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复活有泪 再生无情 ...

  •   五、复活有泪再生无情

      约好了去看小溪
      小溪说从未见过你
      小溪欢快地流来淌去
      带走我思念的酸楚泪滴
      小溪的源头在哪里
      泪滴源头是
      伤痕太深的心底
      *
      约好了去看大海
      大海有美丽的人鱼
      人鱼的热情让我痴迷
      却难忘比海更大的问题
      约好的你能在哪里
      那里的风景
      是否更让人痴迷
      *
      约好了去看世界
      漫漫道途我在孤旅
      你没有真的违背誓约
      你的影子充塞了我心理
      一声长笑复又抽泣
      放眼再环顾
      流浪中到处有你
      ——《无失之约》
      ***

      张道士用自己的药为自己敷了药。面无表情的赵虎和点头哈腰的赵福把叔侄俩请到了客厅的酒席前。张道士强打精神掩饰着萎顿,带领似睡欲昏的张狗子毫不客气地做坐在美酒佳肴旁。默默无语的叔叔为默默无语的侄子夹了许多菜,一开始饥寒交迫到极点的张狗子,两只黯然的眸子虽然看着满桌玉馔珍馐,精神上却是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过度的讥饿使他毫无食欲。待张道士夹起两片红烧肉凑在他鼻子下面使其闻了一会儿,又端起了一杯酒灌进了张狗子口中,初尝酒之辛辣的懵懂人,这才回过神来涨红着面孔手足无措地开始狼吞虎咽,心中又怕他“撑”出事儿来的道士,又把一小盆鲜汤挪到侄儿面前。偌大一个客厅中的人们都是无语地听者张狗子的吃喝声。满面病容却正襟危坐的张道士慢满咀嚼着好心人们送的干粮,对面前的美食连看也不多看。陪坐的赵虎只是低头闷闷地抽着香烟;平素机敏多谋的赵福,则像一根遭雷劈过的秃树干立在一旁。
      好一段时间后,只见人嘴动不闻人语声的沉静,终于被张狗子怯生生地打破了:“二叔,俺吃饱了。”其实他还想吃,只是肚子已胀的隐隐作痛,再加上常常用被训斥当饭吃的他,深恐被在坐的那一位来一句“真没出息”,是以对着满桌从未尝过的美味作罢了。
      张道士没有做声,只是用两只眼睛静静地盯住了赵虎。赵虎抬起头来看看屋顶,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又把眼光放到桌下地面的两脚之间后开了腔:“赵管家,你来跟他们说吧。”
      赵福立刻由死木头变成了表演极佳的木偶:“张道长,有些话对着孩子说不太方便,咱俩到厢房去谈,行不行?”
      张道士与赵福从厢房出来以后,就径直走进了芬妮儿停尸的柴房。看着脸上盖着阴阳布静静仰卧的侄女,从小出家修炼的张道士也不禁双目泛赤,滚滚地流下了两行沧桑之泪,呆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后,张道士强抑着哽咽说:“我要把芬妮儿带走,葬在她父母的坟旁。”赵福连连点头:“行行。我和东家再商量一下,让他们多出一些丧葬费用。”
      “还有,”张道士抑制着强烈的悲愤,理智慢慢地恢复、清晰了许多,“你们把狗子的卖身契给我,我要把狗子也带走。”
      “这……,可以商量,可以商量。”八面玲珑的赵福早已知道张道士武功超俗,今天又见他为了见上侄女一面,竟然连性命也要舍掉,如此举动真是令人又敬又怕,那里还有当面拒绝的胆量。
      又看够了人间苦难生活的日头,早已兴味索然地隐在地平线之下。张道士拒绝了赵家虚情假意的挽留,领着张狗子接下赵家所付的钱钞,就要背起张芬妮动身。但在他触动死者之后忽然停了停,带着疑惑问赵福:“赵管家,芬妮儿是什么时辰死的?”
      爱把问题多想一些的赵福,这次却没能思索这个问题的更多含义,只好如实回答:“卯时天麻麻亮那会儿。”
      抚摸着芬妮儿素手的张道士心中忽然产生了一团惊喜,神情中却是一丝未露。他木然地向准备送行的赵虎赵福又提了一个条件:“我要把芬妮儿的卖身契也带走,和狗子的一起焚烧在他们父母坟前。”
      待赵福在赵虎的示意下找出张芬妮的卖身契交给张道士,后者立即用棉被裹住赵家为之更换了新衣的侄女软软的身躯,背起来二话不说向张狗子使了一个赶快离开的眼色,快步向大门外走去。
      行至已被洗去血迹但钉痕犹在的赵家大门外,张道士再也难以遏止的不平赶霍然发作,右掌看似随意地在门口石狮子狰狞的头部搭了一下,在张狗子看来还以为是二叔站立不稳扶了石狮子一下,然后张道士就拉了侄儿一吧,疾步消失在漫漫的暗夜之中。
      门口站立的赵管家和两个家丁本来是送张道士的,等被送者不见以后,心眼比别人多了许多的赵福,打着灯笼将张道士按过的石狮子看了看,发现石狮的头部开了一团大大的菊花状裂纹。其中几条稍大一些的可以插进小孩的手掌。
      一个穿行冰雪百余里,有四分之一的路程背着一个小青年,忍饥挨冻后又在身上弄了三个极其凶险的对穿伤,竟然还有着如此霸道的掌力,人的潜能究竟有多大?
      张道士背着侄女领着侄儿走到一处离赵家很远的接们街面后,看看四下无人,悄悄地对张狗子说了一句话:“狗子,你姐没死。”
      张狗子呆了,脑中的思路就像高高飘起又断了线的风筝,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从雪地见到伏击战开始,噩梦到现在还没结束,也许噩梦就要变成好梦了?
      “俺姐没死?”张狗子双眼倏然间跳出了火花,这个疑问句是因难以承受的喜悦而想再加以肯定的。对张道士的信赖使他对其任何话语都不会怀疑,就算这事真的发生在梦中。
      张道士觉得张狗子不会马上相信,就一边走一边低低地说道:“一般情况下,人死后个把时辰就会冷却僵硬,再往后僵硬消失,尸体便慢慢发出腐臭味儿。你姐姐这一大天的时间了,不但没有尸味儿,身子软软乎乎的还有温度呢。”他不顾张狗子的心理反应,背着百儿八十斤的人还要有意放慢脚步,以便张狗子跟上,“很多窒息死的人,只要没散发尸肉的味道,在某些条件的刺激下就有复活的可能。……现在我觉得份妮儿快要苏醒了,咱们得赶快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尽快地将她救活。我在城中虽然认的几个道友,但所住不是太嘈杂就是偏僻简陋,不太方便救治芬妮儿。你常常进城,想想有什么好点儿的地方?
      张狗子想了想,刚要是什么的时候,忽然见到前面不远处有模糊的黑影晃过,张道士当然也看到了,赶紧低声提示已经禁了声的张狗子:“夤夜窜行,必有非常之事,我们还是让开的好。”
      张狗子连吭也没吭。他只知道紧跟二叔就行。但他俩转身还未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喝令:“站住,再走就开枪了。”
      张道士和张狗子都乖乖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处于战争时期的人,谁不知道那呼啸疾飞的铁丸儿的厉害。张狗子把瞳孔放至最大也只看到一胖一瘦两个阴森森的人影,而张道士经过修炼的眼神自是与常人不同,他清晰地看到两个农民打扮的人在六、七步远的地方,较瘦的人比张狗子的年纪少大一点儿,手里端着三八大盖步枪;矮胖的人一脸络腮短须,举着一只十二响盒子炮(驳壳枪)。两人正恶狠狠地向张道士三人逼近,视力却是和张狗子差不多。他们方才进行秘密活动是似乎恍见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疑心是要坏自己事的人,变持枪追了过来。等大小两个影子站住后,他们只是觑见小的是个人形,而大的却加七杂八地象是两个头、三个胳臂四条腿(张道士背着芬妮儿的缘故,右手垂下警惕地握住了一枚棺材钉。),使人看不清是什么怪舞。疑心生暗鬼的两个持枪者的胆子确实很大,他们揣着小心想再移近些看个明白,如果是人就进行一番盘问,假如人间真有什么怪物,哼!只要是人间活着的生物,不管长的多么奇怪,就应该怕枪。但就在他们还没看清“怪物”的时候,那体态狼亢的生物倏忽间象只扑击猎物的巨鹰一般闪至他们近前,还没等他们作出任何肢体反应,甚至一声惊叫,就在说不出哪儿疼痛中瘫倒在地,本来用做保卫自己消灭敌人的的武器也被敌人弄的不翼而飞了。袭击他们的当然就是身负芬妮儿的张道士,他在持枪者移近一定距离的时候,猝然一个箭步蹿上,紧接着同时袭击了两个人。然后对正想往这走来的侄儿发出低低且急促的吩咐:“狗子别来这儿,咱们快走!”边说着边飘到张狗子近前,拽起张狗子就要离去。
      “小兄弟,张狗子小兄弟,张道长等一等,请先等一等。”刚才拿□□的矮胖子发出急切的呼唤。写到这里读友或许已经猜出倒地呼唤者就是陈愣子,他们一行人在赵家门前目送叔侄二人进了大门后就离开了,而后钻进已参加了抗日活动的亲戚家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最后陈愣子决定,先抓个汉奸问问日寇近期有什么行动,然后等天亮就撤出县城。
      无巧不巧中,他们发现了在妓院中鬼混到天黑,醉醺醺独自正往家中行走的杨山,于是便灵猫捕鼠般把他堵上嘴捆好塞进了麻袋。在刚要送进亲戚家里的时候,瞧见了张家叔侄这两个“黑影”,怕是汉奸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要去报信,陈愣子带着陈臭蛋便持枪追了上来。他们在没有确定两位是不是敌人只前不愿贸然置人于死地,却被先发制人的“怪物”打倒在地。其间张道士情急中喝出了狗子的名字,思维敏捷的陈愣子便冲着瘦弱的身影和隐约可辨道袍的“怪物”,强忍痛楚试探着喊住了轻易地制服他们却不要他们性命的人。
      欲要离开的人果然停了停脚步,并折回身来走到躺地者身前:“你们是谁,怎么知道俺们的名字?”张道士威严地轻问。
      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怕不起来的陈愣子先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张狗子求援一般发出询问:“小兄弟,你还记得俺不?”
      张狗子只凭“小兄弟”这个称呼就联想到了倒地者是谁,那雪地里的经历他已经刻在骨中镂在心间了,以至有生之年的梦中常常出现那掠心噬魂的场面。他蹲下身看着陈愣子:“你是雪地里杀鬼子……。”
      陈愣子赶紧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虽然这个小动作引起了不小的疼痛:“对,对。”他又把目光移向张道士,“张道长,你也恨日本人吧,我们是杀日本人的。”
      张道士轻轻喃喃了两个字:“八路?”
      陈愣子仍是点头。
      张道士听过不少八路军的事迹,偶尔也接触过八路军的人,感觉上他们就是一些拿起了枪的善良老百姓。他立刻蹲下身为两个倒地者推拿了起来,片刻之后受创之人便痛痒全无地站了起来,心胸宽广的陈愣子刚要说些套近乎的话,不言不语的陈臭蛋却毫无预兆地做出了心胸不宽广的事,他猛地一个飞脚踢向已知是两人组成的怪物,同时身体平躺旋转,一巴掌扇向张狗子的脸颊,丝毫没有准备也不用准备的张道士伸出手掌又缩了回去。因为对方的飞脚力量不小,张道士要拍向他脚面的手掌就算再不想用力,也会把它打成青肿后才能弹回去。然后张道士稍微侧身,将对方要攻击的小腹往前一挺。凌空偷袭的陈臭蛋就觉得脚侧忽然被一块大石头撞了一下,疼的他头脑涨了一涨,身子平旋大半圈儿后颓然倒地。但在他受创之前已经扇了张狗子一巴掌,因为身体的力量都集中在脚上,所以这一巴掌扇的并不重。可没有准备也不会准备,活罪受过不少却没挨过打的张狗子,还是捂住脸淌下了眼泪。当场气氛一时凝固住了,陈愣子没想到伙计会来这一手,使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陈臭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伤到的,坐在地上无话可说地搓揉脚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早就想扇这个伤了鬼子又啼哭不止的“傻家伙”了。张狗子浑身委屈想报复又不敢。张道士本来可以顺势轻拉一下陈臭蛋的脚,但因不愿震动背上的张芬妮而致使张狗子挨了不重的一巴掌,他不知道陈臭蛋与张够子在雪地结下的不满,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贸然出手而惹恼了对方,他不想与印象不错的八路弄僵,是以大人大量地“称赞”了陈臭蛋一句:“少年英雄,心高气傲。”
      陈愣子马上会过意来:“是,是啊,年轻人不懂事,真是太唐突了。张道长和狗子兄弟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早已开始关注张道士背上之人了,但还是先到张狗子身边一面抚摩其脑袋一面询问张道士:“现在城门早已关闭,二位,啊三位要到哪里去?”
      “……。”张道士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陈愣子热心不改:“这样吧,你们的事我们关心了一整天,再相逢也是缘份。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地方去,不妨到我们的住处歇一歇,好不?”
      张道士想了想才点头:“多谢了,只是惟恐打搅多有不便,不过我们确实没什么地方好去。……二位的枪就在那边墙根。”
      陈臭蛋的脚揉老一会儿就不痛了。两人拣起枪后,一行人拐了个弯儿没走多远就进了陈愣子的亲戚家中。
      昏暗的油灯照映着简单而整洁的房间,墙角有个不时蠕动几下的麻袋,那是被捆的如同粽子的扬山在袋内偶尔挣扎几下。陈愣子的同伴及亲戚在别的房间已经入睡。陈愣子、陈月月和张狗子静静地侍立在炕边不远处,看着张道士为死了一天的张芬妮推拿。良久之后,渐有呼吸的芬妮儿终于轻轻地“嘤”了一声,满脸珠汗的张道士总算住了手长长地吁了口气。乖巧的陈月月立即端上了一碗热茶,坐到炕前搂起芬妮儿喂灌了两口。少倾,芬妮儿先是滚下两颗硕大的泪滴,然后才慢满睁开了双眼,待她比较清晰地环视了众人,翕动的唇中终于发出了颤颤巍巍的:“二叔,……狗子。”两手微挪一下想拉住亲人的手,却因力气太小没能实现这个近在咫尺的愿望,而且在鬼门关前不吃不喝漫无目的地跋涉了一日的弱女子,连啜泣之力也使不出来。她只是倚在陈月月怀中空睁着一双泉眼般的眸子,任由泪水前赴后继地划过面颊,浸湿了衣被。张道士和张狗子及时地为可怜人实现了愿望,他俩往前凑凑各自拉住一只受了屈辱的亲人之手,六只眼睛加上陈月月的一对,都是热泪纵横唏嘘不已。一旁陈愣子的眼圈儿虽然红了,却坚强地忍住了泪水的溢出。
      好一会儿张道士才用袍袖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的话音打断破了有声无眼语的屋内状况:“芬妮儿,别难受了,二叔,再也不让,不让你们在赵家,在赵家受罪了。”
      这本来是宽慰的话,却惹的一屋子的人,除陈愣子外都开始低低地哭出声来。
      很长一段时间无语的长泣之后,陈愣子不失时机地开始了抗日宣传:“咱们中国人不能只是流眼泪。地主老财逼得咱不能好好活,日本人来了又把咱当做猫爪下的老鼠,想咋弄四咋弄死。大家想一想,做人要像乌龟一般苟且偷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问完后他将谈话对象们巡视了一遍,张道士低着头没有反应,陈月月和张狗子一个深深点头一个微微点头,张芬妮也不知是没有力气点头还是根本没听懂,只是睁着红红的泪眼看着说话人。
      陈愣子看看自己的启发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情绪受了些影响,可还想说下去试试:“做人不是这个活法,我们没日没也地劳作,却养活了一些祸害我们的人。而我们自己却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牛马不如的生活,这样应该吗?这是为什么呢?”说着他看了看月月,月月眼中亮着一种鼓励他说下去的光,又看张狗子,张狗子却仰头去看张道士,而张道士正慈爱地关注着芬妮儿,芬妮儿大概是因为虚弱和疲倦,眼睛没有刚才睁的大了。
      气馁的陈愣子只好尽快地把演讲:“因为他们手里有杀人的枪,要是我们也拿起枪来,试看他们还怎么欺侮我们。”草草地讲了一点儿军营里学来的理论后,对张道士自残举动颇有异议的发言人,还想对其再做一些努力,“如果咱们早早地拿起枪来消灭了日本鬼子和地主老财,您还用得着把自己钉在赵家大门之上吗?”
      张道士总算和陈愣子有了交流,他将头点了一下把右掌竖在了胸前:“无量天尊。世事如浮云,有缘生爱恨。贫道乃修行之人,两个孩子还小,等他们再大些,自己决定拿不拿枪吧。唉狗子是我们这支张家仅存的独苗了,还是不拿枪的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