
“在敌军军营东北处,要想避开他们,得翻过敌军军营东面的一座山。”
她只想快点过去,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想知道他是否平安。心跳得厉害,不安袭击着她。
“大家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们翻山过去。”
到了中午,他们才走到了山脚。护卫们会轻功,若不是她在,早就到了山上。日头很大,众人皆是汗水淋漓,可也没人吭一声。
吃了干粮,就出发去山上。这座山极少有人来,没有路,全是拦腰的树枝,只能拿着剑一边砍着开路一边走,速度很慢。都过去两个时辰了,才到了山腰,真是把倾曦急得不得了。
“大家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下山。”明知道不太可能,但她还是要说一句。
“娘娘别急,前面十米处好像有几块岩石,没有杂草和枝杈。”
大家都往那边走去,停下来歇了口气。这时候倾曦四处观察着,发现这里比较潮湿,岩石滴着水,上面还附了些青苔。两遍都是枯枝烂叶,有腐烂的味道。突然视线被一条游动的花色物体惊着,瞪大眼睛,定神一看——是蛇!它“丝丝”地吐着蛇信子,寒气逼人,而距它半米不到的一名护卫还一无所知地在擦汗。
“小心头上!”倾曦指着他的头顶。旁人一听都紧张地往那边看去,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挥剑砍断蛇头。不料此时发现岩石上又盘了五六条花色蛇,扭动着身子张扬,让人觉得恶心无比。
“快!还有几条!”听罢后都拿出剑耍得“哗哗”直响,血从好几个地方蹦了出来,倾曦不会武功,只好躲避着,手里也拿着一把剑防身用。那边的人把剑使得眼花缭乱,倾曦却发现越来越多的蛇出来了,怕是这里藏着个大蛇窝,寡不敌众,再这样下去就会被蛇包围,不管它有没有毒,都必死无疑,没准在这荒郊野岭被它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蛇越来越多了,大家快离开这儿!”摆脱掉身边的几条蛇,都往下面奔去。
回头一看,那些蛇好像动了怒气,穷追不舍,在地上爬行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下面又是片高高的丛林灌木,轻功也不好使,只好往旁边去。
“走!”林浩一声令下,带着倾曦用轻功飞去,别的护卫也一同过去。没飞多远,突然有人停了下来,大家也随他停了下来。
“我被蛇咬了!”那人捂着双臂,咬牙说。
“不好!蛇又过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倾曦一个激灵,想起以前师傅和她说过的话。
“大家都别动!”这一说,原本无措的人都静了下来,都听话一动不动。那蛇也停了下来,摆动头左探右探,前探后探,终究无果,那几条蛇都爬了回去。见它们爬远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现在那边去不了,只能绕道走,更多了些路程。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开始看那人的伤口。
“我看那蛇头的形状像是毒蛇,得尽快把血放出来,以免蛇毒扩散。”有人正色,盯着那两个刺眼的红牙印。
林浩上前一步,弯下身子,“我来吸。”
别人也不抢,有的撕下衣服上的布条,有的拿出带着的药。
毒血吸出了,伤口上了药,布条也扎在胳膊上了,倾曦递给林浩几株草药,说:“嚼一嚼。”然后看了眼那受伤的人,“这只是简单的包扎,毒还是会扩散,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到军营。这山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
众人又起了身,坚持着同一个目标。
经过了烈日的靠晒,人个个开始精神恍惚。京城此时还有些春寒,这儿却如此炎热了。太阳又落了下去,已是未时三刻,虽然翻过了半面山,但离山腰还是有一段距离。远远眺望,隐约处那一群白帐应该就是军营所在地了。山下还有条河,必须渡了才能过去。看来前方艰难险阻还是不少的,但为了见他,还是要走。倾曦暗想。
有人突然转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群人都警惕起来,随那人一起隐蔽在丛中。前面食物米处有几个移动的黑影,探头探脑地张望——敌军!不约而同地都闪过这个念头。来的人有两个,迟迟在那里不去。既不能让他们得军情而走,又不能一直等在这,护卫们都把眼光投向倾曦。倾曦也意识到,思索一会儿,对他们做了手势——活捉。
果真不负所望,五人出动,身手极快,三踢五拳过后,三人就被反手押了过来。塞住嘴,怕他们叫来周围的同党;搜遍了全身,直到没有可传递讯息的东西。
“你们是楚国的士兵?”
被绑的人白了眼,一声不吭。
“怎么这么笨?刺探军情好歹也得选个近点的地方,你们这么远,连是枪是炮都看不出来。”有人讽刺着。
“少爷,现在怎么办?”
“把他们押往军营。”简单利落的吩咐后,又转头向两个护卫低声说,“你们在离我们三丈处跟着,看有没有同党。一有动静就学布谷叫提醒我们。”
一路忐忑,幸好迟迟没有同党上来,否则要无力应付了。如果他们反攻为主,陷他们于险境中……这是最糟糕的。到了山脚天已全黑,是酉时。抬头仰望这座巍峨的山,想起自己就这么翻过来了,还真是难以相信。在途中倾曦发现了一个现象:在他们食用干粮时,那三个士兵的眼神特别饥渴,连同那个骨气硬朗的不肯答话敢于对他们翻白眼的士兵也忍不住瞟了好几眼手上的粮食。一下子,她心中有数。
眼前是一条极宽的河,河中无船无舟无排,岸在水光模糊中看不太清楚。她犯了愁,问:“能用轻功吗?”他们摇摇头。就算武功再好,这么宽的河,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过去。
“若是用游的,我们倒有把握。”
可是现在有三个人质,加上一个不会游不会飞的她,怎么过去呢?还有那被蛇咬的护卫,他们也没想到那蛇如此厉害,半路上伤势已经严重得不行,只好就地用刀刃取出那块烂肉,现在伤口不能长期碰水,轻功也不能用好。
“这里没有竹子,一时也做不出可以渡河的排来。”张望了下山上,倾曦无奈地摇头,“你们最多能飞多少远?”
“我们最多飞二丈,林浩能飞三丈。”
眯了眯眼,在心里粗略丈量了河宽“我看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你们先后分开二丈游过去五人,直到差不多最前面的那人距离对面河岸也二丈远时,林浩用轻功带着我从河岸这边过去,途中会踏在你们背上,这样有了踩点,就能用轻功过去。至于人质,其中两人中间拴着一个一块儿游过去。”这样一来,既多了几个停顿点,又能把人带过去。相当于在林浩能飞的范围内都有了停顿点可以继续前行。转念一想又朝着三人说:“如果你们不服从……你们是想死还是活?”如果现在硬不服从,就直截了当地解决了,想来他们也没查出什么,若是能带回去从他们嘴中得到点敌军的情报当然是最好。如果在想连累他们,也就杀了。若是在水中恰好逃脱,他们没用粮,体力早就不支,也游不到岸上去。那三人也胆小,服从地点头。
看见倾曦的视线在那个受伤的人身上徘徊不定,那人显得虚弱,张着嘴唇:“你们先走,不要管我。”
这怎么可以?尽管刚才她把敌军的三人打算得如此狠心,可抛弃同伴的事她还做不下来。
“我跟着也只会拖累你们。你们越早到达军营叫人来救我,我就多一份希望。”
大局之前,不可拖沓。
“好。”倾曦重重地点头,眼神中含了几抹感激。毕竟是他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他们之后。
按照刚才的方法,成功地渡过了河。人都陆续上了岸,可人都上完了,一看,少了一人——林浩在途中也发觉少了一人。那名叫白峰的护卫说:“我游到河中时发现游在我前面的间谍已经溺亡,于是我断了绳索,前面的人也知道。”说完后旁边的一人也应和地点点头。
这倒也说得通。
“离军营不远了,大家加快步子,马上到了。”
从黑暗到出现几点闪烁的火光,最后军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火光越来越亮,脚下虽然沉重,心里却轻松了起来,那希望一分一分地饱满起来。
在入口,几名士兵拿枪拦住了他们。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擅入。”他们警备地看着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护卫们纷纷拿出腰牌,倾曦也拿出自己的金牌,对士兵道:“本宫是曦妃,他们是随我来的护卫。有两个是我们路上抓到的细作。”士兵拿着牌子,犹豫不决。他的军队纪律向来严格,士兵谨慎是必当的,就算她是宠妃未经允许也不能入内。“你们可以拿着这些去报告你们的元帅,他见了便知道。”
等了一会儿,出来的是一名约摸不惑之年的魁梧男子,他握拳迎接:“末将孟虎参见曦妃娘娘。”
“将军客气了,快快请起。”这里不是宫中,就算是宫中她也不过是一女子,怎可让战场杀敌的英雄给她下跪?
“娘娘一路上必定受了不少苦,快快入帐休息安顿。”
可她此时就算身上再沉重,也顾不得了,问:“皇上呢?他在哪儿?”
孟虎眼神闪烁:“皇上他……皇上在军帐之中。娘娘还是洗去风尘之后,再见皇上吧。”
“谢谢将军了,本宫现在就想见。”
没法子,只好答应:“微臣这就带您过去。”又指了指那些护卫,向其他几名士兵吩咐,“带他们去安顿吧。”
路上,孟虎想早说好让娘娘心中有个准备,于是实话实说:“娘娘,皇上他……受伤了。”心中那种不安终于突破那层薄膜,崩裂开。
“什么?!”他的军帐就在眼前,她赶紧奔了过去。冷风刮在脸上,不能呼吸。
甩开帐子,发觉里面寂静一片。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轻轻地走近了,生怕惊扰了他的休眠。俊容上掩不住疲劳,下巴上已有胡渣,他瘦了好多。有人告诉她他是伤在了肩胛上——被箭射中的。仿佛是要证实一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果然,肩上绑着层层白纱,还有一股药味儿。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还是在烧。心里像是有人挠了几下,难受的不得了,柔荑轻抚着他英气的脸,蹙着秀眉,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伤心归伤心,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玄宸是元帅,现在生病了只能由副帅孟虎做主。倾曦问了战况,才知道仗本已打得差不多了,楚军已是精疲力竭、无力应战,只是想不到前一战他们下定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把我军逼入了困境。当时他们杀红了眼,铁了心要把军队逼往那里,玄宸身边一连有好几个敌手,顾此疏彼,才会被箭射中。现在双方的粮草、兵力都相当,各自也都派了信请求援兵,只是楚国到军营的路程比玄国到军营的路程短,就怕他们先一步到,一方意气风发,一方状态不佳,怕扳不回那一局。
现在我军身处的位置,南面是山——也就是倾曦他们翻过来的那一座,几万大军总不可能翻山去袭击楚军吧?就怕翻过去了只怕也没剩多少气儿了;东面是座环山;西、北两面皆有楚军扎驻。
“孟将军可想好了对策?”
只见他捋了一把满腮的大黑胡子,皱着眉说:“最理想的方法当然是等援兵到了再与他们一战,可是万一他们的兵比我们快……前几仗我们一直赢,倒不怕他们打到我们的领土上去,只是牺牲了那么多弟兄的热血,总不能在这里窝囊了。但是将士们打了这么些个月的仗个个都没精神啊,再说这么死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的粮草最多再维持……半个月。”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只是再谈心事,毕竟想想后宫一女子对战役之事能有何见解,还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与她讲了这些。
“这样看来,只有我们主动出击,突破重围,才能取胜了……”倾曦若有所思地盯着墙上的那一幅地图。
“唔。”孟虎只是应了一声,这个他何尝没有想到?只是突破重围是需要强大的兵力,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沉默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倾曦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又清晰如流水地在只有两人的帐房中响起。
“孟将军,我有一个法子,但不知是否行得通,你听了再说。”看那人点头了,她才继续道,“古有诸葛孔明设下八卦阵,以一抵十,成功制敌。我们若挑选出一支精兵,布下阵,一人当作十人对阵,打败那楚军,也足够了。”
孟虎心里一下子起了怒火,那八卦阵是多久之前的东西?怕是早已经失传了,就算真的存在,也不在他们手里,她这样侃侃而谈简直是天方夜谭!真是妇人之道!愚蠢!一无所知!真不应该和她说这些!一下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被孟虎睁大了双眼瞪着的倾曦并不气恼,知道他心中所想,可就是微微地笑着。孟虎心里一惊,脑袋像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目光中的情绪由恼怒转为震惊——莫非……
“是的,我知道八卦阵的布阵法。”这着实把孟虎这莽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她一小小女子会懂得这番玄机,他自己是粗人不懂那些也就罢了,可天下至今也未有人知道这八卦阵啊!
“这……此话当真?!”他还是不敢相信。
倾曦暗自摇头,只好实话实说:“不瞒您说,小时曾拜过一名道士为师,跟着学了些道家、玄学的皮毛,还没入门呢。我这样一来,倒是像在卖弄了。”
懂得玄之又玄的八阵图还算皮毛?这女子也太过谦了。一想刚才自己的态度,觉得是那样可笑。
“娘娘,那您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说,我只能尽我所能帮帮忙罢了。”她还是那样谦虚低调的姿态。
孟虎已经急不可耐想要知道了,可倾曦回道:“我虽然知道阵法,可具体的布阵还没有想好,待我明日再与将军商议,可好?”
孟虎一拍脑袋,急得囔囔:“娘娘您看,末将真是个粗人!您跋山涉水过来,没让您好好休息,还拉着您说到现在,我都忘了您路途奔波劳累了。我叫下属去弄点儿吃的吧,当作宵夜。”
这人还真是个实在的粗人,不过透着一股豪爽气子,想必是有着侠肝义胆之人,倾曦也不怪罪:“不了,不了,路上吃过,不麻烦将军了。今晚我陪着皇上。”
回到帐房里,他还是一动未动过,军医说因为流血过多,所以会昏迷。可是昏迷到现在,怎么还没醒呢?那块巾不知被她放入冷水浸泡、拧干过多少回,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的。终于迷糊中要水喝,不想惊扰其他人,她也想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倒了茶,撑起他沉重的身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让杯沿贴着他的唇喂下水去。
梦中怎么会有她的味道?那一双柔软的手是谁的?想来一定是她的,不,她不是在京城吗……他意识模糊,只知道她在身旁,他睡得格外安心。
一直守着他,不知道到了几更天,他的烧终于退了,她再也撑不住沉甸甸的眼皮,几天的劳累与担忧使疲倦像山一样地压来,她趴在床沿上睡了。
天撕扯开了一点亮口子,平日里这时他已在军帐中和众将商议大事了。醒来觉得右边肩膀疼痛,才记起自己受伤了。而身旁——不敢相信的——日思夜想的她就在身边。就占了床沿那一块小小的位置枕着手睡,那样小心翼翼,怕多占了几分地方会惊扰他的休息。她的密密长长的睫毛掩下,有几缕鬓发贴在脸颊上,他伸手将它们绕到了耳后。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感到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充实。想起她是如何过来的,她是如何照顾他一夜的,心就疼了起来。萧柯肯定拗不过她——那样倔强的人,才让她过来的。路上她有没有受伤呢?渐渐起了身,虽然有些费力但他还是试着做。下了床,左手把她抱起,因为怕自己姿势不妥弄醒了她,又用右手搭了把手。真轻——这是他抱起时唯一的感觉。把她放到床上,轻轻地盖上被子。贴近她时,他感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实际上睡得又那般沉。蜻蜓点水一般吻在她的脸颊上,觉得不够——这么些天的相思折磨得他度日如年,又把手放在她的白皙细嫩的脸颊上,像是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抚摸了数遍。
你是不是一样想我?他这样想,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找他。不,应该是他想她多一些,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